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墨子是先秦时代的伟大智者。其代表作品《墨子》一书,是我国古代思想史上的奇丽瑰宝。所谓非攻,就是不攻无罪之国,反对一切非正义的战争。“非攻”思想蕴含着处理国家间关系的准则,是墨学的重要范畴,是墨子军事思想的集中体现,发掘其“非攻”的军事思想及国际关系理论,对继承我国优秀传统文化,正确总结历史经验,做好当前的政治、军事、外交工作,特别是处理当今社会冲突与解决国际争端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墨子;非攻;兼爱
作者简介:施超,女,汉族,江苏人,1985年出生,硕士,上海杉达学院管理学院劳动与社会保障系讲师,研究方向:中国社会思想史。
[中图分类号]:B22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6)-21--03
墨子是先秦时代的一位“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的思想家,是世界第一平等博爱主义的大家,他及其后学在政治、军事、科学、哲学、逻辑、伦理等方面均有卓越建树。2300多年以后,历代都有政治家、思想家高度赞扬墨子的人品和学说。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崇儒术以后,墨学横遭封建社会统治者封禁,《墨子》一书幸存于《道藏》。尽管如此,曹操认为墨子“兼爱尚同,疏者为戚”,弥为珍贵。在现代,人们更是高度评价墨子在哲学社会科学和自然科学方面的成就。墨子扬天下之理,叙万物之情,究世事之变,他所思考的许多问题,直到今天仍然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
“非攻”是墨学的重要理念,是墨子军事伦理代表思想,并且也蕴含着较为丰富的哲学、文化和政治思想。掌握“非攻”思想的准确含义,体会其精髓,对继承与发扬我国优秀传统文化,正确总结历史经验,做好当前的政治、军事、外交工作,特别是做好军事斗争准备有着重要意义。
墨子生活于春秋战国之交。在这期间,物质生产方式发生了很大变化,土地由国家占有的分封制,进入到了封建领主掠夺兼并的私有制,使军事斗争非常尖锐。正如墨子所言:“南有楚、越之王,而北有齐、晋之君,此皆砥砺其卒伍,以攻伐兼并”《节葬下》。越亡后,形成战国七雄,而夹在其间的小国如卫、鲁、宋、郑等则不断受到大国、强国的攻掠蚕食。战争问题成为当时儒、法、墨、王、臣、士、将、卒,百姓都非常关注的问题。墨子生活的鲁国是一个小国、弱国,处于楚晋争霸的必经之地,这让墨子对“大攻小,强凌弱”的形势非常不满,也使他对伐战导致的灾难体会颇深,更为伐战的借口所愤慨。他及其弟子为制止战争南下北上,奔走于各国之间,游说于君王殿前,演讲于民众中间,“非攻”思想就是适应这种环境条件的要求而产生的。
一、墨子论“非攻”
《非攻上》中,墨子指明了小不义和大不义的现状,指出天下之君子暂且明了小不义,而对大不义如攻打他国,却反而持赞赏的态度,墨子认为这是没有真正理解义和不义的区别,犀利地批评了士君子这种颠倒是非曲直的行径。《非攻中》全面分析了国家发动战争会带来的不良后果,例如:耽误农时会造成无数人因饥寒交迫而亡,行军打仗则会使将士、武器、牛马、战车损失惨重,耗损不胜枚举。纵使有极少数国家由于攻伐侥幸牟取利益,但并不适合天下所有国家,不可将攻战当作天下大统的良方,士君子要以人为镜,以史为鉴。《非攻下》则用大量客观事实驳斥了喜好攻战的君主的种种歪理学说。兴兵出师,入侵他国领土,残杀百姓,掠夺牲畜和土地,损不足而增有余,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神,下不利于黎民百姓。至于那些国君以攻战作为名立天下,结交诸侯的方法,绝对是自欺欺人的。如果真的想名立天下,以德行结交诸侯,就应该抵制攻战之行径,周济诸侯,停止战争,支援他国,这才是治理天下的要义,是国君和王公大人们应当明辨的。
墨子在《非攻中》中历数了“好战大国”攻伐掠夺战争的罪状。
第一,耽误农时,使百姓陷于饥饿。他说:“今师徒唯毋兴起,冬行恐寒,夏行恐暑,此不可以冬夏为者也。春则废民耕稼树艺,秋则废民获敛。今唯毋废一时,则百姓饥寒冻馁而死者,不可胜数。”农业生产的特点,是“以时生财”,必须抓紧农时,才能“五谷常收”,“生财密”。兴师动众,攻伐兼并,短者数月,长者数年,必然耽误农时,破坏农业生产,使人民饥寒冻馁。
第二,抢夺人民辛勤创造的财富。墨子说:“今王公大人,天下之诸侯,将必皆差其爪牙之士,皆列其舟车之卒伍,于此为坚甲利兵,以往攻伐无罪之国,入其国家边境,斩其树木”,抢掠牲畜,把人民辛勤劳动创造的财富窃为己有,是“非其所有而取”,“亏人自利”,不劳而获,犹如强盗。
第三,残害无辜,掠民为奴。墨子指出,“好战大国”攻伐小国,“民之格者则劲杀之,不格者则系操而归。”被侵略国家的老百姓,稍有反抗,予以残害,不反抗者用绳索捆绑,像牵牲畜一样掠回,强迫为奴,生如牛马。
第四,国家失卒,百姓易务。《非攻下》墨子指出,“好攻伐之国”动辄兴兵“十万”,连年战争,使国家失去劳动力,使百姓不能务本业。被迫征战的大国百姓,在征途中因饥饿、疾病而死的“不可胜数”,战斗“丧师多不可胜数,丧师尽不可胜计”,攻下“三里之城”,“杀人多必数万,寡必数千”。攻伐掠夺战争,对交战双方的百姓都是巨大灾难。墨子的结论是:“当若繁为攻伐,此实天下之巨害也。”[1]
除了揭示攻战的严重危害性,墨子还论述了“非攻”这一思想的公道性。唯有“非攻”,才能防止“百姓饥寒冻馁”,才能防止荒弃百姓耕作,才能防止“杀人多必数万寡必数千亡”,才能防止因战乱而影响人类的生殖与繁衍。为了实现天下太平、人给家足、温衣饱食,必须力争“非攻”。因此,“非攻”思想的本质就是给他人以生存权,展示了一种深切的人道主义精神,一种对他者的深厚关怀和仁爱。
二、非攻的伦理基础——兼爱
墨子的“兼爱”是天下大众的爱,是对全人类的爱,包括对奴隶的爱,这种爱超越了时空的限制。概括言之即“爱人如己”。儒家虽然也讲“仁爱”,但是这种爱是有等级有差别的。孔子的“爱”是植根于宗法血缘关系上的“亲亲有书,尊贤有等”的爱,由己及人,由内及外。孔子主张这种有差别的爱是为了维持上下有别的社会秩序,代表的是统治阶级和贵族的利益。而墨子代表的是社会底层和普通百姓的利益,主张通过这种思想做到人人相爱,和睦相处,从而建设一个和谐公平的理想社会。[2]
《兼爱上》说:“若使天下兼相爱,爱人若爱其身,犹有不孝者乎?视父兄与君若其身,恶施不孝?犹有不慈者乎?视弟子与臣若其身,恶施不慈?故不孝不慈亡有,犹有盗贼乎?故视人之室若其室,谁窃?视人身若其身,谁贼?故盗贼亡有。犹有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乎?视人家若其家,谁乱?视人国若其国,谁攻?故大夫之相乱家、诸侯之相攻国者亡有。若使天下兼相爱,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盗贼无有,君臣父子皆能孝慈,若此则天下治。”意思是说:如果天下所有人都能相亲相爱,爱别人就像爱自己,还会有不孝的吗?如果对待父亲、兄弟和君主就像对待自己一样,怎么可能做出不孝的事情呢?还会有不慈爱的吗?如果看待弟弟、儿子与臣下也像看待自己一样,又怎么会做出不慈的事情呢?于是,不孝不慈就都没有了,那还会有盗贼吗?看待别人的家就像看待自己的家一样,谁还会去盗窃?看待别人也像看待自己一样,谁还会去害人?因此盗贼也没有了。还有大夫之间相互侵犯家族,诸侯之间相互攻战封国的吗?如果看待别人的家族就像看待自己的家族,谁还会去侵犯?看待别人的封国也像看待自己的封国,谁还会去攻战?因而大夫相互侵犯家族,诸侯相互攻战封国,就都没有了。如果天下所有人都能做到相亲相爱,国家与国家之间停止攻战,家族与家族之间停止侵犯,盗贼就会消失,君臣父子之间就都能慈爱孝敬,像这样,天下也就治理好了。
那么,假若每个人都能做到兼相爱,交相利,世界上的不孝、残害、偷窃、侵略、攻战等现象就不可能出现。因此,从逻辑上看,墨子是从“兼爱”推演出了“非攻”的思想。冯友兰曾说:“兼爱”和“非攻”其实是非暴力论的两面,“兼爱”是非暴力论在内政方面的体现,“非攻”则是非暴力论在外交方面的体现。[3]唯有兼爱才能达到非攻,也唯有非攻才能保证兼爱。所以兼爱的要求是,小到人与人之间要兼相爱交相利,大到国与国之间也要兼相爱交相利。
三、非攻不非守
墨子抗议兼并战争,但他并不是激进的和平主义者,因为激进的和平主义者往往不区分战争的性质,反对和抗议所有形式和种类的战争。而墨子只主张非攻,并不主张非战。他抗议攻,却强调守,他不同意去兵,而同意备兵,强调应备兵自守,也就是自卫。因此,国君应具备区分正义战争和非正义战争的辨别能力。
那么,怎样区分正义性战争和非正义性战争?墨子用“义”这一标准做出了回答,并从“义”的角度解释了“非攻”的合理性。假若行动的初衷是为了“利于人”,而结果也的确是利于人的,那这就是“义”的。正所谓“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就是说应兴办对天下百姓有利的工事,消灭对天下百姓有害的行动。所谓“尚欲中圣王之道,下欲中国家百姓之利”,就是说“义”要取自圣王之道,要符合国家百姓的利益。简而概之,就是要看其行为是否对人类有利,是否有利于增进人类的公利与福祉。那么究竟何为“义”,何为“不义”呢?具体来说,就是大不攻小,强不侮弱,众不贼寡,诈不欺愚,贵不傲贱,富不骄贫,壮不夺老的“七不”标准;上者强听之、下者强从事的“两强”标准和利国家,利百姓,利万民的“三利”标准。综上所述,这就是墨子用来衡量天下之义与不义的总尺度。
明确了“义”与“不义”的界限,也就明确了区分正义性战争与非正义性战争的准绳。假若是强国入侵弱国,大国进犯小国,或者无故攻打“无罪之国”,就是非正义的;假若是弱国遭受强国的入侵而反击自卫的战争,出于某国有暴君凌虐民众而进行的“诛战”等,就都是正义之战。只是这里所指的“诛战”,在当时春秋战国各国互相吞并的年代,是很难严格划分义和不义的,因为他所列出的“天诛”,也只是“大禹征讨有苗,商汤放逐夏桀,武王伐讨殷纣”等反抗暴君的战争。即便墨子是引用了鬼神的名号,实际依旧是强调以战争抵制战争的,这才是他的积极防御军事理论的内涵。
四、救守
墨子的“非攻”和“救守”是一个问题的两个方面,反对攻伐掠夺战争,当这种战争爆发,要用“救守”的行动去“非攻”,制止攻伐掠夺战争。
制止不义战争要有多种条件:第一,要有道义优势。“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战争爆发,与之并行的是外交斗争,“伐兵”和“伐交”交织。前者靠军事实力,后者靠道义。占道义优势,“义正词严”。第二,熟知战术、战法。“伐交”谈判,充满军事理论、知识的交锋。攻方用军事优势恐吓,想在谈判桌上取得在战场上尚未得到的。守方不被吓倒,要对双方军事实力了如指掌。在战术、战法、武器装备方面,要有应付对方的手段,“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第三,以物质实力为制止战争后盾。道义胜利通过正义战争胜利实现,以正义力量强大为前提。
五、从“非攻”出发看国际关系伦理问题
1、“兼相爱,交相利”,维护国家和平对等关系
因为墨子处于饱经战乱的春秋战国时期,切身体会到战争给黎明百姓造成的灾难性创伤,从而他认为诸国之间的伐战,的确会摧毁他人的城市,掠夺百姓的家当,带来大量生命和财富的损耗,本就是一件无法容忍的事情。于是,墨子以兼爱非攻立论,批判好战的诸侯,反对他们依仗自恃强大,用秣马厉兵攻打无罪小国以牟取暴利。墨子批判这恰恰是那些目光短浅之人的所做所为。
墨子认为,战争并不会为战争发动者带来好处,其结果也必然是四面树敌,同时还要忧虑他国的攻战。各国之间应该是本着“兼相爱、交相利”的原则和平共处,以实现“国与国不相攻,家与家不相乱”。利,不应只是一国之私利,而应是天下之公利,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就要互惠互利。与此同时,爱,不应只是自爱,而应是“天下之人皆相爱,强不执弱,众不劫寡,富不侮贫,贵不傲贱”。如果人人都能恪守这一准则,自然可以消灭战争,共享平等与和平。
2、“重备防患”,维护国家主权和统一
墨子指出,在好战大国的胁制面前,各诸侯国为了自身的安宁,务必提高警惕,加强防备。所谓“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意思是说防御工事、武器装备、粮食储备这三方面,是全面备战的基本条件。这一理念在当时以农业、手工业为主的历史格局下,是具有宏观指导意义的。除此之外,各国还应有居安思危的忧患意识,任何时候也不应麻痹大意。
因此,“重备防患”的军事观不是狭隘的只注重本国安全,而是主张实现各国的共同安全。各诸侯国都应持“同忧”、“同救”的理念,任何一个国家孤立无援都是难以自守的,所以要结交诸侯,合作团结,共同抵御攻战。
3、“有义征不义”,与霸权主义作斗争
在墨子看来,世界和平的实现,需要依靠各国人民坚持不渝的斗争,就是要做到以“有义征不义”。这既包括军事斗争,也包括非军事斗争。对好战之国表示抗议,对弱小国家给以恻隐,施以援手。所以他曾经携弟子几百人一起去协助宋国抵御楚国的进攻。
观今日之天下,在多元化格局的社会秩序中,不义之战时有发生,霸权主义、军事攻击、强权政治、经济制裁、干涉内政等行径不时涌现。不同国家和地区间的冲突、矛盾频繁出现,身处战争冲突下的民众深受其害,给人类社会的和平与发展造成了严重的威胁。在国家功利主义的驱使下,人们有时似乎忽视了对战争权利是否合法的正义追问,也忽视了对普遍意义上的生存权利应有的尊重。[4]在狭隘的民族本位意识与利益导向的影响下,人类还能否像墨子一样,以兼爱天下的情怀去思考战争的应该与否?如何建立一个世界安全体系,世界各国如何和平相处,建立一个文明、美好、安全的地球,这不仅是国际军事、国际政治、国际贸易等方面的问题,同时也是一个国际关系伦理的问题。所以,大力倡导墨子的非攻思想,确立国际关系“兼爱”与“仁人”的伦理,对当今世界来说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议题,不管为此要做出多大努力,目标何时才能真正实现,它仍然是和平主义者反对恐怖主义和不义之战,创建和谐社会与和谐世界而不能放弃的终极使命。
注释:
[1]罗炳良,胡喜云.墨子解说[M].华夏出版社,2007.
[2]赵英莲.墨子非攻思想及对构建和谐世界的意义[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9.
[3]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M].人民出版社,1995:220.
[4]郭智勇.墨子“非攻”思想伦理释义[J].苏州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
参考文献:
[1]《墨子·非攻上》
[2]《墨子·非攻中》
[3]《墨子·非攻下》
[4]《墨子·兼爱上》
[5]《墨子·兼爱中》
[6]《墨子·兼爱下》
[7]《墨子·非儒》
[8]《墨子·杂守》
[9]《墨子·天志下》
[10]《墨子·尚贤中》
[11]罗炳良,胡喜云.墨子解说[M].华夏出版社,2007.
[12]冯友兰.中国哲学史新编[M].人民出版社,1995.
[13]郭智勇.墨子“非攻”思想伦理释义[J].苏州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5).
[14]赵英莲.墨子非攻思想及对构建和谐世界的意义[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