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星运动党或重塑意大利政局

曹慧

6月19日，意大利地方选举结束，格里洛领导的民粹主义势力五星运动党以破竹之势赢下了罗马和都灵两大主要城市，而现任总理伦齐领导的民主党（中左翼）仅获得米兰和博洛尼亚两个主要城市，但在那不勒斯输给了极左翼政党。由贝卢斯科尼领导的中右翼政党仅在的里雅斯特等中小城市获得了胜利。无疑，从2009年成立至今还不到十年的草根政党——五星运动党是本次地方选举中的最大赢家，成为意大利第二大政治力量。

五星运动党的制胜“法宝”

五星运动党在罗马、都灵均以过半支持率赢得了市长位置。两地都是伦齐领导的中左翼民主党的传统阵地。五星运动党成员基娅拉·阿彭迪诺在此次都灵市长选举中以54.6%的支持率击败了民主党候选人。而在6月初的第一轮选举中，她的支持率还不到31%，落后于民主党候选人十个百分点。但两星期后，形势出现逆转，阿彭迪诺的支持率后来居上，获得都灵市长一职。在罗马，五星运动党也大胜民主党，维尔吉尼娅·拉吉以67.2%的高得票率夺下了市长宝座，成为罗马历史上首位女市长。

五星运动党在意大利崛起迅速。2010年宣布参选，到2013年意大利议会选举时已拥有约41万党员，以25.4%的支持率成为意大利议会选举中的第二大党。但其领导者格里洛的不合作原则，使该党竟无一人入主政府名单。在2014年的欧洲议会选举中，五星运动党又以22%的得票率位列第二。

自2012年以来，五星运动党屡屡在各级选举中“成绩突出”，原因有二。首先，五星运动党提出“投其所好”、因地制宜的施政纲领。在意大利地方选举中，各党参选人提出的施政纲领是对城市未来四年经济规划和不同发展模式的选择。在都灵，阿彭迪诺的竞选纲领可以简单地概括为：愉快地不增长。她强调，该市不应该投资过度，相反，应在降低青年人失业率、提高产业竞争力上下功夫。她建议，该市应建立一个约五百万欧元规模的基金，用以支持年轻人在中小企业就业。对于该市原来规划中的都灵至里昂的高铁项目，她认为弊远大于利，造价过高是主要硬伤。被她视为“造价过高、华而不实”的计划建设项目还包括一家欧洲最大的医院、部分城区的改造工程等。五星运动党参选人认为，这些“好大喜功”的项目如十年前的都灵冬奥会设施一样，将使城市背负沉重的财政负担，而社会效益却远远低于预期目标。五星运动党的施政选择正好击中了民主党的软肋——开支庞大的都灵冬奥会设施建设，这也是被人们诟病的民主党政府的一大败笔，许多市民对类似宏大工程缺乏认同感。

其次，网络社交媒体，如推特、博客等，成为五星运动党拉票的关键工具。有研究表明，如今在意大利，社交媒体已成为各政党与公众沟通的媒介和桥梁，即使是非党员也常常通过网络平台参与政党社交媒体的讨论活动。线上政治海报也成为一种具有感染力的宣传方式，其作用远远大于面对面的动员。推特和博客是被广泛使用的政治社交媒体，各级竞选可绕过传统的媒体管制，迅速、直接地将政治理念传递给公众。

与其他各党不同的是，五星运动党党员注册、组织活动的主要平台是该党党魁格里洛的推特和博客个人账号。民众通过线上、线下讨论议题的方式，参与到以前无法或不愿意介入的意大利政治生活中。一方面，格里洛在其个人推特或博客上建立“meet-up”板块，吸引民众讨论时下问题。另一方面，通过设置线上议题讨论，如难民、减税、就业法改革等问题，五星运动党的竞选团队可以随时掌握民众的偏好，灵活地调整竞选对策，投其所好，迎合选民。

伦齐政府前景黯淡？

五星运动党的造势成功是否意味着伦齐政府的执政前景不妙？意大利地方选举是议会选举的“晴雨表”，而此次五星运动党的大胜是否也意味着该党或许将以破竹之势赢得下次议会选举的头名位置？格里洛是否有望成为下届意大利总理？无论何种解读，此次选举都表明：伦齐政府的受欢迎程度正在下降。有民调显示，伦齐个人的受欢迎程度已从2014年5月时的70%下降到2016年初的35%。这主要是由于该国经济复苏程度有限，民众对愈发严重的移民、宪法改革等问题产生恐慌造成的。作为意大利总理，伦齐如其前任一样，为保持支持率，不仅需要获得党内多数的支持，而且还需要获得较高的民意支持度。

此次地方选举民主党遭受挫败的原因主要有两个。首先，欧债危机及意大利经济复苏乏力是民主党失势的主要因素。意大利学者在对2008年〜2015年的欧债危机给欧洲民主造成的影响的研究中发现，经济危机不仅使各国公、私部门投资收缩，而且还在政治上造成相当大的负面影响，这主要表现在：法治环境整体恶化，公民对政府行为更加敏感，民众选择以示威方式脱离传统、制度化的民主渠道，如不参加投票等。

以都灵为例，在过去的20多年里，这里一直是民主党的地盘。都灵是意大利汽车工业中心，菲亚特公司总部的所在地。经济上，自上世纪80年代遭遇衰退以来，都灵经历了数次产业转型，但效果都不明显。受累于意大利整体经济的停滞不前，以及2008年以来欧债危机的影响，都灵发展并不顺畅，经济停滞不前，失业率居高不下。作为汽车产业核心的菲亚特集团也逐步将组装流水线和研发中心迁往意大利其他城市甚至境外。和欧洲许多城市一样，都灵也遭遇着移民问题的困扰。2006年为冬季奥运会修建的运动员村因工程质量问题以及资金匮乏处于长期废弃状态，现已成为众多非洲移民的临时避难所。与罗马一样，经济乏力、高失业率、移民等问题是许多市民选择抛弃民主党的原因，以借机表达对传统精英政治的不满。

其次，危机带来的不确定性以及在决策中采取的某些涉及百姓的政策，如减少公共开支、宪法改革、劳动力市场改革等，使民众对意大利乃至整个欧盟的政治体系产生疏离感，甚至厌倦感，进而以发泄的方式转向其他新兴政党，尤其是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政党。民粹主义政党的“反移民、反欧元、反欧盟”等口号可谓正中他们下怀。厌倦政治、对政府和政治精英的不满，使意大利人越来越不愿意参与国家政事，逐年下降的投票率就是例证。在本次地方选举中，除罗马外，意大利各地的投票率几乎都低于往年：米兰下降了13%，那不勒斯下降了6%。总体而言，意大利今年的地方选举平均投票率为62%，比往年下降了逾五个百分点。

意大利已无法再承担一个政坛乱象的局面。意大利需要一个稳定的政府，一个使中央和地方能在结构性减税达成共识、降低失业率、恢复产业竞争力的政府。英国已脱离欧盟，作为欧盟和欧元的坚定支持者，政治稳定、经济提振的意大利对欧盟的未来发展至关重要；作为欧盟外围国家的领导者，意大利的经济复苏将是欧洲摆脱经济危机的一支强心剂；作为欧委会和欧洲中央银行的支持者，从成为欧盟的发起国、到支持财政契约、银行业联盟、欧洲稳定机制等超国家机制、政策，意大利希望欧盟一步步地迈向联邦制的“欧罗巴合众国”。在欧盟许多重大问题上，总理伦齐已成为德国总理默克尔当仁不让的主要盟友。

当然，伦齐政府仍有一系列棘手的难题要面对，如劳动力市场改革，推出税改措施，裁减行政部门的审批程序和减少公共开支等。目前，伦齐可以略感欣慰的是，意大利经济正处于缓慢复苏中。据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预测，2016年意大利的经济增长将达到1%，甚至1.4%。但如此微弱的增长是否真的足以提振国民对其政府的支持和信任，答案也许会在意大利议会选举中揭晓。如果一切正常，意大利下次议会选举的时间应不晚于2018年5月。

（作者为中国社科院欧洲研究所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