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石川
哈佛大学第三百六十五个毕业典礼日,来自中国湖南农村的生物系博士生何江,成了万众瞩目的毕业典礼演讲人。这是哈佛大学历史上第一位登上该讲台的中国学生。消息传出,不少国人的自豪感陡升。其实,何江的演讲内容更值得玩味,比如他谈到的一个细节。
何江小时候被毒蜘蛛咬伤,母亲用火疗的方法,在伤口上包几层棉花,棉花上洒上白酒,然后点燃棉花。何江说灼烧之痛让他想叫,并感叹“在那个时候,我的村庄还是一个类似前工业时代的传统村落。在我出生的时候,我的村子里面没有汽车,没有电话,没有电,甚至也没有自来水。那个时候也没有一个医生可以来帮我处理被蜘蛛咬伤的伤口”。
读书为了什么?成为科学家又是为了什么?何江说希望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帮助我的家乡,还有千千万万类似的村庄,让他们生活的世界变成一个我们现代社会看起来习以为常的场所”。这句话让人感叹万千。
时钟已经拨进高度发达的现代文明时代,但是在这个世上,在一些偏远地区,还有一些人仍然生活在前工业时代。比如每天上学需要攀爬直藤梯的悬崖村的孩子;比如重庆双龙镇被监护人卖作童养媳的三姐妹;再比如,直到去年12月23日才告别煤油灯开始用上电的青海三万九千八百无电人口。
当然这些都是极端案例,代表不了整个中国的现实状况。但是对当事人来说,却活得辛苦、艰难甚至卑微,他们的痛苦让人感同身受,难以镇定自若。我国尚有七千多万贫困人口,不少贫困人口仿佛被遗落在文明社会之外。几年前,云南省彝良县发生地震,记者调查发现,当地极其贫困。有个细节是,在该村的一个安置点,彝良县虎邱村的孩子们把开水倒进方便面里,然后把未开封的调料包丢进里面泡,还说从来没吃过,很香很香。当城市里的孩子将方便面斥为垃圾食品时,他们却是这样的。
两个不同的场景,都是真实的中国。二三十年前,一本《山坳上的中国》风靡一时,作者把当时中国的状态比喻为“已经艰难地翻上一个新的山坳”“顶上有金碧芙蓉,四周佳木葱茏,却又到处浮沉起荡,危岩滑石,惊险万状”。今天的中国,翻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坳,但仍处于“滚石上山爬坡过坎的关键阶段”。我们在醉心于发展成就的同时,不能忽略那些沉默的少数人,不能无视那些蹒跚于前工业时代的掉队者。
何江生于湖南省长沙市宁乡县南田坪乡停钟村,本科毕业于中国科学技术大学,随后赴哈佛大学硕博连读,接下来将赴麻省理工学院进行博士后研究。这是一个寒门出贵子的中国故事。这样的故事越多,未来的中国就越让人有信心,他们就是反哺的力量。
【原载2016年6月8日《新民晚报·自由谭》】
插图 / 鼓励还乡 / 陶小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