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每日简报》：美国领导人的“必修课”

杜燧锋

2016年5月5日的《华盛顿邮报》披露，美国共和党总统竞选人特朗普宣称期待与美国情报机构官员会面并听取情报汇报。这一消息在美国舆论和情报专家当中引起轩然大波，人们质疑“口无遮拦”的特朗普能否保守国家机密。即便如此，美国国家情报总监詹姆斯·克拉珀透露，按照现有制度，美国情报机构已准备好对特朗普和希拉里·克林顿进行定期的《总统每日简报》汇报，该汇报将在两人正式获得共和、民主两党总统候选人提名之后进行。

《总统每日简报》的前世今生

美国情报机构对在任总统、总统候选人和新当选总统所进行的定期情报汇报，统称为《总统每日简报》（President’s Daily Briefing，PDB）。这种形式始于杜鲁门总统，其产生与杜鲁门的一段辛酸经历有关。

杜鲁门曾担任罗斯福政府的副总统，由于罗斯福的强势，很少介入美国内政外交的实际运作。当他因罗斯福突然去世而仓促继任后，竟发现自己对国内外重要事务几乎“一无所知”，以至于迟迟无法全面履行总统职权。当时正值二战结束和冷战格局开始形成，美国政府有迫切的情报需求。为此，杜鲁门先后创设中央情报局和“美国情报体系”（Intelligence Community），命令美国情报部门定期向他呈送重要情报，以便知悉重大内幕事项和世界形势，这就是《总统每日简报》的雏形。

为了防止候任总统重蹈他的覆辙，避免总统交接期内国政中断，杜鲁门也命令中情局定期向刚当选总统等待就职的艾森豪威尔提供情报支持，以帮助新总统尽快熟悉国内外重大事项。此后这成为沿袭至今的一项制度。

1961年初，中情局策划入侵古巴的“猪湾事件”失败，肯尼迪开始重视情报工作。当年6月，肯尼迪命令中情局每天提供一份“包含所有值得总统关注的大事”的简报，还要求这份简报“足够小巧，能让总统随身携带，随时阅读”，于是诞生了名为《总统情报清单》的载体。

1964年约翰逊就任总统后，将《总统情报清单》更名为《总统每日简报》，并开始就某些重大议题推出长达一至两页的分析。基辛格担任尼克松总统的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时，非常重视《总统每日简报》的作用，认为简报可以使他保持对形势的紧密追踪。80年代，曾任中情局局长的老布什在担任副总统和总统期间强化了《总统每日简报》对总统的作用。

到了小布什时期，总统与《总统每日简报》的关系更为紧密。小布什在其自传中写道，“每天上午8点，我开始听取《总统每日简报》汇报。简报包含高度机密的情报以及对地缘政治深入的分析。这段时间也是我一天当中最为精彩的部分。”

白宫公布的奥巴马总统日程表显示，在每天正式工作开始前，奥巴马首先阅读《总统每日简报》。可见，这已成为总统工作中的一项“例行功课”。正因为此，前副总统切尼将《总统每日简报》亲昵地称作“白宫传家宝”，白宫前发言人弗莱舍则称之为“中情局的最高端产品”和“美国政府最机密的文件”。

《总统每日简报》的内容及报送

关于《总统每日简报》的内容，由于其属于高度机密，有权阅读的不超过十人。已获解密的《总统每日简报》主要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部分档案，形式上有很大差异。2004年4月，美国国会“9.11”事件独立调查委员会要求白宫解密2001年的一系列《总统每日简报》。解密的简报显示，“9.11”之前，美国情报机构曾数次提醒总统，“基地”组织计划袭击美国本土和劫持民航客机。然而这没有引起当时美国高层的重视。外界由此指责布什政府情报疏失，对惨剧的发生负有不可推御的责任。

从近年解密的少量《总统每日简报》可以看出，其内容主要是中情局认为在过去24小时发生的最重要情报信息及世界宏观形势，特别是针对美国的潜在恐怖威胁、敌对国家动态及重要国家领导人身体状况等机密情报，绝非对媒体报道的简单重复。其中，美国国家安全局（NSA）获取的技术情报和中情局掌握的人力情报占绝大部分内容。

美国媒体披露，2012年《总统每日简报》在1477个议题中采用了国家安全局“棱镜计划”（PRISM）收集的监听信息。“棱镜计划”因2013年的斯诺登事件而曝光，据称能对世界各地的即时通信进行深度监听，国安局借此获得的数据包括电子邮件、视频、语音交谈、影片、照片、档案传输、登入通知以及社交网络细节等。

2014年3月3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在白宫情况室召集国家安全委员会要员开会，讨论乌克兰局势。

前中情局局长詹姆斯·沃尔西称，“《总统每日简报》的主要内容都是新的、令人兴奋以及重要的事情，就像是报纸的头版”;有别于其他的情报报告，使用了一些更好的情报收集和描述方式，“清楚列出了情报来源，如果你知道来源是什么，就可以对情报做出更好的判断。”沃尔西还举例，“一份简报里说，‘我们在某国总统的医护人员中有一个消息来源，他受到这位总统的信任。他透露这位总统患有肝硬化。’而低一级的情报只是说‘我们担心这位总统的身体状况。’”沃尔西坦言，《总统每日简报》里的内容也不全是准确的，有时甚至是错的，“但这是情报界所能达到的最高水准了” 。

早年《总统每日简报》的主要形式是纸质文件和口头汇报，并有图片和表格作为辅助。中情局一般在头天晚上撰写，篇幅为10至12页，第二天早晨交给总统，副总统、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通常也会得到一份副本。《总统每日简报》不仅仅是日报，还包括周报和定期研讨会。

近年来随着电子科技的发展，《总统每日简报》的形式也日益采用电子化和多媒体手段，中情局还专门开发了支持《总统每日简报》的软件系统，从而增加了情报的趣味性、及时性和交互性。总统若对某个事件或国家感兴趣，可以点击获取更多实时情报，从而更加全面、详细和直观地掌握信息。情报载体的变化提升了情报的使用价值。美国国家情报总监发言人特纳透露，他们经常使用平板电脑给总统及其他高官进行《总统每日简报》汇报，其中包含音频、视频和交互式绘图等。媒体也曾曝出奥巴马不喜欢口头汇报式的《总统每日简报》，而是更愿意使用平板电脑进行阅读。

《总统每日简报》的作用

如本文开头所言，《总统每日简报》不仅仅针对现任总统，也要向总统候选人和就职前的候任总统进行汇报。这有助于候选人和新总统尽快熟悉一般人无法知悉、涉及美国国家安全的国内外重大宏观问题和内幕事项，属于对候选人和新总统的一种初任培训，从而实现新旧总统之间的平稳交接。这也有利于处理好新任总统和情报机构之间的关系。

对在任总统而言，《总统每日简报》更有特殊意义。作为美国总统，比常人面临更多“信息爆炸”的困扰。《总统每日简报》由中情局统合、精选、提炼美国情报系统不同部门搜集的最重要情报制作而成，更有时效性和战略性，也会根据总统在不同时期的不同工作重点“量体裁衣”、“实时推送”，因而更具针对性，从而能够确保美国最高领导人及时把握全球战略动态，快速采取关键对策化解危机。

情报机构在进行《总统每日简报》汇报时，并非只有总统一人倾听，而是安全、军事等领域的核心幕僚一同参与，对关键问题进行讨论和分析，并提出进一步的疑问，再由在场的中情局高官进行解答。小布什在听取《总统每日简报》汇报时，会要求副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中情局局长、国防部长以及白宫办公厅主任在场一同听取并讨论。《总统每日简报》的早间汇报会实际上成了美国安全和军事领域最核心决策者的小型研讨会，有利于提升国家的研判和决策力。

总之，《总统每日简报》是美国情报机构与总统进行有效互动的桥梁，有助于防止在情报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发生脱节。总统借此对情报机构进行实时掌控和引导，而情报机构也得以当面了解其最终用户的需求和困惑，从而及时进行情报战略和战术层面的调整和变革，以提供更加高效和有针对性的产品。《总统每日简报》在培训新任总统、保证总统权力顺利交接方面发挥的作用也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