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尘的诗（组诗）

凌尘

矿工老郑

老郑家是郯城。人长得黢黑

能喝酒。我们认识的时候

在临沭一家叫兴隆的酒馆

那天他喝了一斤。我喝了三两

我们都瞪着血红的眼说起生活

说起女人。他说女人的时候

一脸的自豪感。他曾经在煤矿上干

除了喝酒，就是找女人

后来他的脸黯下来

像一块燃尽火苗的煤块

下井。瓦斯。打钎。挖煤。塌方

他在一次事故中昏睡了七天七夜

我们在一起工作了三年。他很郁闷

他还想回煤矿。打铁不如挖煤

我知道他揭不开锅了

一家四口都搬到临沭来了

他已经把在老家拉来的粮食吃完

把在煤矿上挣下的钱用完

小小的五金厂也像一块燃尽的煤块

他说临沭这地方养人不养家

他又回煤矿了。那天我们喝得微醉

他喝一斤。我喝三两

他说在煤矿上有钱挣，有女人找

万一出了啥事，还能给家里留一笔钱

我感到有点冷儿。他的脸上

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

她的目光像村庄一样

像母亲一样

这个女人，她孤苦伶仃

她的儿子，在一次意外中丧生

她的女儿，十七岁离家出走

她唯一依靠的丈夫

与一个春天的女子有染

她像秋天的落叶，无处藏身

那个村庄和她离了婚

她拿着包袱，如同来时一样

她离开那个村庄，二十年的岁月

一个凄凉的农村妇女

这就是一个村庄的经历啊

若干年后，我在县城某小区见到了她

她的容颜没有改变，和城市一样光鲜

她看见我，像久别的亲人

和曾经我们的村庄一样憨厚朴实

她没有怨恨，对于那个村庄

她有太多的留恋。她失去的儿子

就是我儿时的伙伴

她的目光像村庄一样，像母亲一样

凌 尘：山东作协会员。在《诗刊》《辽河》《躬耕》《金山》《百花园》《短篇小说》《时代文学》等刊发表作品。诗歌入选《2009年中国诗歌精选》《21世纪中国最佳诗歌》等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