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隽辉
7月10日上午,江苏省宜兴市杨巷镇欧林村,60岁的步建良撑船载着妻子吴美芳,赶往被洪水围困的养鹅场。一路上,他和妻子眉头紧锁,前段时间的洪灾让他们损失惨重:家中10亩螃蟹塘被淹,3000多只鹅被冲走三分之一,刚刚买了6万斤的小麦准备给鹅群做粮食,大部分也都浸泡在水里已经发臭。在过去的半个月时间里,中国南方的多个省份遭遇洪涝灾害,步建良所在的杨巷镇欧林村是宜兴市受灾最严重的村子之一。
拉着小麦的船行驶得很慢,因为随时可能搁浅,浸泡在水里的梨子树也有可能会挡住去路。步建良夫妇撑船绕过被淹的房屋,一片汪洋就在眼前。成片鱼塘、螃蟹塘和水稻田已经分不出彼此,几座浸泡在水中的电塔成为他们分辨方向的标识。
随着电塔慢慢被小船甩在身后,鹅群的叫声越发响亮了。鹅场连接着防洪大堤,在水中就像一座孤岛,白点点的鹅群看到步建良的小船,齐刷刷伸长了脖子,等待着营救。这群鹅是步建良夫妇在洪灾后剩下的仅有的一些财产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背负着15万元的外债。
欧林村被两条河夹着,一条叫中河,另一条叫西溪河,溃堤的缺口在西溪河。步建良清楚记得,溃堤发生在周一,那天他的母亲在宜兴动手术。作为村里的抗洪骨干,步建良没有去医院陪母亲,只是早些时候托人捎去了4万元的手术费。
洪水冲出西溪河的时候,步建良正在中河边堆沙包,他赶紧跑回家里,但为时已晚,6万斤小麦已经泡在水里了。“水流很急,人都站不稳,我心里也害怕,就赶紧往村头跑,结果什么东西都没抢出来。”步建良回忆。
村书记史志林描述,溃坝的时候,村里组织了30多个村民去堵缺口,但是流速太快,直到一个小时后武警部队赶到,情况才好一些。村里的干部骑着电瓶车挨家通知可能被淹的房子,把老人们背到村口,送上前往安置点的卡车,身后的洪水已经越过鱼塘,慢慢的覆盖了院子和门前的小路。
7月11日上午,宜兴市徐舍镇堰头村,听力有障碍的陈家萍和丈夫吴祥军趁着家里的水退了一些,抓紧打扫房屋。这是陈家萍租住的农房,在被淹的一周里,即便没有电,他们还是寸步不离守着家。让她放心不下的,是家中的女儿。
陈家萍的女儿两年前患上了尿毒症,她谈了多年的男朋友也因此告吹。为了给女儿治病,家里花光了30万元的积蓄,还欠了近30万元的外债,勉强开起来的麻将馆一天收入不到百元,艰难维持着他们的生活。这场突如其来的洪水让一家三口面临艰难的选择,为了照看麻将馆,更为了生病的女儿,陈家萍和丈夫没有选择前往安置点居住,而是留在了家里。
73岁的周志良小心翼翼地走在出村的“路”上,身后的燕子圩村一侧已经被水淹没,出村的唯一条路水面快到膝盖了。他像盲人一样,手里拿着一根竹棍,每走几步就要用棍子戳向水中,防止走错踏入一旁更深的农田里。7月4日洪水进村那天,老人被家住宜兴市区的儿子赶回来接走,但他还是惦记家里的情况,没两天就回到了村里。“白天没有地方去,家里水又多,只能在路上走来走去”。村里像这样不放心又回家查看情况的人很多,但回到家中,等着他们的却只有昏黑的房间和迟迟没有退去的洪水。
以紫砂壶闻名世界的丁蜀镇紧邻太湖,在这次洪灾中,太湖水位也上升至历史第二的高度,坐落于此的宜兴紫砂工艺四厂也没能幸免,整个厂区在过膝的水中浸泡了一个星期。洪水来的那天下午,71岁的老厂长饶迪生还在窑上干活,看着一阵浓烟冒出,还以为要炸窑,赶紧招呼工人关了电,出门一看,洪水已经进了院。饶迪生和工人们一起,搬起做胚的泥包堵住门口,但还是晚了。
老饶不放心泡在水里的厂子,从受灾以来,他就天天“泡”在市场里,没事就去厂子转转。“今年这次尤其厉害,1991年、1998年两次大洪水都没有今年严重。”饶迪生说。
7月11日,丁蜀镇又下起了雨,四厂外区的商户陈昌珍打着雨伞站在市场中央,等着联系好的客户来取货。他经营花盆生意已经有十几年了,这次洪灾来得突然,但为了保证客户能按时取到货,过去的一周,陈昌珍一直在店里清洗订单中被淹的花盆。下午3点左右,客户推着小车来接货了,雨还未停。
四厂门前的红阳桥下,一艘运沙船上有人高声呼喊求救。原来是船老板为了能通过水位暴涨的河面,在船里装了大量河水,使重心下沉,但通过桥下的时候,船不小心碰上桥墩,顿时侧翻,即将沉没。在厂里值了一周班的门卫印文才,搬着抽水泵和水管,又冲向了运沙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