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视域下《墨子·号令》文化专有项的英译对比
——以汪溶培、王宏译本和李绍崑译本为例

2016-08-06 02:12
关键词:号令社会学对比

邹 素

(许昌学院外国语学院 河南许昌  461000)



社会学视域下《墨子·号令》文化专有项的英译对比
——以汪溶培、王宏译本和李绍崑译本为例

邹素

(许昌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许昌 461000)

摘要:翻译的社会学研究离不开对文本的适度回归,因为在文本分析中可以发现各种社会文化因素是如何介入到翻译的选择过程中的。文章选取了汪溶培、王宏和李绍崑的《墨子·号令》英译本,对比这两个译本对《号令》篇中文化专有项的翻译方法,探讨译者惯习和所拥有的文化资本是如何影响其翻译选择的。

关键词:社会学;《号令》;文化专有项;英译;对比

翻译学研究大体经历了语言学层面分析—文化转向—社会学视角研究三个发展阶段, 其中,社会学角度的研究是最为宏观的研究层面,是将翻译视作社会实践活动,研究社会因素对翻译活动的影响和制约,这种社会学转向标志着翻译学科内部的一次范式转换[1],更加专注译者,批判性地分析译者行为。但这一强大的翻译学转向从另一方面来说,却是过犹不及,因其研究方式为脱离文本的离心式研究[2]147。要想保持这一研究范式的生命力,必须适度回归到文本分析。本文尝试以布迪厄社会实践理论为支撑,以文本分析为立足点,对《墨子·号令》的两个英译本中的文化专有项进行对比分析,以便对译者的翻译过程进行社会学角度的阐释。

一、 《墨子·号令》英译及文化专有项

1.《墨子·号令》英译简介

《墨子·号令》是墨家军法中论述军中禁令的专篇,是墨子研究城池防守方法的重要篇章之一。本篇主要讲述种种军纪、法规、禁令、人员布防和处置的具体原则和方法。目前存在四个英译版本的《号令》,译者分别为汪溶培和王宏(2006)、李绍崑(Cyrus Lee)(2009)、Ian Johnston(2013)和Jeffrey Riegel(2013)。汪溶培和王宏为国内学者型翻译家,李绍崑为美籍华人翻译家、教育家和心理学家,文章将选取汪溶培、王宏以及李绍崑的译文作为语料,对《号令》中文化专有项的英译进行对比分析,从而了解不同文化身份的译者对中国典籍文化的翻译过程。

2.文化专有项的英译与《墨子·号令》文化专有项分类

从译者的角度看,文化专有项分为专有名词和普通表达[3]。专有名词包括常规专有名词和负载专有名词,普通表达是专有名词之外的其他文化专有项目。对文化专有项的英译研究应该采取回顾视角,即在对语料进行收集整理的基础上归纳总结翻译策略和具体翻译方法,邱懋如提出七种途径,即直译、移译、音译、音译加类别词、替代、解释和译出隐含含义[4]。由于不同译者具有迥异的语言习惯、背景知识,处于相异的母语文化,译者的译文实际上是对自己的所处文化、源语文化、作者意图和自我体验的整合处理[5]90,对相同文化专有项目的翻译自然会有完全不同的译本。目前,关于《墨子》文化专有项的英译研究主要关注点为文化负载词的翻译方法,例证数量有限,说服力不强,不能全面分析《墨子》文化专有项的英译过程及策略。文章选取《号令》篇为着眼点,分析本篇的两个英译本对文化专有项的处理,作为引玉之砖,以期待更多的相关研究。

针对《墨子·号令》的具体内容,文章将其中的文化专有项分为以下几类:指称类、地域类、指令类、刑罚类及单位类。指称类包括各类官衔及对各类人物的称谓,如五官、百长、伯长、中军、吏、卒、养等;地域类包括守城中的地理方位、自然环境、城墙构造等,如内牒、行栈、女郭、里门等;指令类包括墨子军事思想中的军纪军法、兵法、作战指令、士兵编排等,如八部、“无大屋草盖,少用桑”等;刑罚类项目包括各类惩罚方式,如戮、断、车裂等;单位主要是测量距离的单位,如丈、步、里等。在对汉语源文本文化专有项目分类的基础上,文章将自建《号令》篇中相关文化项目的汉英双语平行小型语料库,并进行人工标记,以便展开译文对比研究。

二、《号令》两译本中文化专有项的英译方法对比

对于文化专有项的翻译策略研究上文已提及,但已有的研究中对翻译方法和翻译策略的概念没有界定,并且所提出的翻译途径中存在重合,故笔者以熊兵[6]的分类为参照,将文化专有项的翻译方法也分为异化策略下的方法和归化策略下的方法,根据《号令》两译本所使用的实际翻译方法,将前者细分为直译和逐词翻译,后者细分为释义和删除。为便于研究译文,将汪溶培和王宏的译本标注为a,李绍崑译本为b,通过对比筛选,得出如下统计结果,见表1。

表1

根据统计结果,汪溶培与王宏译本中的直译方法占绝对多数,李绍崑译本存在大量的释义和删除之处,由此表明,在中文典籍文化专有项的英译中,国内译者主要采用异化途径,外籍译者青睐归化策略。国内译者采用异化途径主要因为典籍中的中国特有文化大多较为复杂,而且一种文化项目总是和其他文化现象紧密相连,如果译者选择自由发挥的归化途径,稍有不慎,就会产生文化误读误译,贻笑大方,与其如此,倒不如采取稳妥的异化途径,这一点在逐词翻译的方法中体现得尤为集中。而作为外籍译者的李绍崑了解海外读者的阅读习惯,而他的主要翻译目的在于弘扬墨子的博爱精神,并不在于把每项具体的中国文化特征都介绍给海外读者,因此大量采取了归化的策略。以下将从社会学的角度详细对比译者的翻译选择。

三、译者翻译方法的社会学审视

布迪厄社会学理论框架下的实践活动是包括生产劳动、经济交换、政治文化生活和日常生活活动在内的人类实践活动[7],三个重要的概念与实践活动紧密相连,分别是场域、资本和惯习。场域表示行动者从事实践的空间,资本是行动者实践活动的工具,惯习可以理解为行动者实践的逻辑,即行动者如何实践。对于场域、资本和惯习的关系,布迪厄提出了一个简单的公式:[(惯习)(资本)]+场域=实践[8]。这一公式投射到翻译研究,则可阐释为译者依靠惯习和资本,在翻译场域中从事实践活动。

1.汪与王译本的学者型翻译和李译本的教化型翻译

作为典型的翻译界学者,汪溶培与王宏两位教授在《号令》的翻译中,采用的翻译方法以直译和释义居多,直译占绝对多数,并且从文本意义上讲,译文基本不存在偏离原文内容之处,这与两位学者的惯习紧密相连,此处的惯习主要包括译者在翻译实践中形成的翻译理念、翻译偏好、治学态度、研究方法等。译者汪溶培从小就置身于大量的文学阅读氛围之中,而且长期从事英语教学工作,尤其对英国文学和英语词汇学有较高的造诣。这些经历培养了译者丰厚的文字、文学及文化底蕴,因而在典籍文学英译中,能够在深刻理解原文的基础上,轻松自如地驾驭英语,并且能够为偏僻古怪的中国古典词汇找到合适的英语对应词。王宏教授也从事翻译实践工作,并且主讲“汉语典籍英译研究”等课程,在实践的基础上提出了典籍英译的基本原则[9][10]。两位学者在翻译《墨子》过程中,遵循“明白、通畅、简洁”的基本原则[10],故此能够直译的就直译,不能直译的选择释义,基本没有出现对原文意义的偏离或删改,也体现了两位学者较为严谨的治学精神。同时,该译著为《大中华文库》所选的作品,旨在弘扬中华文化,向海外读者介绍古典思想,为了避免对中国文化的误读,译者也需要秉持严谨的态度,确保对原文内容的真实和完整的传达,这也说明了为何该译本基本上不采用删除的翻译方法。

而译者李绍崑从事心理咨询、教育培训近40年,是世界知名美籍华裔心理学家,心理辅导、催眠专家、宗教学家,创建“爱心为本的心理治疗法”。他本人曾受聘于多家关于博爱教育的咨询机构进行讲学,宣扬博爱理念,推崇儒家的仁爱、墨子的兼爱、道家的自然以及禅宗的超越俗世,其相关的演讲及文章通过新浪博客等众多网络平台获得大量宣传,并有大量跟其学习的追随者。李绍崑翻译《墨子》,更看重的是墨家思想中的“兼爱”、“非攻”等核心理念,道德方面的教化寓意远远大于学者型的翻译研究。因此,在其译文中,涉及到文化专有项目时,不求文本的对等和意义的完整传达,但求教化传播功能的实现,故而不少有中国特色的文化专有项目被删改,或通过解释原文本实现语言转换,甚至在多处偏冷古怪的文化专有项目的翻译中,采用逐词翻译,影响了译文的流利度和通顺度。

2.案例分析

表2

续表2

鉴于篇幅所限,笔者选择了五类文化专有项中共14处样本进行分析,并从社会学的角度阐释文本的翻译特征和方法。指称类文化专有项中,第一个文化指称项“王公”在a和b译本中分别为“lord”和“rulers”,“lord”在词典中含有“君王”、“统治者”、“首领”和“有爵位的贵族”之意,“ruler”的释义为“统治者”、“支配者”,两者的区分在于后者不用来指代“有爵位的贵族”。在《墨子》成书的年代,能够发出号令者为统治阶层,而统治阶层中也有阶级地位高低之分,类似英国的不同爵位之分。a译本采用“lord”正能充分传递原文词汇的文化内涵,体现了译者在选词方面的谨慎态度,作为《大中华文库》的一部典籍英译作品,此种翻译确实能有助于文化的对外宣传。b译本采用“ruler”这一泛指,可理解为对原词汇的释义,目的在于为读者提供可理解的阅读材料,并不在于传播典籍文化或进行学者型研究。对“父老小不举守之事及会计者”的翻译,更是体现了a本译者致力于内容的精确和忠实地传达,体现了译者严谨的翻译态度;b本译者将其简单译为“administrators, young and old”,有助于读者轻松理解原文,推广译本。

在指令类文化专有项“无大屋草盖,少用桑”的两个译文中,读者获取到完全不同的信息。a译本采用直译,基本上传达了原文内容;b译本就与原文大不相同,译者李绍崑在这里对原文内容做了较大修改。这句话的上文是“田不辟,少食”,意为“田土尚未开辟就要节约用粮”,本句的意思为“无大屋草盖之处则留桑树以遮荫”。而b译本将两句理解为“田土未能充分开垦,就无好收成;如果他们缺大房,少绿地,上级部门应照顾他们”。这完全是按照西方读者的思维模式进行的归化式翻译,译者的翻译选择绝不是毫无根据的,就如钱灵杰与操萍撰文指出,译者的受众意识制约着翻译策略[11]59。此译虽然偏离原文,但符合对中国文化知识欠缺的海外读者的阅读模式。由于本部分原文基本不涉及墨家的兼爱思想,而译者通过改变原文内容,巧妙地使用“the higher authority should feed them”更是体现了上级对下级的关爱,岂不正是实现了该译本的教化功能?

再看刑罚类文化专有项目“罪车裂”的翻译,a和b译本分别为“death penalty of having his body torn apart with carts”和“death by breaking his body on the chariot”。“车裂”就是把人的头和四肢分别绑在五辆车上,套上马匹,分别向不同的方向拉,这样把人的身体硬硬地撕裂。a本译者对典籍文化知识具有较高的造诣,译者也在序言中强调翻译的文本尽量少作增删,故a译文清晰完整地表述了中国古代这一较为残酷的刑罚的具体含义。b译文使用了“breaking”一词,该词为泛指,不如a译文中的“torn apart”具体,泛指词可以降低刑罚的残酷性,同时“chariot”一词专指战车,不同于a译文中的“cart(马车)”,引起的联想是该刑罚主要适用于远离平民百姓的军事战争场合。实际上,在春秋战国期间,车裂之刑使用得相当普遍。b本弱化了“车裂”刑罚的强度,主要因为译者本身的哲学立场:宣扬博爱理念,推崇儒家的仁爱、墨子的兼爱。“其罪射”的翻译(泛指词汇“cut off”的使用)也能体现该译者的弱化倾向,另外b本译者干脆直接省略“族之”的翻译,因为以上的刑罚与译者所宣传的博爱思想是背道而驰的。

译者的翻译方法也受制于他们所占有的文化资本,此处的文化资本主要指译者对某一文化知识的积累。汪溶培和王宏都可算是国内具有权威性的学者,从他们的研究成果中可以看出他们对国学典籍了解至深,见解独到,可称为中国典籍文化专家。而作为美籍华人的李绍崑长期从事心理学、宗教学等研究,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了解或许存在偏差。以上的差异导致双方在翻译部分文化专有项时产生完全不同的文本。例如“女郭”一词,汪和王将其译为“Low walls”,而李将其译为“Woman’s wall”而不作任何注释。“女郭”指“在城外围加筑的矮墙”,由于译者对古代建筑文化知识的欠缺,导致李的误译,西方读者看到这一译文,未免也不知所云,难道还有“man’s wall”不成?对于单位类文化项目“钱五千”的翻译,a译本为“5000 copper coins”,b译本为“Five thousand cash”,显而易见,后者不如前者精确,部分原因也是对中国古代文化的认知程度不同。

结语

翻译的社会学研究不仅要从宏观层面探讨社会因素与翻译活动之间的相互影响,还要关注在文本的微观层面,各种社会因素是如何介入的。通过对《号令》篇的两个英译本的分析,可以清晰地看出译者的翻译惯习和所拥有的资本是如何影响他们的翻译选择,既包括翻译方法的选择,也包括具体语言层面的选择。翻译的社会学研究离不开微观的文本分析,希望本文能为翻译社会学研究的文本适度回归提供启示。

参考文献:

[1]Inghilleri, M.. The Sociology of Bourdieu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object’in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ing Studies [J].TheTranslator,2005 (2):125-145.

[2]周俐.文本的适度回归:翻译社会学研究的微观发展[J]. 外国语文, 2013(2):147-150.

[3]Aixeld, Javier Franco. Culture-Specific Items in Translation [C]//Avarez, Roman et al(eds).Translation,power,subversion. Clevedon: Multilingual Matters,1996:52-78.

[4]邱懋如. 文化及其翻译[J].外国语,1998(2):19-22.

[5]谭素琴.哲学视域下译者的社会心理研究——从翻译的认知转向谈起[J]. 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5):90-94.

[6]熊兵.翻译研究中的概念混淆[J].中国翻译,2014(3):82-88.

[7]宫留记.布迪厄的社会实践理论[D].南京师范大学,2007.

[8]Swartz, David.CultureandPower:theSociologyofBourdieu[M]. Chicago: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97.

[9]王宏.《墨子》英译对比研究[J]. 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6(6):55-60.

[10]王宏.《墨子》英译比读及复译说明[J].上海翻译,2013(2):57-61.

[11]钱灵杰, 操萍.论中国古典文学作品翻译中的受众意识——以德庇时英译《好逑传》为例[J].西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4(1):57-61.

[责任编辑刘瑜]

收稿日期:2015-10-28

基金项目:本文系2015年度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规划基金项目“《墨子》复译与中外译者话语权建构策略比较研究”(批准号15YJA740026)和河南省教育厅2015年人文社科项目“社会学视域下《墨子》文化专有项的英译研究”(批准号2016—zc—072)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邹素(1983—),女,讲师,研究方向:典籍翻译、翻译史。

中图分类号:H315.9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8505(2016)02-0092-05

Comparison of the English Versions ofMozi·OnOrdersin Light of Sociological Approach—Based on Versions by Wang Rongpei & Wang Hong and Cyrus Lee

ZOU Su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XuchangUniversity,Xuchang,He’nan, 461000,China)

Abstract:The sociological approach to translation studies should take the textual return and explore how various socio-cultural factors intervene in the process of translation choice making. The paper selects two versions of Mozi·On Orders by Wang Rongpei & Wang Hong and Cyrus Lee to analyze the influence of translators’ habitus and cultural capital on their respective choices.

Key words:sociological approach; On Orders; cultural specific; translation; comparison

·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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