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父亲

孙毛伟

唐伯把那个走失的小女孩带进派出所时，张所长没在意。可当唐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说，他立马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唐伯说，一小时前，他在车站前看到这个有两岁大的女孩是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抱着。当时他就觉得可疑，小女孩哭闹着要妈妈，男人怎么哄也没用。刚才他又看到女孩一个人在路边哭着喊妈妈，男人却不见了。他等了一会儿没见男人来，就把孩子送来了。唐伯说，没准那人是人贩子，小女孩自己跑了，或是因为带不走孩子就给扔掉了。

张所长心中一亮。两星期前，派出所打掉了一个拐卖儿童团伙。可因为小的疏忽让一名主犯逃脱，他懊恼不已。

他正要布置人查找可疑男子，门外却来了一名找孩子的男人，说带孩子进城吃肯德基，刚才方个便把孩子放厕所门前，出来就不见了。听说有孩子被送派出所，就找来了。

男人一看到跟女警员玩着的女孩，就惊喜地冲过去喊：宝贝，你跑哪去了？把爸爸急死了。女孩看着他却一脸漠然，像不认识，还怯生生地向后退。

男人连连点头作揖说，谢谢警察同志！孩子我就带走了。说着抱起孩子要走。

张所长一直默默地观察男人的举动，这时他过去拦住男人，把孩子抱下来问：等等！你先说说你是孩子什么人？

男人很坦然地说，我是她爸爸呀，这还能有假？

张所长问，孩子叫什么？

男人说，叫小莲。

张所长蹲下问孩子，告诉叔叔你是叫小莲吗？

孩子使劲摇头。

男人猛地拍了下脑袋说：哎呀，看我这记性。她不叫小莲，叫小云。她姐叫小莲，我记混了。

张所长又问，孩子的出生年月呢？

男人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说，嗨，我还真记不清了。

张所长说，请出示一下你的身份证。

男人在身上摸摸说，身份证我没带着。

张所长又问，那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男人说叫曹西林，又说了一个村名。

张所长说，你跟我过来。他把男人带到办公室，电话接通了男人说的那个村委会。他按下免提，对男人说，你和你们村主任说吧。

男人抓过电话大声说，主任啊，我是曹庄曹庭柱家的老三曹西林啊，你听出来了吗……

可尽管男人怎样叫喊，电话里就是没回音。

张所长接过电话，那边才说，我们村有曹西林这个人，可这人是不是曹西林，我还真听不出来。

张所长对着男人扬了扬下巴说，这你听到了吧？

张所长几乎肯定这人就是人贩子了，是不是那个拐骗团伙的漏网之鱼还需要确认。于是，他让警员把男人的影像传到看守所，让团伙成员辨认，然后对男人政策攻心。

他给男人倒杯茶，说，行了，老伙计，你就别装了！说实话吧。你是谁？这孩子从哪儿弄来的？你的同伙还有谁？给你说说政策，在事实搞清之前，你主动交代都能认定为自首，可以从宽处理。

男人慌了神，急赤白脸地申辩说，你把我当人贩子了？冤枉啊！这孩子是我的女儿，一点都不假！

张所长笑了，说，你说孩子是你女儿，可是孩子不能给你证明，村主任也不能证明。还有谁能给你证明呢？

男子想了想，又拍了下脑袋说，该死！我怎么就忘了，我老婆可以给我证明啊！

张所长同意他给老婆打个电话。

男人抓起电话就嚷起来，老婆，派出所把我当成人贩子了。你快来救我，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能证明的证件都带来。快！

一小时后，男人的老婆来了，把身份证、户口本、结婚证、房产证，还有一大叠家庭照片摆了一桌子。把女孩带过来，女孩见了女人，像小鸟一样一头扎到她怀里。

一切都清楚了，女孩就是男人的女儿。

这回轮到张所长懵了。他搞不懂这亲父女俩，女儿怎么就不认识父亲？父亲怎么连女儿名字都能叫错？村主任怎么就认不识本村的村民？

快人快语的男人老婆说话了，他多少年在外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昨天刚回来。女儿生下来就没见过他几面怎能认得爹。我们那儿这样的事多了，一点不稀奇。还有村主任，你问他这村里长年在外打工的他认识几个？

一旁站着的男人没说话，只挠着头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