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里奇的黑色喜剧研究

2016-08-16 09:04赵联斌
电影文学 2016年15期
关键词:颠覆里奇

赵联斌

[摘要]身处喜剧范畴的“黑色喜剧”全面继承了典型喜剧中“创造笑”的主体特征,但却在故事结构、人物形象、结局设置及影片内涵等方面进行了彻底的颠覆。“黑色喜剧”在让人发笑的同时颠覆了严肃的教育意义,其娱乐性在嬉笑怒骂中释放而出。本文将在界定“黑色喜剧”概念的基础上,以盖·里奇的成名之作《两杆大烟枪》和著名代表作品《偷拐抢骗》为例,结合盖·里奇对英伦喜剧的继承与发展,解读其黑色喜剧的独特内涵。

[关键词]盖·里奇;黑色喜剧;《两杆大烟枪》;《偷拐抢骗》;颠覆

一、引言

对盖·里奇的黑色喜剧进行研究之前,首先要对“黑色喜剧”这一概念进行界定,严格上说,“黑色喜剧”并非严肃的文艺理论批评概念,但伴随着近年来后现代主义在电影中的应用,“黑色喜剧”逐渐在世界影坛上活跃开来。提到“黑色喜剧”,难以绕过的就是作为现代文学中的著名流派之一的“黑色幽默”,早在19世纪60年代,“黑色幽默”就已经在约瑟·海勒等小说家的文学实践中脱颖而出,而弗里德曼所编撰的短篇小说集《黑色幽默》则成为这一流派的正式起源。[1]简而言之,“黑色幽默”在小说中的应用主要体现为一种带有荒诞情结和戏谑意味的幽默,被称为“灾祸临头时的玩笑”[2]。在黑色幽默风格的小说中,作者往往构建了一个荒诞的世界,展现着人性的异化与情感的疏离,以嘲笑的方式完成对现实的批判,以排斥理性的方式对传统幽默进行着颠覆。在“黑色幽默”作为一种文学流派或文艺批评概念流行数载后,其影响力逐渐渗透到了电影领域,对包括美国、英国、法国、韩国在内的世界多地的黑色喜剧的出现及发展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本文所论及的盖·里奇的《两杆大烟枪》和《偷拐抢骗》就是当代“黑色喜剧”的典型代表。

“黑色喜剧”无疑属于喜剧范畴,从其在电影领域的实践来看,“黑色喜剧”对典型意义上的喜剧进行着继承与发展。众所周知,喜剧的主要特征就是“创造笑”,通过能够令人发笑的故事情节设置和人物形象塑造来歌颂美好、批判丑恶,在笑声中呈现寓教于乐的内涵。[3]身处喜剧范畴的“黑色喜剧”全面继承了典型喜剧中“创造笑”的主体特征,但却在故事结构、人物形象、结局设置及影片内涵等方面进行了彻底的颠覆。“黑色喜剧”往往拥有一个近乎荒诞的故事背景,在以犯罪为主的黑色题材中塑造了一些低能或霉运的犯罪分子形象,他们在正义力量缺失的环境中实施着充满戏谑、滑稽的犯罪行为,影片中的故事情节往往在偶然之间进行转折,而其结局也并非传统喜剧中的惩恶扬善,总的来说,“黑色喜剧”让人发笑的同时颠覆了严肃的教育意义,其娱乐性在嬉笑怒骂中释放而出。本文将在界定“黑色喜剧”概念的基础上,以盖·里奇的成名之作《两杆大烟枪》和著名代表作品《偷拐抢骗》为例,结合盖·里奇对英伦喜剧的继承与发展,解读其黑色喜剧的独特内涵。

二、黑色喜剧与盖·里奇

盖·里奇出生在20世纪60年代的英国,并非科班出身的盖·里奇凭借自己对电影的热爱而毅然踏上了电影的创作之路,1995年,盖·里奇开始涉足影坛,但当时的他主要以跑龙套、拍摄广告片为主,三年后,盖·里奇的开山之作《两杆大烟枪》在几经周折后终于被搬上银幕,这部小成本制作的影片不仅在英国本土创造了票房的奇迹,还获得汤姆·克鲁斯、布拉德·皮特等当红影星的加盟,事实上,这两位已然在世界影坛声名鹊起的影星对《两杆大烟枪》的剧本赞不绝口,甚至表示可以无报酬出演,这从侧面证明了作为编剧和导演的盖·里奇的创作才能。[4]影片《两杆大烟枪》曾荣获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最佳英国电影等重量级的奖项,而导演盖·里奇也凭借这部影片获得了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导演奖。2000年,盖·里奇乘胜追击,创作了另外一部“黑色喜剧”,即《偷拐抢骗》,影片依然由包括布拉德·皮特、杰森·斯坦森等重量级影星出演,获得了不亚于《两杆大烟枪》的好评。随后盖·里奇又推出了《左轮手枪》《摇滚帮》《大侦探福尔摩斯》等影片,获得了参差不齐的评价。虽然盖·里奇是一位发挥并不稳定的导演,好片烂片参半,但其“黑色喜剧”无疑是成功的,也是在英国喜剧中开创新历史的作品。

纵观英国电影发展历史,富有幽默感的喜剧一直是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英国民众对幽默感的高度认同中,英国导演也创作了许多著名的喜剧,甚至在许多正片中也加入了幽默元素,“伊林喜剧”“蒙蒂·派松荒诞剧”均是其中的划时代的代表作品。可以说,作为地道的英国人,盖·里奇正是在这种喜剧土壤中成长起来的新一代英国电影人,盖·里奇在继承英伦喜剧将荒诞和严肃相结合这一传统的同时,受到了昆汀·塔伦蒂诺的《杀死比尔》等影片的影响,从而走上了“黑色喜剧”的创作之路。在访谈中,盖·里奇曾表示,自己之所以会涉足“黑色喜剧”,不仅是受到了英伦喜剧传统和昆汀的黑色电影的影响,更是出于填补英伦喜剧空白的考虑。事实上,英伦喜剧在发展过程中涉及了诸多题材,甚至包括侦探片和科幻片,但却少有犯罪题材的影片,而盖·里奇的“黑色喜剧”恰恰填补了这一空白。但不同于昆汀·塔伦蒂诺黑色电影的血腥,盖·里奇的“黑色喜剧”有意回避了血腥场面,上演着排斥血腥的暴力美学。他将影片拍摄的焦点自感官刺激层面转移至故事的偶然性与娱乐性之上,在英伦喜剧与黑色电影之间开创了独具风格的“黑色喜剧”。

三、盖·里奇黑色喜剧的代表作品

影片《两杆大烟枪》讲述了一个关于抢劫的故事,主人公艾迪一直混迹于各大赌场,但在一次黑社会的高额赌局中却欠下了50万英镑的巨额赌债。事实上,在这次赌局上的失利并非源自艾迪的失误,而是由于赌局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欠下赌债的艾迪陷入了极端的困境之中,一方面,艾迪的赌资是由朋友汤姆、贝肯等人凑齐的,赌局上的失利使艾迪和他的朋友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另一方面,黑社会威胁艾迪在一星期内偿还欠债,否则将威胁到他和朋友及父亲的生命安全。正在走投无路之际,艾迪等人偷听到了邻居贩毒抢劫的计划,决定铤而走险,抢劫毒贩。影片着重展现了艾迪等人“黄雀在后”的抢劫过程,导演消解了抢劫本应具有的惊险、刺激,在笑料百出的抢劫后,艾迪等人获得了巨款和毒品。希望尽快将毒品折现的艾迪等人误打误撞地开始了与毒品的原主人罗伊的交易,罗伊得知艾迪手中的毒品正是自己被抢劫的毒品后,决定杀死艾迪等人以解心头之恨,同时艾迪的毒贩邻居也得知艾迪等人正是“黄雀”,也决定进行报复,在两面夹击的危险中,艾迪等人再次陷入极端困境之中,但故事的结局却出乎意料,毒枭罗伊和毒贩邻居两败俱伤,艾迪等人安然无恙。可以说,影片《两杆大烟枪》的故事在偶然和意外中推进,艾迪等人的犯罪行为也没有受到惩罚,戏谑之间实现了主人公的救赎。盖·里奇的这种黑色喜剧风格在另外一部影片《偷拐抢骗》中延续,影片《偷拐抢骗》所展现的是黑社会内部和吉普赛宿营地中发生的故事,由本尼西奥·德尔·托罗饰演的弗兰克带着一颗巨钻来到了伦敦,引发了军火商人老布、杀手托尼、街头混混维尼等人的关注,同时黑市拳击经理人、黑帮老大、吉普赛人米奇也阴差阳错地卷入其中,各方势力均对巨型钻石虎视眈眈,计划着如何得到钻石并展开了一系列的争斗,与《两杆大烟枪》一样,影片的故事情节在诸多偶然和意外中推进。

通过上文描述,不难发现无论是在叙事结构、人物塑造,还是故事结局、价值取向等方面,《两杆大烟枪》和《偷拐抢骗》这两部盖·里奇创作的“黑色喜剧”均具有许多相似之处。从故事结构来看,两部影片均是为了利益而争斗的犯罪题材影片,《两杆大烟枪》中的艾迪在赌债的压力下抢劫了毒贩;《偷拐抢骗》中的主人公们为了得到巨型钻戒而各怀鬼胎,在多线索交织并行的故事中,各方势力在经历了独立发展后在命运的指引下相遇,于偶然和意外之中呈现出颇具喜剧色彩的故事高潮。在人物塑造的过程中,《两杆大烟枪》和《偷拐抢骗》均网罗了不同身份的主人公,他们或是生活在社会底层,或是游走在法律和道德的边缘,对于这样一群人物形象,编导盖·里奇并没有站在主流价值观念之上进行品评,他们更像是一个个脱离社会现实生活的符号,影片不仅没有对主人公生活细节的描述,甚至对主人公生活背景的展现也十分模糊,这种具有后现代主义气息的人物塑造,不仅与影片戏谑、荒诞的风格相匹配,更为重要的是消解了影片的严肃感和现实感,使整部影片朝向娱乐化、游戏化的方向迈进,为观影者呈现出了一场“黑色狂欢”。

四、盖·里奇黑色喜剧的颠覆意义

通观以《两杆大烟枪》和《偷拐抢骗》为代表的盖·里奇的黑色喜剧影片,无论是从故事结构层面,还是人物塑造层面,均鲜明地展现出了对传统的颠覆。首先,盖·里奇对传统的犯罪片进行了颠覆与解构,传统的犯罪影片大多展现了以警察为代表的正面角色与以匪徒为代表的反面角色之间的冲突,整个故事依靠严谨的因果关系和严肃的逻辑性推进。然而在盖·里奇的“黑色喜剧”中,以警察为代表的正面角色往往处于缺位的状态,真正的冲突是在匪徒与匪徒之间展开的,故事情节的推进也大都依靠偶然性,而这种偶然性就是整部影片“创造笑”的核心力量。此外,传统的犯罪片因其强烈的现实感而具有相对固化的结局,正面角色的完胜和反面角色的失败是其皈依主流价值观念的必然结果。但在盖·里奇的“黑色喜剧”中,命运之神并不偏好主流价值观念中的正义,反面角色依然能够获得圆满结局,如《两杆大烟枪》中的主人公艾迪一伙就在偶然之中逃出生天。可以说,游戏化的叙事使传统犯罪片中的教育意义彻底被消解,使观影者在经历一场既刺激又无害的视听盛宴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角度来审视世界,在陌生化的故事情节中获得别样的审美体验。

在传统的犯罪片中,主人公往往是英雄式的人物形象,这些英雄式的人物形象在盖·里奇的“黑色喜剧”中完全消失了。《两杆大烟枪》中的主人公艾迪一伙是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一群人,他们凑钱参加黑社会赌局的行为就表现出了很强的投机性,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艾迪一伙也并非通过自己的实力取胜,而是在阴差阳错中侥幸获得了财物并逃脱了追杀。同样,在影片《偷抢拐骗》中,强盗们的形象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能够轻松地被劫持或杀死,甚至对一只小狗都无计可施。在盖·里奇的“黑色喜剧”中,被消解的英雄形象不仅局限在反面人物之上,作为正面人物的代表——警察,也属于缺位或被嘲弄的对象,比如《两杆大烟枪》中的警察不仅不能够阻止违法犯罪行为,甚至轻易地被匪徒抓获,甚至毫无反抗能力。而匪徒们的初衷并非阻止警察对自身犯罪行为的干涉,仅仅是源自“讨厌交通警察”这一荒诞的理由。被殴打、羞辱的警察也昭示着盖·里奇“黑色喜剧”中正面英雄形象的消解,而这种消解本身就是对传统的颠覆,更是影片“创造笑”的重要方面。

在盖·里奇的“黑色喜剧”《两杆大烟枪》和《偷抢拐骗》中,观影者不仅能够看到喜剧的本质,而且能够领略到黑色幽默的风采。有评论者认为,处女作对导演的影响力是十分深远的,盖·里奇的电影创作正印证了这一论断,处女作《两杆大烟枪》的成功无疑为《偷抢拐骗》的拍摄提供了灵感与动力。盖·里奇“黑色喜剧”的影响力还体现在对英国喜剧发展的推动中,自《两杆大烟枪》和《偷抢拐骗》大获成功以来,英国本土的“黑色喜剧”也逐渐发展,包括《放电无罪》《微不足道》在内的影片均获得了良好的口碑,为英伦喜剧的发展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

[课题项目] 本文系2015年山西省高等学校哲学社会课题“译者适应性的主体性发展研究”(项目编号:2015271)。

[参考文献]

[1] [美]克莉丝汀·汤普森,大卫·波德维尔.世界电影史[M].陈旭光,何薇,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78.

[2] [美]罗伯特·麦基.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M].周铁东,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203.

[3] [美]阿瑟·阿萨·伯格.通俗文化、媒介和日常生活中的叙事[M].姚媛,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129.

[4] 汪影.后现代氛围下的伦敦故事——论盖·里奇的电影叙事[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04(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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