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症丈夫的忏悔：“姐妹续嫁”背后有个天大谎言

轩原

北京女子马霞与胞姐马昕姐妹情深。5年前，马昕擦玻璃时意外坠落为植物人，后去世。马霞嫁给了姐夫袁文光，亲朋好友都觉得这是亲上加亲的喜事。婚后，两人的儿子出生，原以为幸福可以延续，谁知袁文光患上了白血病。2015年3月，生命倒计时的袁文光告诉马霞一个惊天秘密：“你姐当年是我失手推下楼的。”丈夫竟然是杀害姐姐的凶手！马霞震惊悲愤！一边是身患白血病的丈夫，一边是惨死的姐姐，她该如何抉择？到底救不救丈夫？她与丈夫的婚姻还延续下去吗？一个个揪心难题、一场人性考验，摆在马霞面前……

植物人姐姐悲情离世，小姨妹拒绝姐夫求爱

2011年4月10日，姐夫袁文光急促的电话，撕裂了小姨妹马霞的心：“你姐坠楼了！我正送她去房山医院！”马霞脑袋“嗡”的一声，颤声问：“有生命危险吗？”“情况很不乐观。”马霞赶紧叫上父母，惊惶赶往医院。

大义妻子马霞

妻子被推入急救室，袁文光站在门口黯然神伤。一见小姨妹和岳父母，他哽咽着讲述马昕坠楼的经过：马昕今天轮休，早饭后她在阳台擦玻璃。清理最上头的卫生死角时，她大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这时楼下迎亲车队突然响起礼炮声，马昕打了个激灵，站立不稳，从4楼掉下去了……

马母指责女婿：“你怎么不干这种活？为何不提醒她有危险？”袁文光含泪解释：“我说请钟点工，她不同意。”男人的眼泪最让人心痛。马霞将妈妈拉到一边：“姐夫的痛比我们还深，您别再怪他了。”

半个月过去，马昕始终昏迷，院方正式宣布她为植物人。马家父母相拥而泣;袁文光半跪在妻子床前，发出困兽般的绝望悲鸣。半个月前，姐姐还给自己张罗对象，而今却长睡不醒，马霞心碎如帛……

时年24岁的马霞是北京人，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在北京汽车工业集团就职。马昕大妹妹4岁，是中国移动北京分公司行政人员。2007年，马昕与北京帅哥袁文光组建家庭，次年女儿欢欢降生。马霞眼里的姐姐姐夫，永远是一副恩爱模样：马昕从不叫丈夫名字，口口声声“我们家文光”，语气里透着崇拜知足。袁文光人前还像热恋时那样，捏马昕的耳垂、刮她鼻子，亲昵小动作折射出夫妻情深。

走过爱恨情仇，马霞更加淡定从容了

然而，人生潜伏太多意外。姐姐命运急剧改变，她与姐夫的幸福，会不会成为流年碎影里的水月镜花？烦恼横亘心头，马霞黯然落泪……

鉴于马昕住院已毫无意义，袁文光准备接妻子回家。马母说：“你上班忙，小昕还是由我们照顾吧。”袁文光不同意：“我是丈夫，不能抛下她不管，再说欢欢也离不开妈妈。”5月6日，袁文光接妻子回家。袁父去世多年，袁母李淑桦过来照顾儿媳与欢欢。

马母忧心忡忡对马霞说：“我担心袁家人虐待你姐，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盼你姐早死，让袁文光名正言顺再娶？”马霞为母亲分忧：“我常过去照顾姐姐，顺便监督姐夫和他妈妈。”

此后，节假日马霞铁定住姐姐家，与欢欢挤一张小床。她平时还搞“突袭”，看李淑桦母子是否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然而马霞眼里的李淑桦永远忙忙碌碌：不是给儿媳清洁口腔、剪指甲，就是给房间消毒。植物人需要营养均衡，李淑桦将鱼肉、鸡肉打碎熬成粥，定时定量给马昕鼻饲……袁文光也不改模范丈夫本色：每天出门上班，他像从前一样亲吻马昕额头与她告辞;他不嫌妻子肌肉萎缩，与马昕同床共寝。

10月初，马霞向父母交底：“放心吧，姐夫和袁母都是善良的人，没亏待我姐。”马家父母心痛中有一丝慰藉。此后，马霞再去姐姐家，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给姐姐播撒亲情阳光。为促醒马昕，马霞用牙签刺激姐姐的10个指尖;推姐姐去楼下晒太阳……

可惜亲情没能挽留住马昕宝贵的生命。2012年6月3日，马昕因心脏衰竭离世。马家父母悲痛不已。袁文光臂裹黑纱，牵着女儿跪在马昕遗像前，流泪忏悔：“马昕，我对不起你……”马霞哭着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的事？”袁文光一怔：“我没能力让她醒过来，她才29岁……”马霞悲泪成河。

送别妈妈，4岁的欢欢经常梦里哭醒;袁文光仿佛一夜苍老，胡子拉碴。年幼丧母，中年丧妻，是人生最大的不幸，马霞经常过来陪伴父女俩。她给欢欢扎蝴蝶结，教她画画，给姐夫熨衣服、擦皮鞋……渐渐地，父女俩在感情上越来越依恋马霞。

袁文光身高1.81米，是北京鼎锋投资公司中层。丧妻半年后，同事为他介绍对象，袁文光明确拒绝：“我有女朋友了。”他所指的女朋友就是姨妹马霞。

2013年1月23日晚上10点，袁文光给马霞发短信：“再过2个小时，我就满36岁了。首先，我祝自己生日快乐。其次我送你一句话：我愿永远牵着你的手，不看繁花，不闻柳莺，只看人间细水长流。”

这是袁文光在向自己求爱！马霞也爱慕姐夫的帅气、沉稳、重情，可自己毕竟是他的姨妹，这层关系怎能衍生爱情？马霞回拒：“你永远是我姐夫，我永远是你小姨妹。”忧伤如暗夜将袁文光淹没……

白血病来袭，濒死丈夫曝光前妻死因真相

求爱遭拒后，袁文光心事重重，冷不丁就一声长叹。李淑桦以为儿子还没走出丧妻阴影，劝他：“唉，马昕那一页翻过去了，往前看吧。”“妈，你不懂。”袁文光向母亲透露自己倾情马霞，及表白遭拒的事。李淑桦对马霞的印象分是满分，鼓励儿子：“马霞性格好，适合过日子，妈也希望你们在一起。”

2013年2月2日，李淑桦借口欢欢想小姨，将马霞请过来。袁母退休前是工会干部，能说会道。她单刀直入：“文光为你茶饭不思，都瘦了好几斤。”马霞黯然落泪。看得出来，她对儿子也用情很深。针对马霞的心结，袁母逐条分析利害关系：“你与文光相互了解，知根知底;文光如果跟别人结婚，欢欢很可能被后妈虐待，你姐在另一个世界也不会安心。再说，婆媳难相处，咱们有这层特殊关系，如果能成婆媳，我会把你当女儿疼……”自己与姐夫结合，的确是皆大欢喜的结局。马霞不再逃避，接受了袁文光的爱。

3月，马霞将恋情告知父母，双亲坚决反对。马母言辞激烈：“姐姐死了，妹妹给姐夫填房，这算怎么回事？”她愤愤在电话里指责袁文光：“马霞小你那么多，又没结过婚，你们不合适，你别再给她灌迷魂汤。”袁文光刚想分辩，岳母“啪”地挂了电话。

为扫清亲家母这层障碍，3月13日，袁母亲自登门马家。老太太将说服马霞的理由，又情真意切向马家父母复述了一遍。袁母的话句句在理，马母这才道出顾虑：“我们也不是对文光有看法，就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亲家母啊，是面子重要，还是女儿的幸福重要？我们都老了，唯一心愿就是晚辈过得好。”马母这才对马霞说：“人是你自己挑的，以后要是不幸福，别怪我们没提醒你。”这等于父母间接默许了自己与袁文光的婚事，马霞甜滋滋回应妈妈：“我不是孩子了，知道什么人适合自己。”

2013年5月，马霞与袁文光在房山区民政局领证结婚。两个月后，马霞怀孕了。随着腹部一天天隆起，胎儿压迫坐骨神经，马霞疼得整夜无法入睡。袁文光陪妻子一道经受煎熬，经常为她按摩到天亮。马霞孕吐得厉害，袁文光让妻子少餐多食。白天他让妈妈给马霞做4顿饭，夜里他为妻子做两次加餐。

2014年4月13日，马霞预产期到了，袁文光将妻子送往医院。因胎儿超重且是逆产，生产过程中马霞大出血，院方下达了病危通知。生死关头，袁文光向大夫提出给妻子输血：“我是〇型血，身体很健康，大人孩子都不能有闪失。”医生从他体内抽出600毫升新鲜血液输入马霞体内。惊心动魄的剖腹产后，马霞诞下儿子乐乐，母子平安。

经历了产床上的生死惊魂，马霞更疼爱丈夫，呵护欢欢，与婆婆和睦相处，这个再婚之家充满鸟语花香。10月，社区授予马霞夫妇“五好家庭”称号。

生活刚展露笑颜，灾难却再度降临。2015年2月，持续低烧的袁文光被医院诊断为慢性髓细胞白血病。该病如不实施骨髓移植，死亡率达90%以上。李淑桦、欢欢、乐乐与袁文光虽有血缘关系，但老的老小的小，不符合捐髓条件。马霞主动为丈夫配型，遗憾的是，5个点位仅2个相符。因迟迟找不到骨髓配型，3月中旬，白血病恶化导致袁文光消化道出血，医生提醒马霞：“半年内你丈夫若不接受移植，存活期可能不会超过一年。”马霞与婆婆从此生活被眼泪浸泡。

揪心的等待中，袁文光绝望了。临终岁月，经不住良知煎熬，他决定向妻子揭开马昕坠楼的真相。3月23日，袁文光神情凝重地告诉妻子：“有些事必须让你知道，其实我和你姐生活很不和谐，外人看到的都是假象。”他告诉马霞，在外爱笑的马昕其实脾气暴躁，经常在家一张怨妇脸。生下欢欢后，她患上性洁癖。偶尔同房，马昕逼他用高锰酸钾泡水清洗下身。因掌握不好浓度，袁文光几次被灼伤，痛苦不堪。为了女儿，他忍痛维持婚姻。马昕和袁文光都好面子，不忍让两边父母担心，更不想亲友看笑话，便在人前刻意伪装成恩爱夫妻。在外人眼里，两人的婚姻是一袭华美的袍，可谁知里面藏满了虱子？马霞震惊了！

随着袁文光的讲述，更让马霞惊骇的事还在后面。2011年4月10日，马昕在阳台擦玻璃，喊袁文光清洗抹布。袁文光在网上下棋，动作慢了半拍。马昕吼道：“你聋了还是瘸了？叫了半天不出来！”袁文光回了句：“别像个泼妇好吗？”马昕将抹布狠狠甩在丈夫脸上，污水溅进袁文光的眼睛里。他左手擦眼睛，右手下意识推了妻子一把。毫无防备的马昕站立不稳，从4楼坠落。为隐瞒真相，袁文光谎称马昕失足坠楼，两边家人看过现场后无人怀疑。袁文光失手致妻子坠楼死亡的真相，便成了无人知晓的秘密。

姐姐死因如此出人意料，马霞悲愤震惊：“我好傻！被一个杀人犯骗了4年。离婚！我要你为我姐偿命！”袁文光凄然一笑：“我都是个濒死的人了，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送丈夫自首，悲情妻子的解脱与救赎

马霞哭着将姐姐坠楼真相告知父母，老两口坚决要求追究袁文光的刑事责任。李淑桦从幼儿园接欢欢回家后，马霞悲愤地将惊天秘密告诉了婆婆。李淑桦惊呆了，拿起擀面杖要打儿子，却落在自己胳膊上：“怎么会这样？我怎么向亲家母交代？”袁文光凄然说：“马昕坠楼后，我的心像被钉上了十字架，现在说出来倒轻松了。”马霞将丈夫的被褥扔进书房。

次日清晨，马霞冷冷地对袁文光说：“走，去民政局离婚，办完手续我就报警。”袁文光挣扎起身，因身体虚弱摔倒在地，鼻血汹涌而出。袁母赶紧用毛巾蘸冷水给儿子止血。这时，马家父母赶来了。老两口一夜未眠，红着眼眶指责女婿。袁文光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往脖子上抹，被马父夺了下来。李淑桦拉着欢欢跪下来：“求你们先给文光一条生路……他是有罪，等他病情稳定了再惩罚他好吗？”欢欢哭着为爸爸求情：“妈妈、姥姥姥爷，我爸不是坏人，别逼我爸爸。”马霞哭问自己：“我该怎么办？”马家父母率先从痛苦和仇恨中挣脱出来，反过来做女儿工作，马霞决定暂缓离婚、报警。

巨大的心理压力击垮了马霞，她噩梦连连，内分泌失调导致闭乳。2015年4月3日，袁文光刮了胡子、理了发，对马霞说：“夫妻一场，咱们拍一张全家福吧，我想带到天上去……”蓦然间，与丈夫走过的风雨岁月在马霞脑海里回放：怀孕期间，丈夫彻夜为自己按摩坐骨神经;生死关头，他捋起胳膊为自己献血;担心产后抑郁，袁文光和亲人组成“暖心团”，24小时无缝对接陪伴自己。曾经的爱和痛，曾经的纠结与烦恼，点点滴滴成了马霞心底最难忘的回忆。这几年，丈夫一直生活在自责、愧疚中，从某种程度上说，他罹患白血病，与巨大的精神压力有必然联系。平心而论，姐姐暴躁乖戾，也是坠楼不可忽视的诱因。

挣扎过后，马霞平静地对丈夫说：“你是爸爸、丈夫、儿子、女婿，身上背负了很多责任，没有资格说死，当务之急是安心治病。”

2015年5月，马霞将袁文光的病历信息，通过网络发给全国200多家医院，并每天拨打上百个电话，为丈夫寻找骨髓配型。8月初，中华骨髓库在西安为袁文光找到了匹配骨髓，但手术费用达25万元。

马霞将家中仅有的8万元全部取出，准备再将房子抵押给银行，贷款给丈夫做手术。李淑桦不同意：“万一不能还清贷款，银行会拍卖房子，到时你们住哪里？”老太太积攒了15万养老金，她取出10万交给儿媳，马霞不忍接受。婆婆说：“要是儿子命都没了，我还要钱干什么？”马家父母得知女儿焦头烂额，主动资助了7万元钱填补手术费缺口。

马霞将丈夫送往北京大学人民医院，接受术前化疗。8月14日，袁文光被推入无菌舱，该院著名血液科教授将捐献者的骨髓分离出造血干细胞，然后输入袁文光体内。闯过排异反应的他，身体一天天康复。

2016年2月，袁文光开始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经历这场生命劫难，马霞意识到丈夫对自己和这个家的重要，离婚念头烟消云散。然而夜阑人静，姐姐坠楼惨死，总像一枚尖锐的刺，扎得她的心生疼。

袁文光也在自责愧疚中煎熬，生活于他而言是一场炼狱。他不敢面对妻子和岳父母的眼睛，一听见欢欢喊“妈妈”，他就陷入锥心刺骨的回忆。因夫妻俩各怀心事，婚姻潮湿而沉重。

2016年4月28日，马霞召集丈夫、女儿及两边父母举行家庭会议。她含泪说：“为给父母和死去的姐姐一个交代，也为了让文光解脱，我想陪他去公安局自首。”袁文光如释重负：“我该为自己的过失负责，只有接受惩罚，才能获得新生。”父母和婆婆支持马霞的抉择。他们知道，马霞送丈夫自首，不是出于仇恨和报复，而是源于拯救和爱。

5月6日，马霞陪袁文光来到房山公安分局。面对庄严的警徽，袁文光如实交代了2011年4月10日，自己与马昕争吵，失手致其坠楼而后死亡的犯罪事实。当天，袁文光被刑拘。分别时，马霞向丈夫承诺：“不管你判几年，我和一双儿女都等你回家。你安心改造，我会将妈妈照顾好的。”袁文光向妻子深鞠一躬：“5年了，我的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轻松过。”拯救丈夫生命，救赎他的灵魂，马霞也解脱了……

北京金台律师事务所金牌律师崔波点评：过失致人死亡罪，是指行为人因疏忽大意没有预见到，或者已经预见到而轻信能够避免造成的他人死亡，剥夺他人生命权的行为。《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规定：过失致人死亡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节较轻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此案中袁文光其行为已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他主动投案，且如实供述自己的犯罪事实，属自首行为。而且，案发后他得到了死者父母及妹妹的谅解，应依法从轻处罚并适用缓刑。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三条、第六十七条第一款、第七十二条第一款之规定，袁文光有可能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文中除马霞和律师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涂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