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ABB式描色词的语音、结构和意义

□王光蕾

现代汉语ABB式描色词的语音、结构和意义

□王光蕾

本文分析了《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的ABB是描色词的语音、结构和意义方面的特征。文章认为，语音上A和BB都是平声居多，B还倾向于选择鼻韵尾字；ABB的结构应该分析为A+（BB），A和BB进入ABB结构的能力均有不同程度的差异性；BB与不同A组合具有意义上的选择性。

ABB；描色词；语音；结构；意义

ABB式描色词特点鲜明，本文试图以《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以下简称《词典》）中的ABB式描色词为研究对象，探讨其语音、结构和意义方面的特征。

A是单音节颜色词（有人称之为“辨色词”，方便起见，本文称“颜色词”），词典中注有颜色义，如“翠：青绿色”；词典中“铜”只有两个义项（1.金属元素，符号Cu。2.姓。），单说的“铜”不表示颜色，而“铜”加“色”才表颜色，所以“铜”不是颜色词。由此统计出A有53个。意义一样形式不同的ABB以及形式一样读音不同的字也计算在内，如把“黑乎乎”与“黑糊糊”记作两个词，满足条件的描色词ABB（以下描色词ABB简称ABB）有51个。53个A中，11个A（以下A都指这11个A）能进入ABB式。

一、语音特征

通过语音分析，11个A中，阴平（黑、灰、金、乌）、阳平（白、红、黄、蓝）、上声、去声（翠、绿、碧）4个调类中，鼻音韵尾个数依次为：1、3、0、0；可形成ABB的数目依次为：21、15、0、8。

能组合成ABB的BB中，四个调类的数量依次为：24、18、5、4。对能与两个以上A搭配使用的BB进行统计，发现阴平的B两个（油、溜），阳平的4个（茫、蒙、沉、油），上声的两个（晃、闪），去声的1个（灿）。鼻音韵尾的6个，占总数的三分之二。

可见在ABB中，不管是A还是BB，平声居多，仄声很少。看来，汉语普通话的描色词倾向于选择平声字，这可能与其音值的高扬特性有关，因为仄声字的上声和去声音值相对比较低抑。BB还倾向使用鼻韵尾字，鼻韵母的口腔共鸣再加上鼻腔共鸣，显得较有变化、音色悠扬，与描色词的描写特征也比较吻合。

二、结构特征

先看ABB的内部结构。ABB应该分析为A+（BB）还是（A+B）B？《汉语大词典》中有“黑油”（黑色油漆）、“黑沉”（黑暗；昏暗/脸色变得阴沉难看）、“绿油”（用油涂饰为绿色；喻绿水）、“碧油”（青绿色油漆；借指绿水）、“碧沉”（深绿色的水）。那么，ABB中的AB是不是先组合再加B呢？换句话说，“黑油油”是不是“黑油+油”？由上列《汉语大词典》词语可知，这些词语大多是名词。“黑油油”并不是“黑油+油”。我们还发现，“油”独用于词语末尾往往具有实指性，如“花生油”。另外，对《词典》中BB相关义项进行整理，我们发现BB中除“油油”“溜溜”“晃晃”无释义外，大多能单独释义。《汉语大词典》中的BB都能单独释义，而且能单独使用。如下：

油油　1.形容浓密而饱满润泽。2.流动貌。3.和悦恭谨貌。4.众多貌。5.悠然自得貌。6.忧思貌。溜溜　1.水流泻注。2.水流滴声。3.犹言走一走。4.瞟，斜视。5.一直；自始至终。6.风微微吹动貌。茫茫　1.广大而辽阔。2.遥远。3.渺茫；模糊不清。4.纷繁，纷杂；众多。5.茂盛。蒙蒙　1.模糊不清貌。2.蒙昧貌。3.细雨迷蒙貌。4.盛貌。5.萌生之貌。沉沉1.盛貌；茂盛貌。2.水深貌；雨大貌。3.形容深沉。4.形容心事沉重。5.形容物体沉重。6.形容寂静无声或声音悠远隐约。7.形容音信杳无。晃晃　1.明亮貌。2.形容急闪而过。3.摇动。闪闪　1.光亮四射；闪烁不定。2.物体动摇不定貌。灿灿　1.闪闪发亮貌。2.色彩鲜艳貌。

由此我们认为ABB中的BB是一个语素，而且上述A+B在现代汉语中已经基本弃而不用，所以，ABB的内部结构当然是看作A+（BB）为宜。

再看A和BB进入ABB的组合的能力。《词典》中可以进入ABB的颜色词A有11个，BB有32个，它们进入ABB结构的能力有所不同。A与BB的组合情况如下表：

A BB白　碧　翠　黑　红　黄　灰　金　蓝　绿　乌皑皑　+花花　+晃晃+　+茫茫+　+蒙蒙+　+　+油油++　++生生+　+沉沉　+　+洞洞　+乎乎　+糊糊　+漆漆　+黢黢　+魆魆　+压压　+鸦鸦　+幽幽　+黝黝　+扑扑　+通通　+彤彤　+艳艳　+灿灿　++澄澄　+　+溜溜　+煌煌　+闪闪　+晶晶+盈盈　+茸茸+茵茵　+莹莹　++

由表可见，11个A中，“黑”的能产性最强，能与14个BB结合；“翠”“碧”组合能力最弱，只能与1个BB组配。这11个A与BB组合的能力由强到弱依次是：黑（14）、白（5）、绿（5）、红（4）、金（4）、灰（3）、蓝（3）、黄（2）、乌（2）、碧（1）、翠（1）。32个BB中，“油油”能与4个A组合，“蒙蒙”是3个，“晃晃”“茫茫”“生生”“沉沉”“灿灿”“溜溜”“莹莹”都是2个，其余都只有1个。由此可见，BB组合能力也有差异性。如此看来，在汉语为母语的教学与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中，根据我们的分析，可以设计出比较可行的优选教学顺序：搭配能力强的A和BB优先。对外汉语教学词表的设计也可仿此。

三、意义特征

我们考察了《汉语大词典》里ABB的情况。发现与《词典》的释义基本吻合，但也存在词义差别，主要有两种：一是词义缩小，有“黑茫茫、黑沉沉、白茫茫、白蒙蒙”，其中“黑沉沉”的义项“颜色发黑”消失，其他是修饰范围缩小。二是词义转移，“灰溜溜”中“形容颜色暗淡”转为表示“夜色暗淡（含厌恶义）”，主观色彩浓重；“乌溜溜”从单纯“形容黑”变为“形容眼珠，黑而灵活”，凸显“灵活”这一动作特征，淡化整体颜色意味。

《词典》中BB与不同A组合具有意义上的选择性，体现在词义搭配方面，根据《词典》中对颜色词的释义，收录情况具体如下：

②“（　）”中表示的是可以组合的颜色词，下同。

语言中有不少颜色名称源于实际生活中客观事物的名称，如英语颜色词rose（玫瑰红）来自花，topaz（黄鱼色）来自宝石等。通过查询资料，我们发现本文所探究的11个颜色词也符合这种规律。结合《说文解字》中的相关解释，我们发现以下规律值得注意。

（1）与“油油”组合的颜色词本义上具有附着性。这和“油”作为“一种混合液体”的粘着性密切联系。就本义看，“黑”表示烟火熏黑之色、“乌”表示乌鸦羽毛之色、“绿”表示“帛青黄色”、“碧”是青绿色的玉石，都为附着在具体物体上的颜色。其他颜色词则无此类用法。

（2）与“溜溜”组合的颜色词和人的感情有关。“灰溜溜”表示一种消极情绪，“灰”表示“火已熄灭，可以用手去拿”，带有对逝去事物的惋惜。“乌”的本义是“乌鸦”（活动灵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有不详之义。“乌溜溜”形容人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可以表现人的喜怒哀乐，眼睛黑而有光也是其中蕴含的特点。其他颜色词表示的意义主观色彩不强。

（3）与“茫茫”组合的颜色词表示自然现象（光）带给人的极度模糊感，是一种静态。在自然状态下，表示最暗颜色的“黑”和最亮颜色的“白”都容易使视线模糊，与“茫茫”呼应。其他颜色一般不能让人产生极度刺激感。

（4）与“蒙蒙”组合的颜色词表示自然现象（光）带给人的相对模糊感，是一种动态。“蒙蒙”形容对象是小雨和景色，视线因具体情况而有所不同，介于黑白之间的灰，易进入这一结构。“黑”、“灰”、“白”在这里成为一个颜色系统。

（5）与“沉沉”结合的颜色词具有凝重感，是事物作为受事后的消极状态。“黑”本义“烟火熏黑”，“灰”是“灰烬”。都是事物失去价值后的表现状态。

（6）与“晃晃”组合的颜色词和太阳在天空中表现的耀眼颜色相关，是一种动态。通常中午太阳光强烈，呈现白色；中午前后，光线仍然刺眼，呈现的光感接近金色。

（7）与“灿灿”结合的颜色词和火有关，表示一种鲜亮的色彩，具有火光易辐散的特征。“黄”和“金”的颜色与日常生活中使用的火的颜色相近，二者容易组合。

以上，我们分析了ABB式描色词的语音、结构和意义方面的特征，得出了一些粗浅的结论，希望能够加深我们对汉语颜色词这种文化词语的理解，也希望能对汉语教学特别是对外汉语教学有一些帮助。

［1］李红印：《汉语色彩范畴的表达方式》，《语言教学与研究》2004年第6期。

［2］李红印：《现代汉语颜色词语义分析》，商务印书馆2007年。

［3］刘云泉：《语言的色彩美》，安徽教育出版社1990年。

［4］罗竹风：《汉语大词典》，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年。

［5］吕叔湘：《现代汉语八百词（增订本）》，商务印书馆2002年。

［6］叶军：《现代汉语色彩词研究》，内蒙古人民出版社2001年。

［7］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商务印书馆2012年。

（作者系安徽师范大学文学院2015级汉语言文字学硕士研究生）

［责编崔达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