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再度调整阿富汗政策为哪般

李伟

7月6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将驻阿美军维持在约8400人，直至其总统任期结束的2017年，这比之前的驻军计划多了近3000人。同时，美国对阿政策还进行了其他方面的调整。但是，此番政策调整并非易事，面临美国内外多方掣肘，很难一帆风顺。

涉及多个方面

美国此轮调整对阿政策，概括起来主要有四点。

一是调整驻军方案。根据原有计划，驻阿美军将在今年底由之前的9800人减至5500人。但自6月以来，美军方逐步推动改变这一计划。据美媒透露，驻阿美军新任司令约翰·尼科尔森向国防部提交阿形势评估报告，要求维持当前驻阿美军规模至年底。同时，美国涉阿高官（包括驻阿大使、驻阿美军司令及阿巴问题特别代表）等十余人联名向奥巴马写信，要求其在余任内维持现有驻军，暂停执行原驻军方案。在这一背景下，奥巴马减缓了撤军的幅度。

二是扩大驻阿美军权限。自2014年10月底以来，美从阿撤出作战部队，留存在阿的美军主要承担培训和支援阿富汗安全部队的职责。因此，美军在阿军事行动仅限于向阿特种部队提供支援，并且美军只有在其地面部队受到威胁、剿灭“基地”组织残余力量以及阿军面临被“阿塔”击溃的三种情况下，才能获得空袭授权。而在6月10日，美国防长卡特证实，奥巴马已授权驻阿美军更大的灵活性，放松对其空袭的限制。6月15日，卡特在布鲁塞尔举办的北约防长会议后进一步解释，称“新授权意味着美军可以从陆空两路更加主动地支援阿安全部队，可以自主决定何时打击塔利班，以维护阿富汗稳定”。

三是扩大打击对象。此前由于美国积极推动“阿塔”和谈，加之“哈卡尼网络”是“阿塔”麾下的一股重要武装力量，又与巴军方有联系，故美国对上述两大势力并未进行积极打击，在阿主要打击“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但此番政策调整后，美不仅打击“基地”和“伊斯兰国”，更推动国会授权对“阿塔”和“哈卡尼网络”的积极打击。5月21日，美越境击毙“阿塔”第二任头目曼苏尔，标志着美对“阿塔”和谈策略的转向，未来一段时间里“阿塔”将成美重点打击对象。

四是加强对阿安全力量的各项援助。美及北约结束在阿作战任务后，阿安全部队便独自承担安防重任。但在过去一年多时间里，阿安全部队的表现难以令人满意，被“阿塔”抢占不少地盘。为此，美军将继续对阿安全力量进行培训、情报、空中和地面行动支援以及财政支持。《华盛顿邮报》6月19日称，美国及其盟国计划募集150亿美元用以向阿富汗安全力量提供金融援助直到2020年。

再次应急调整

打击“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避免其对美本土构成威胁，以及保卫、稳定和重建阿富汗，将阿富汗作为一大战略支点是美国在阿主要战略目标。但一年来，阿局势有崩溃之虞，美对阿忧虑增加，只得再次做出应急调整。

一是“阿塔”扩张势头凶猛。奥马尔死讯传出、曼苏尔继任头目后，“阿塔”并未如美期望的那样陷入分裂而一蹶不振，虽然曼苏尔接班初期一度危机不断，面临内部不少反对声浪，但其极力斡旋、协调派系，借武力树威，并获取巴三军情报局支持，逐渐在“阿塔”内部赢得支持。在此基础上，“阿塔”南征北战，联合南亚暴恐匪徒，抢占多个地盘，势力明显复苏。曼苏尔死后，新头目阿洪扎达号召“阿塔”继续战斗，并在喀布尔等地制造多起大型恐袭，导致阿安全局势持续恶化。联合国有关阿富汗安全形势的报告也称，“阿塔”卷土重来势头凶猛，在阿富汗的控制范围达到2001年阿战以来的顶峰。

二是“基地”组织在阿富汗蛰伏起势。本来，“基地”组织在美打击下早已今不如昔，加上巴基斯坦军方发起“利剑行动”，“基地”在巴巢穴也多遭摧毁。但是，阿富汗混乱局势却给了“基地”见缝插针、转势崛起的大好良机。“基地”从巴阿边境大肆进入阿富汗，在北部多省建立根基，并向南部省份和一些偏远地区渗透。此外，“基地”组织南亚次大陆分支也将阿富汗作为重要的活动和扩张基地。阿洪扎达成为“阿塔”新头目后，“基地”头目扎瓦希里即刻表态效忠，威胁进一步增加。近来，美深感“基地”的巨大能量，开始重新评估其威胁，担心其对美本土发起攻击。

三是“伊斯兰国”在阿富汗蠢蠢欲动。南亚一直是“伊斯兰国”重要的外围基地，阿富汗是其中的重中之重。“伊斯兰国”在此建有分支，拉有联盟，鼎盛时期在阿多省建有营地，麾下粉丝数万，现虽受到“阿塔”和“基地”打压，势力有所萎缩，但仍有相当基础。目前，“伊斯兰国”在伊叙严重受挫，转而在广大外围基地发起报复袭击。美国极度担忧“伊斯兰国”在阿兴风作浪，扰乱阿局势，近期在阿明显增加了对“伊斯兰国”的无人机打击力度。

四是阿政府难以应对乱势。根据美国的评估，阿政府目前面临多项难题，已近崩溃，难以保证阿富汗的安全。政治上，阿议会选举一再延期，召开大国民会议并修宪遥遥无期，首席行政官阿卜杜拉的政治权力得不到法律确认。同时，阿政府腐败现象依然严重，总统加尼和阿卜杜拉矛盾巨大，不少政治精英亦对加尼严重不满，阿政府运转严重失灵。军事上，阿军能力和士气也处于低落状态。美国官员更是表示，若美军撤离，阿政府军将在三天内被“阿塔”击败。此外，阿富汗经济持续恶化，民怨升温。

难以一帆风顺

结束阿富汗战争和撤出美军一直是奥巴马任内的重要目标之一。但是，囿于动荡局势，去年3月和10月奥巴马已经两次推迟从阿撤军。此番调整，或将面临类似命运，成功难度很大。

一是美国内争议较大。阿富汗问题一直是美国内争议的焦点之一：一种观点认为美国应节省反恐成本，甩掉阿富汗这个烂摊子；另一种观点则认为美国应尽力稳定阿局势，防止阿再度沦为暴恐天堂，对美国构成威胁。此次对阿政策调整是美军方极力推动、奥巴马与其安全团队商议后作出的，但遭到了共和、民主两党的普遍不满。共和党认为应该保留现有所有军力，奥巴马撤走1000多人是出于政治目的。民主党内部则对奥巴马未在任期内结束阿富汗战争而感到沮丧。有分析认为，奥巴马并未全部撤军是不希望承担贸然撤军的后果，其对阿政策调整重在稳定局势，保证其离任时阿局势可控，并将此难题交由下任政府处理。

二是对“阿塔”分化瓦解的策略难有成效。美国此次对“阿塔”重新施策，重点在于打击“阿塔”的主战派，拉拢一些中间派和可利用派别。目前，美已与“阿塔”中的分裂派别拉苏尔派取得联系。然而，“阿塔”内部虽有矛盾，在打谈之间有不同意见，但在反美反外国势力、实施伊斯兰教法、要求所有“侵略者”离开阿富汗上有牢固的共识。目前，“阿塔”在阿洪扎达的带领下平稳过渡。阿洪扎达出自塔利班强大的坎大哈派系，早年跟随奥马尔“闹革命”，后又担任曼苏尔的副手，资历老、威望高，在内部扮演着黏合剂的角色，可最大程度协调和统筹“阿塔”。上任两个月来，阿洪扎达连续发表讲话指挥行动，传递出“阿塔”内部团结稳定的信号，表明其权力得到了巩固。

三是阿富汗局势有重度恶化的可能。美国此次调整对阿政策后，将对“阿塔”、“基地”和“哈卡尼网络”等发动更多打击。但是“阿塔”已与“基地”、“哈卡尼网络”和“巴塔”等构建了牢固的暴恐同盟，目前“基地”、“巴塔”等暴恐势力云集阿富汗，受“阿塔”庇护，这些暴恐势力是“阿塔”死忠，或将配合“阿塔”发起大量的报复行动。美国与“阿塔”的对抗恐将更加激烈。

四是美巴关系或再起波澜，冲击和谈机制。虽然美国与巴基斯坦都是影响阿富汗和平进程的重要推手，但二者对和谈有不同的战略考量。随着美国击毙曼苏尔、调整阿富汗策略，双方产生不少争执。一方面，美越境击毙曼苏尔与2011年击毙拉登如出一辙，侵犯巴主权，引发巴强烈抗议。另一方面，巴反对美分化瓦解“阿塔”的策略，因为这有损巴打“阿塔”牌的有效性，影响巴对阿的掌控。美加大对阿干预，美巴对“阿塔”态度的分歧，或将导致阿富汗问题“四国机制”停摆。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安全与战略研究所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