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千金《局事帖》

陶薄吉

2016年中国艺术品收藏界有一件轰动性的消息：北宋大文人曾巩的一件小幅书法作品《局事帖》（约28×39厘米）以2.07亿元人民币的天价成交。这是此帖自七年前拍成交价过亿后，第二次成交价超过亿元，也是中国书法作品中少有的几件过亿元作品，充分体现了收藏界对其重视的程度。

曾巩（1019～1083年），字子固，今江西省南丰县人，北宋散文家、史学家、政治家。北宋嘉祐二年（1057年）进士，出生于名门世家，其兄弟六人中五人是进士，且曾家在近80年时间内出了19位进士。曾巩的祖父曾致尧，宋太宗年间进士，官至两浙转运使。其父亲曾易占，宋仁宗年间进士，官至节度推官。曾巩自幼接受良好教育，加之天生聪明，记忆力特别好，几百字文章读一遍就能背下来，十二岁就能写出格调不凡的议论文，十八岁声名鹊起，得到当时文坛领袖欧阳修的赞赏。《宋史·曾巩传》有记载：“（曾巩）生而警敏，读书数百言，脱口辄诵。年十二，试作《六论》，援笔而成，辞甚伟。甫冠，名闻四方，欧阳修见其文，奇之。”

全篇包括上款、日期总共只有124字的《局事帖》，按此次成交价格计算，单字价值约为167万元，真可谓一字千金。

被称为《局事帖》的藏品其实是曾巩写给朋友的一封信，内容是：“局事多暇，动履禔福。去远诲论之益，忽忽三载之久。跧处穷徼，日迷汩于吏职之冗，固岂有乐意耶？去受代之期，虽幸密迩，而替人寂然未闻，亦旦夕望望。果能遂逃旷弛，实自贤者之力。夏秋之交，道出府下，因以致谢左右，庶竟万一。余冀顺序珍重，前即召擢。偶便专此上问，不宣。巩再拜。运勾奉议无党乡贤。二十七日谨启。”

此信虽然不长，但内容丰富，行文一波三折且简节明确，从中可看出曾巩晚年的文风。信中起首平静致意，介绍自己的近况后表达出沉郁苍凉之感，然后表示希望离开所在地的急迫心情，最后理性地对朋友表达感恩之情，其主要内容为：近来工作中多有闲暇，借此信祝愿您吉祥多福。自上次聆听您的教诲，转眼已经三年多了。本人外放偏僻的他乡，整天埋头在繁碎的官场事务中，完全没有什么乐趣。我的任期快到了，但接替的人却没有一点音信，我早晚都在等待。如果能离开此地，结束旷日持久的外放，全仰仗您的鼎力相助。夏秋之交，顺道到您府上当面致谢，以表示万分感谢。请您保重身体，早日高升。特此问候，余不赘述。曾巩再次向运勾奉议无党乡贤致敬，写于二十七日。

此信背面有南宋刻工王宗刻《三国志·魏志·徐奕传》的内容，这是因为我国古代纸张珍贵，自唐宋对公文纸保存、使用有严格的法令，用过的公文纸要重复利用，主要被官府用来印制官方刊印的各类文集，到南宋时形成高潮，一直沿袭到明代。因此，这封北宋大文人曾巩写给好友无党的书信被当作废借公牍纸张用来印书，使这份珍贵的尺牍得以保存流传下来。根据收藏印判断，它在不晚于明代就被人发现加以收藏。另据考证，《局事帖》可能是曾巩在越州或福州为官时所书，这两地距离汴京都很远。收信人无党是谁，至今无定论，一般认为是浙江永康人徐无党（1024～1086年），他与曾巩同为欧阳修的学生，且徐无党是欧阳修的得意门生，曾巩曾任越州通判，当时永康属于越州管辖，所以曾巩称徐无党为“乡贤”。 由于年代久远，加之字较小，粗看起来艺术效果差一些，但仔细欣赏，可看出曾巩书法水平很好，其书法笔画清劲有力，以二王书法为基础，颜体功底深厚，又有杨凝式和蔡襄的笔意。

曾巩在“唐宋八大家”中原本知名度较低，自《局事帖》几次拍卖不断创出天价后，极大地提高了当代人对曾巩的关注度，也提升了人们对文人书法作品的收藏热情，与《局事帖》同场拍卖的许多文人书法作品被收藏界人士看好，如蔡元培、严复、柳亚子等书法作品成交价均在30万～50万元，成为今年春季拍卖中的一大亮点。《局事帖》能两次拍卖均过亿元，体现了文人书法的独特价值所在，主要原因有：其一是稀缺性，曾巩书法存世很少，其粉丝南宋的大文人朱熹在50年间才得以一见其真迹，当今《局事帖》被公认是曾巩唯一存世墨宝；其二文学价值高，可直接领略宋代大文人的文学风格；其三是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信中内容对研究宋代官场文化、人情交往、社会环境等都有较高的参考价值；其四是艺术价值，古代因科举制和书写工具单一，书法成为文人和官员的必备技能，也是其文化修养的重要表现，所以古代文化名人的书法艺术水平都很高。同时，古代片纸值千金，加之与近千年前的历史名人书法结合在一起，其价值自然会很高。

值得一提的是，曾巩还是一位金石碑拓收藏家，据记载其一生收藏拓片五百多张，这些拓片对其书法艺术也会有很大的帮助。曾巩墓位于江西省南丰县莱溪乡杨梅坑村源头里村，在“文革”期间被夷为平地，墓中之物亦遭散佚，其姓名印章保存在曾巩纪念馆。（作者系文化部艺术品市场专家团专家、汤用彤书院教授、文化学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