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弘波
我是一个胰腺癌患者。一些早期知道我得病的医生和不经常联系的朋友,后来听别人谈到我时竟惊讶地问道:他还活着?这句脱口而出的话虽然不那么讲究,但那真实的惊讶是可以理解的。
保守治疗
我是2007年5月28日在新疆发病的,入新疆军区总医院后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随后转院到解放军总医院(301医院),不久又转院到北京协和医院。
为了病人不被癌症吓死,人们常常采取隐瞒病情、说假话、做假病历等方法。但病人一般都是很敏感的,隐瞒不可能持久,如果是郁闷加猜疑转化为抗拒,其治疗效果一定是最差的。我不赞成隐瞒病情的做法,许多高明的医生也不采取这种方式。我的病情就是协和医院赵玉沛院长向我说明的,他不但解释了病灶现状,也说明了常规治疗方法,即首先考虑手术。虽然由于肿瘤生长部位的原因手术很难做,但“艺高人胆大”,他还是决定做。我表示同意,并签了字。
在准备手术的过程中,我跟医生提了个要求,让我见见以前胰腺癌术后的病人,我想跟他们聊聊。
五天过去了,谁也没帮我找到手术后还活着的胰腺癌患者。我犹豫了。如果手术后的存活率很低,我宁可选择不手术的保守治疗方法。拒绝手术后,我转院到了一家肿瘤专业医院。在化疗和放疗科室的嘴仗中,我最终选择了放疗的同时配合口服化疗药物。做治疗前医生告诉我,必须把身体养得棒棒的,因为治疗是消耗性的。我选择了运动量不大但适合我的高尔夫运动。
在开始治疗前,我可以轻松打完18洞,行走十公里左右,但治疗开始后第五天,我在病房里去洗手间要扶墙走。医生告诉我,现在只做了5次,这样的治疗总共需要21次!全部做完之后,肿瘤不会长大。我听了之后非常失望:“如果这样消灭肿瘤的话,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法,就是把我杀了。”
与肿瘤同归于尽我不认可,看来我得另想办法了。于是我又坚持了两次,总共做了七次放疗就坚决出院了。
与瘤共存
住院期间,我逐渐了解和认识了西医对于癌症的“三板斧”(即手术放疗化疗)和“一绝招”(斩尽杀绝)。对我而言,手术不适宜,放弃了;放化疗反应太大,效果不好;而对癌症“斩尽杀绝”的话,可能肿瘤还没怎么样我先不行了。
当时我的说法是:“只要肿瘤不要我的命,那我也可以不要它的命,和平共处,与癌共存。”事后得知,医学界也有了这样的观点,取名“带瘤生存”。
我的博士生导师当年得的是肺癌,本来控制得挺好,但家属和一些朋友只把癌症当敌人,认为应乘胜追击,把它彻底消灭!于是又去做了一种放射治疗,结果走着进的医院,抬着出的医院,没过多久去世。
如果把癌症当一个必须接受的朋友来对待,研究、分析和掌握它的规律,想方设法与之和谐相处,就一定能够长期共存。“与癌共存”的真谛在于长期共存,越长越好。因此,不应该简单地把它看成迫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选择不止
有了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接下来面临的难题就是:如何治疗最合适?
实践告诉我,治病过程就是不断选择的过程。选择医生、选择医院、选择医疗理念、选择治疗方案。治病不停,选择不止。
手术、放疗、化疗这“三板斧”既然不认同,那中医如何呢?辗转北京、上海、香港、澳门等地,我先后拜访了数十位中医大夫,有白发苍苍的老者,也有年富力强的中年骨干,还有比较年轻的优秀分子,他们大都是人们口口相传的名医。经过分析,我对中医形成了大致的分类。
一类是“祖传式坐堂大夫”,其特点是有秘方,下猛药,排斥其他医生,治好了说不清,治死了不负责任。或许有一两例治好的同类病例,大肆宣扬;但可能有更多的治死的病例,只字不提。这种类型不靠谱,我不敢用。
第二类是“官办中医”,其特点是作为西医的附属,根据西医治疗癌症情况辅助做些事情。你要问他:中医能不能独立治疗癌症,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不能!这种类型的我也没有用。
第三类我取名叫“科学中医”,其特点是不排斥西医,当然也不排斥其他中医,又不依附于西医,在熟悉西医的基础上,中西医结合,以中医为主。最好这类中医中有治疗胰腺癌经验的,就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了。
按照这个标准,同事向我推荐了上海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何裕民教授。何教授对医学哲学很有研究,比如他认为,治疗癌症必须要有患者的理解和配合,中医完全可以治疗癌症而且有很多效果很好的例证,西医的“过度治疗”和中医的“以毒攻毒”的确是当前治疗中存在的问题,现状和事实是胰腺癌的手术和放化疗效果都不尽理想,以及“带瘤生存”的理念等等。
谈话结束后,我决定按这位大夫的办法试试。我接受了系统的中医治疗,在何裕民教授提议下,选择到解放军某医院接受伽马刀治疗。幸运的是,并不是对人人都有效的伽马刀治疗,在我身上效果还不错。我先后做过三次伽马刀治疗,两次转移灶,一次原发灶。现在,转移灶已消失,原发灶明显萎缩且无活性。
医生和患者因病而结识,是一种缘分,不过醫生也是普通人,也会遇到他们无法解释的时候,在健康这条路上,我们都是求知者,需要不停地探索,偶尔会有失误,但仍然需要积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