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生殿》看帝王恋

李洋

【摘 要】《长生殿》的主题历来众说纷纭，其中，“爱情主题”说是目前最为流行的观点，为大多数人所认可。一般多认为《长生殿》的作者写出了李杨的感情由浅到深，由情真到真情的转换，最终发展为生死契阔的过程。但是，事实上真的如此吗？我认为这是有待商榷的。从《长生殿》来看帝王之爱，我们会发现《定情》的顺其自然、《密誓》的情不自禁以及《埋玉》的历史必然性。

【关键词】《长生殿》；帝王；爱情

中图分类号：I207.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7-0030-01

清代剧作大师洪昇，字昉思，号稗畦，是一个命运颇为坎坷的人。他出生时就已家道中落，止步于太学生二十载，却从未得到过重用。后来终于创作出了惊世之作《长生殿》[1]，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声名鹊起，却又因被弹劾下狱，有了“可怜一曲长生殿，断送功名到白头”的憾事。及至曹寅在南京城汇集昆班名优，演《长生殿》五十出，作者洪昇也应邀赴此盛会，饮酒观戏，陶然忘机，然而乐极生悲，在返回浙江老家的途中，于乌镇失足落水而亡。

曲家不幸曲坛幸，他的传世曲目《长生殿》千载之下依然经久不衰。在《长生殿》自序中，洪昇对前人和时人的同题材类作品甚为反感：“余览白乐天《长恨歌》及元人《秋夜梧桐雨》剧，辄作数日恶。南曲《惊鸿》一记，未免涉秽。”因而，他在《长生殿》中把李杨爱情加以美化和圣洁化。元代丹丘先生王伯成在《天宝遗事诸宫调》中等量齐观地分叙李杨“情事”和安杨“私事”，而在他这里都尽情删去。他对戏剧中的谋篇相当审慎，在《长生殿例言》中表明自己创作《长生殿》是“专为钗合情缘”[2]，剧本开场便道：“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借太真外传谱新词，情而已。进而‘义取崇雅，情称高尚，爱在永恒。”[3]以情来点明主旨，就必须依照情感逻辑来行文，不能一味根据传闻、史实来结构全剧，塑造人物和故事发展尤其要注意情的义旨。洪昇认知的是李杨间真挚、生死不渝的爱情，因而李杨的形象必须是忠诚于爱情的赤诚人，那些有损杨妃形象的如“史载杨妃多污乱事”之流，便只能“概置不录”（《长生殿例言》）。

一部《长生殿》，大抵在“情”字上做文章。众所周知，《长生殿》的剧情是紧紧围绕唐明皇和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展开的。然而，抛却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主题，仅从长生殿的角度来看帝王之爱，便会发现政治主题隐含其中。所谓的帝王之恋，我以为是场必然寂寥的恋爱，对于古代社会的男子而言，由于受儒家正统思想的影响，他对情感的追求必然会是小道，尤其是当这个封建男子身上再多了一道皇帝的光环之后，就注定不会是一个注重儿女私情的人。诚然，“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是一种极致的人生追求，然而当当事人是皇帝的时候，便会演变成一场江山与美人的抉择。譬如《长生殿》的男女主人公，在“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的假设中，当真心之爱遭遇政治因素时，爱情的误国成了爱情的罪恶，在政治因素面前，七夕密誓变成了一个彻底的谎言。李隆基被众军逼得心惊肉跳，勉强说了句：“你若捐生，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舍弃于你！”但接下来，就顺水推舟：“罢！罢！妃子既执意如此，朕也做不得主了！”就此，一代红颜为君尽。就连神仙（织女）也看不下去：“以天下之主，不能庇一妇人，长生殿中之誓安在？李三郎好薄情也！”这里的唐明皇看似懦弱屈从，没有力量，却依然是一代帝王，于是他作出了最恰当的选择。对于加之于杨贵妃身上的“惑主乱政”的罪名，其实更像是封建男权统治者的一块遮羞布和一种掩盖历史真相的借口。在男权至上的帝王之家，女子止步于闺阁宫门，治国平天下从来都是男子的职权。然而，一旦其因疏于政事或暴敛无度而招致民怨众怒之时，为了不动摇其政权的根基，势必要拉出一个替罪羊来承受所有的责难。于是，女子便适时地被男权统治者们拉出宫门，推上矛盾的风口浪尖，罪名自然不外乎是“红颜祸水”和“媚主误国”等，譬如“宛转蛾眉马前死”的杨玉环便是如此，落得个“花铀委地无人收”的结局。看似情真意切、缠绵至极的帝王爱情，其实也不堪政治利益的博弈，终归于寥落。

《长生殿》的后一部分，洪昇仍然侧重于表述李杨爱情的变化和发展。从人鬼之恋到人仙相会，虽然看似幽深可怖，却也时时显露着至真至纯的情感光彩，以致于连神仙也为他们执着的情感所动，让李杨得以同赴天宫，再续情缘。这固然是戏剧坚守爱情主题的表现，一场情逾生死，爱越幽冥，终成眷属的好戏。但透过戏剧本身，更能看到这场爱情与现实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同时，也是身为帝王本身于情爱之外的职责与坚守，或者说是男权统治者在政治利益等一系列外物驱使下的本心抉择。从长生殿的角度来看帝王之爱，我们会发现《定情》其实是顺其自然的，《密誓》也可以说是情不自禁的，而《埋玉》则是有其历史必然性的。

参考文献：

[1]洪昇.长生殿[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

[2][3]洪昇.长生殿（徐朔方校注本）[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