乔宝华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北京,100846)
理论前沿
我国工业增长的供给侧新动力研究
乔宝华
(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北京,100846)
本文基于工业增长模型分析供给侧各要素对我国工业增长的贡献率变动情况,发现1999年以来,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长主要是靠全要素生产率和资本投入的双重拉动,但2010 年-2014年资本和劳动力对工业增长的贡献率有所下降,全要素生产率的贡献率有所回升。分析发现传统增长动力减弱是由我国工业化发展阶段转换和资源环境要素约束增强共同影响的结果。本文还从供给要素、产业和区域结构、供需关系三个方面探索了有可能推动工业经济持续增长的新动力,并对如何培育工业增长供给新动力进行了一些思考。
工业经济;增长模型;供给侧;新动力
2012年,我国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比重首次超过第二产业;2015年第三产业占比首次突破50%,高出第二产业10个百分点。随着产业结构由工业主导转为服务业主导,我国逐渐进入工业化后期,经济增长动力也发生根本性转换。传统的要素扩张和投资驱动,已经无法适应经济发展需要,我们迫切需要挖掘经济增长新动力。而工业是立国之本,工业增长新动力的培育和壮大对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增长至关重要。
国内外学界对经济增长源泉的研究从未停止,特别是在经济下行阶段,对经济增长动力的探寻更加迫切。早在2002年,由于受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影响,我国经济增速出现阶段性趋缓,国内就有一轮关于经济增长新动力的讨论,代表性的是刘世锦(2002),他建议从需求和供给两方面创造宽松环境,以充分发掘住宅、汽车、机械、电子通讯、建材等高增长行业潜力[1]。
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之后,世界经济格局深度调整,我国经济逐步进入“新常态”,经济由高速增长转为中高速,关于经济增长新动力的挖掘和培育再次成为亟须攻克的难题。刘世锦(2012)认为要激活和启动新的增长动力,应该关注被不合理的体制机制所抑制的增长潜力、消费需求的持续释放和升级、产业结构调整升级加快、新兴市场等新的外需空间的拓展[2]。王一鸣(2014)认为今后一个时期要通过产业升级和创新重塑增长新动力,通过积极稳妥推进城镇化释放增长新动力,通过“走出去”建立全球化生产体系增强增长新动力,通过全面深化改革激活增长新动力[3]。李伟(2015)认为适应经济新常态的关键在于形成新的经济增长动力,而形成新的增长动力的关键又在于创新[4]。胡鞍钢和周绍杰(2015)将经济增长新动力归结为创新驱动、绿色发展、新型城镇化、区域经济、参与经济全球化和包容性发展等六个方面[5]。这期间,也有学者从多个角度进行尝试和探索,研究新常态下我国经济增长新动力,如国家统计局综合司课题组(2014)[6]、赵昌文和许召元等(2015)[7],从需求、供给、产业和区域等角度指明了经济增长新动力的方向。
2015年11月,中央财经领导小组提出:“在适度扩大总需求的同时,着力加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着力提高供给体系质量和效率,增强经济持续增长动力”。此后,社会各界对经济增长新动力的认识渐趋统一,贾康(2016)认为经济增长从高速转为中高速以后,必须从供给侧入手塑造新的动力源[8];李佐军(2016)也认为新的增长动力只能从供给侧去寻找,并将供给侧动力概括为“三大发动机”,即制度变革、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9];王一鸣和陈昌盛等(2016)指出只有建立有利于供给侧结构调整的体制机制,才能实现更高水平的供需平衡,增强我国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内生动力[10]。
目前多数研究都集中在宏观经济领域,针对工业增长新动力的研究,代表性的有原磊(2013,2014,2015)[11-13]、江飞涛和武鹏等(2014)[14]、黄群慧(2014,2015)[15-16]、黄群慧和原磊(2015)[17]、苏波(2015)[18]、张卫华和江源等(2015)[19],但这些研究以理论分析居多,实证研究较少。本文将借鉴前述研究成果,从生产函数入手来构建工业增长模型,分析各要素对工业增长的贡献及其变动原因;在此基础上挖掘工业增长的供给侧新动力,并对如何培育工业增长新动力进行了思考。
从供给侧出发,资本、劳动力和全要素生产率等要素投入构成了经济增长的动力。依据索洛模型关于全要素生产率测算的经典方法,选取标准的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沿用规模报酬不变和希克斯技术中性的基本假设,总产出由供给侧的各个因素共同决定:
其中,Y代表工业总产出,K代表工业部门资本存量,L代表工业部门劳动力数量,A为全要素生产率,价格均调整到2005年不变价格。将等式两边同时除以L,得到平均劳动生产率Y/L=A(K/L)α。
记y=Y/L,k=K/L,则
平均劳动生产率y是全要素生产率和资本劳动比 的函数。两边同时取对数并对时间 求导数,
采用OLS方法估计式子(3)则得到资本要素弹性系数α和劳动力要素弹性系数(1-α);进而,还可以计算出供给侧各要素对工业经济增长的贡献率。
1. 供给侧要素贡献率分析
由于统计数据所限,模型中的工业总产出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来衡量,资本存量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固定资产净值近似替代,劳动力采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从业人员年平均人数衡量。其中,规模以上工业企业增加值和固定资产净值数据都转换为以2005年为价格基期,分别采用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指数和固定资产投资价格指数进行缩减。模型所用数据主要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和《中国工业统计年鉴》。
图1 供给侧要素对工业经济增长的贡献率
基于1999-2014年的数据,运用OLS方法对式子(3)进行估计,得到资本要素弹性系数=0.52,劳动力要素弹性系数为0.48。据此,可以测算我国工业全要素生产率和分析经济增长因素。1999-2014年,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年均增长13%,资本和劳动力的年均增速分别为11%和3%,资本投入拉动工业增长5.7个百分点,劳动力投入拉动工业增长1.5个百分点,而全要素生产率拉动工业增长5.9个百分点,三者对工业增长的贡献率分别为44%、11.1%和44.9%。可以看出,1999年以来,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长主要是靠全要素生产率和资本投入的双重拉动。
表1 供给侧要素贡献率(%)
分阶段看,供给侧要素的贡献率呈现以下特性:(1)资本贡献率相对平稳,2010-2014年,贡献率小幅下降至45.9%;(2)劳动力贡献率波动较大,在2004-2009年间贡献率较高,但随着我国人口结构的重大调整,2010-2014年贡献率降至10.3%;(3)全要素生产率贡献率整体呈V型波动,在1999-2003年间贡献率高达68.9%,2004-2009年间贡献率降至29.4%,但2010-2014年有所回升,贡献率为43.7%。
2. 增长动力转换原因分析
国际金融危机之后,我国工业经济换挡调整,传统增长动力减弱趋势明显,这是我国工业化发展阶段转换和资源环境要素约束增强共同影响的结果。
从经济发展阶段看,当前我国已进入工业化后期,经济增长的主导产业由能源、原材料工业等(资本密集型行业)转向以汽车、装备制造等为代表的高加工度制造业(技术密集型行业)和生产性服务业。
从工业投资看,一是工业投资增速继续呈阶梯状下行。2011年工业投资增长26.9%,2012年开始增速逐年大幅回落,年均放缓近5个百分点,2015年已降至个位数,仅增长7.7%。二是投资对工业经济的拉动作用减弱。国际金融危机爆发之前,工业投资效益系数基本保持在0.3-0.4,但是2012年起投资效率急剧下滑,近两年已不足0.1。三是投资驱动模式下快速发展的高耗能行业明显受挫。六大高耗能行业增加值增速从2007年的18.9%快速降至2015年的6.3%,增加值比重也从2008年的32.2%降至2015年的27.8%。
从劳动力投入看,“人口红利”逐渐消失。我国16-59岁(含不满60周岁)劳动年龄人口比重自2010年开始持续下降,到2012年绝对量也出现首次下降。随着劳动年龄人口比重和绝对量的双重下降,近年来我国工业行业城镇单位就业人员平均工资不断攀升。
从资源环境约束看,一是工业用地成本上升。2012年以来我国工业用地价格逐年提高,2015年达到760元/平方米1,比2012年增长13.4%;随着国土资源部逐渐清理地方用地优惠政策,一般工业企业获取工业用地难度加大。二是环境保护压力不减。工业生产对环境特别是大气造成的污染不容忽视,工业二氧化硫和氮氧化物在废气排放总量中所占比重一直居高不下,2014年占比分别为88.2%和67.6%,推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方式迫在眉睫。
1. 创新驱动和要素升级
从供给侧要素看,经济增长的动力来自于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新增资本(投即资)、新增劳动力。前面的实证分析表明,2010年以来资本和劳动力要素对工业增长的贡献率有所下降,全要素生产率的贡献有所回升。这表明,工业增长的供给侧新动力要靠提高自主创新能力和提升要素质量。一方面,我国工业企业的创新能力不断增强。从创新投入看,2014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中有R&D活动的企业占16.9%,R&D经费投入强度为0.84%,比2004年分别提高10.7个和0.28个百分点。从创新产出看,2014年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新产品销售收入占比为12.9%,比2004年提高1.4个百分点;有效发明专利44.9万件,是2004年的14.8倍。另一方面,我国的“人口红利”有望逐渐转变为“人才红利”。“十三五”时期,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将从10.23年提高到10.8年。受教育年限的增加,将逐步提升劳动者素质。此外,投资产业结构不断优化,有助于促进经济产业结构不断升级调整,从而加速工业经济转型升级和加快经济发展方式转变。2013-2015年,高技术制造业投资年均增长14.3%,比全部制造业投资年均增速高1.1个百分点。预计“十三五”时期,我国全要素生产率将进一步提高,劳动力和资本要素升级加快,形成工业增长的供给侧新动力。
2. 产业升级和区域协同
李佐军(2015)认为推进供给侧改革的主要意图是通过针对结构性问题的改革,一方面淘汰落后产能,化解产能过剩问题;另一方面推进产业转型升级,培育新兴产业和新的经济增长点[20]。针对产业结构存在的问题,要加快产业转型升级。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逐渐取代传统的高耗能行业和采矿业,成为支撑工业增长的产业新动力。一是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在经济下行期仍保持较高增速。2015年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分别增长6.8%和10.2%,分别领先规模以上工业0.7个和4.1个百分点。二是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对工业经济的支撑能力增强。2015年装备制造业和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占比分别为31.8%和11.8%,比2008年分别提高3.8个和2.2个百分点,支撑力度明显增强。
针对区域结构存在的问题,要促进区域协同发展。中西部地区与东部地区协同发展正改变东部地区一枝独秀的格局,成为带动工业增长的区域新动力。一是地区间工业规模的差距明显缩小。2014年全国31个省(市、区)工业增加值的离散系数为0.82,远低于2005年的峰值0.98,地区间工业发展更趋均衡。二是中西部地区支撑作用增强。2014年中西部地区工业增加值占比为40.9%,比2003年的历史低点提高10.3个百分点。三是中西部地区后发优势明显。2011年以来中西部地区规模以上工业增速明显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015年下半年以来领先全国约2个百分点,这将进一步丰富工业增长的区域动力。
3. 供给需求结构再平衡
王一鸣和陈昌盛等(2016)认为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供需结构再平衡的内在要求[10]。供需结构错配是我国当前经济运行中的突出矛盾,矛盾的主要方面在供给侧,但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并不意味着放弃需求管理。我们仍然不能放弃工业增长的需求侧动力。消费和出口与投资联合驱动逐渐取代单一的投资驱动,成为推动工业增长的需求新动力。一是消费品制造业前景看好。“互联网+”重塑产业链,催生新的消费需求;“宽带中国”战略改善消费环境,提升消费意愿。2015年网上商品零售额增长31.6%,比全社会商品零售额高21个百分点,新业态带动消费品制造业快速发展。二是企业“走出去”步伐加快。2015年制造业对外直接投资143.3亿美元,比上年大幅增长105.9%。随着“一带一路”战略规划实施,我国钢铁、建材、电力、船舶、工程机械、轨道交通等装备企业将大规模高水平地走出去与国际产能合作。
本文基于工业增长模型分析供给侧各要素对我国工业增长的贡献率变动情况,发现1999年以来,我国规模以上工业增长主要是靠全要素生产率和资本投入的双重拉动,但2010年-2014年资本和劳动力对工业增长的贡献率有所下降,全要素生产率的贡献率有所回升。分析发现传统增长动力减弱是由我国工业化发展阶段转换和资源环境要素约束增强共同影响的结果。本文还从供给要素、产业和区域结构、供需关系三个方面探索了有可能推动工业经济持续增长的新动力:创新驱动和要素升级、产业升级和区域协同、供给需求结构再平衡。为培育我国工业增长新动力,提出以下几方面建议。
持续推进改革创新,打造供需新动力。一是全面推进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积极推动制度变革、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提高劳动力、资本、技术和土地等资源要素的配置效率和使用效率,提高全要素生产率,增强供给新动力。二是创造和适应新消费需求,大力发展新技术、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通过新供给催生新需求;同时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和档次,通过新需求改善供给,积极适应消费者对产品的个性化需求,创造需求新动力。
加快建设制造强国,形成产业新动力。一是全面推进实施制造强国战略,大力推动“中国制造2025”确定的十大重点领域突破发展,促进我国制造业由大变强。二是加快落实“一带一路”战略,加强与沿线国家在基础设施等领域的多层次合作,积极拓展我国装备产业的国际发展空间;同时顺应科技革命浪潮,大力发展高技术制造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加速凝成产业新动力。
积极推动协调发展,培育区域新动力。一是借力“十三五”规划契机,统筹优化产业空间布局,加强区域战略合作,在保持各地发展特色的基础上,积极推动区域协调发展协同发展共同发展。二是贯彻落实区域发展总体战略,以“一带一路”建设、京津冀协同发展、长江经济带建设为引领,加快培育区域经济新的增长极、增长带和增长点,形成区域新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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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李佐军,正确理解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光明网-理论频道[EB/ OL]http://theory.gmw.cn/2015-11/21/content_17810895.htm.
乔宝华(1983-),湖北省襄阳市,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硕士,中国电子信息产业发展研究院工业经济研究所。研究方向:工业经济运行预警、经济建模、经济预测。
Investigation on Supply-Side New Engines to China's Industry Economy
Baohua Qiao
(The Development Center of Information Industry of China, Beijing, 100846, China)
This paper analyzed the contributions of supply side factors to China's industrial growth based on C-D production function model. It found that since 1999, China's industrial growthwas driven by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and investment. But in 2010-2014, the contributions of investment and labor force are declined, while the contribution of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rebounded. This was caused by the transformation of China's industrialization development phase and the daily strict constraints of resources and environment factors. And also this paper explored the new engines from supply-side, industrial and regional structures,supply and demand relations.
Industry Economy; Growth Model; Supply-side; New Engine
F061.2
A
2095-7866 (2016) 04-366-07
工业经济论坛 URL: http//www.iereview.com.cn 10.11970/j.issn.2095-7866.2016.04.001
1. 数据来源:中国城市地价动态监测(http://www.landvalue.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