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多重环境:一个美国家庭的选择

2016-08-01 02:17贾冬婷龚融
三联生活周刊 2016年31期
关键词:莉娅学校

贾冬婷+龚融

教育从来不只是择校那么简单,它关系到一个人的家庭、社区、同伴等社会关系的总和。无论中外,并无分别。

家庭

当我们摊开地图,发现波士顿正处在要拜访的几所学校的中心位置时,很自然地选择了Airbnb的方式,深入社区,进入波士顿近郊一户人家的日常生活。女主人拉赞把她家的独栋屋的客房部分出租出来,加设了独立的楼梯和出入口,这样既保证隐私,又方便交流。巧合的是,她的独生女莉莉娅即将升入高中,刚刚从新英格兰地区几所著名的私立高中里面选定了学校,要从一所走读女子中学转到混合寄宿制私立高中。这对全家人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转变。

传统上,拉赞家所在的这个叫“牙买加平原”的区域不是那么“精英”。在大街上经常可以听到西班牙语,事实上,这里汇集了大约30%的西班牙裔或拉美裔、20%的非裔、6%的亚裔。而在社区中心的教堂门口,赫然立着“Black Lives Matter”(黑人的命也是命)的大字标语,显示了当地黑人群体的力量。拉赞觉得,这种多样性也是这个社区的迷人之处。最近10年,这里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大学教授、政治人物和艺术家,生态变得更加丰富。人们也渐渐发现,这里的自然环境很好,附近集聚了波士顿最好的医疗资源,地铁去市中心也只要半小时,从飙升的房价上也可以看出它重新显现的价值。

其实拉赞本人也是移民,她的英语里听得出明显的口音。熟识后,她告诉我们,她是出生在耶路撒冷的巴勒斯坦人,但从小就习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她的祖父是奥斯曼土耳其帝国驻英国殖民地大使,曾经在苏联和土耳其生活过。拉赞还保留着祖父当年写给苏联女朋友们的信,都是用法文写的,因为在那个年代,法文是最主要的外交语言。她的父亲在英国读了大学,毕业后在一所国际银行做律师,总是带着家人世界各地行走。拉赞小时候曾在摩洛哥、利比亚、科威特和黎巴嫩生活,去欧洲读寄宿学校,后来到哈佛读大学,在那里遇到罗伯特,才定居美国。一开始拉赞的家人不同意女儿嫁给一个美国人,他们从情感上不喜欢美国人,拉赞用了8年时间才说服父母。她说,罗伯特是美国人,但他的家族也不是故步自封的。他的祖母家很有权势,家族对尼克松总统很有影响,祖父是希尔斯(Sears)百货的创立者之一。父亲是一家制造公司的CEO,经常与南美洲进行商务往来,会讲8种语言。罗伯特也是个业务遍布很多地域的商人,他会说阿拉伯语、土耳其语、匈牙利语、西班牙语和法语。他和他父亲总是问莉莉娅,“你的下一门语言是什么?”

在这个家族里,旅行是一种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旅行不是待在酒店里,而是去认识不同的人。罗伯特小时候,每一年父母都会选择一个国家,带着孩子在那儿生活一段时间,然后下一年再去。比如说法国,他们就去了四个夏天,每次去探索不同的地域、历史、人和食物。拉赞家也是如此,无论在哪里,他们都认为了解世界的博大是非常重要的。

各地的生活经历一层层叠加在拉赞身上。她原本追随父亲的脚步,在哈佛读了发展学,毕业后为世界银行和美国国际计划署工作,致力于第三世界国家的妇女发展项目。她喜欢钻研各国历史,搜集不同地域有历史感的家具和用品,像燕子筑巢一样把它们一点点搬回家里。渐渐地,很多朋友发现她家的风格和色彩很特别,口口相传,找她提供家居装饰建议,她索性转行做了室内设计师。波士顿的这栋房子也是她混搭风格的代表作。这栋棕黄色独栋屋建于19世纪30年代,很多设施都陈旧了,木头楼梯踩上去“吱吱”作响。但她喜欢里面蕴含的历史感,哪怕改造起来要花很多钱。比如改造厨房就花了1.5万美元,她妈妈惊叹,这笔钱可以装修个新厨房了。厨房中央的标志物是一个复古红色冰箱,是意大利品牌Smeg在20世纪50年代的设计,并不受一切都追求大体积的美国人垂青,她只花了一半的价格就搬回了家。拉赞看上这栋房子还有一个原因,房子的格局为她拿出一部分放在“空中食宿”(Airbnb)网上出租提供了可能性。那个年代这样的一栋房子里往往聚居着两家人,内部设施各自分开,有两个独立出入口。对她来说,选择分享房屋也是出于对不同地域背景下的人的兴趣。

像父母以前对她那样,拉赞也会在每年夏天都把莉莉娅送去不同地方的夏令营。她还记得第一次遭到了女儿的反抗。那时候莉莉娅刚刚六七岁,拉赞选定了瑞士的一所夏令营,也是她小时候曾经参加过的,周围很漂亮,可以爬山、远足。没想到女儿不愿意,问妈妈:“我是美国人,为什么我不能去缅因州那个夏令营呢?”“缅因是不错,加利福尼亚也很美,但我认为去瑞士是一个更特别的尝试,你会遇到来自不同世界的不同的人。美国家庭世世代代都送孩子去那个缅因州夏令营,你遇到的会是同样的家庭、同样的人。”拉赞告诉她。莉莉娅被说服了,她在瑞士遇到了来自中国、韩国、英国、日本、西班牙和葡萄牙各地的同龄人,过得很开心。这后来成为他们家的一个惯例。今年暑假,莉莉娅会先到中国三周,然后去参加耶鲁的一个夏令营,那个营地非常国际化,有很多来自意大利和葡萄牙的孩子。之后她还会去匈牙利看一个音乐节,再去黎巴嫩和约旦看表姐。“世界公民意识非常重要。”拉赞强调,她和罗伯特希望教育带给莉莉娅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只站在美国的角度看问题,而是始终站在全世界的角度。这也是他们选择学校的标准。

“乡村俱乐部”

莉莉娅还没出生,拉赞就开始为她选学校了。听说拉赞怀孕了,每一个人都跑过来问她:“想好去什么学校了吗?你得开始了!”于是她被拉着去看学校,有一所是一个母亲为她女儿建的,因为在城市里找不到满意的学校,她拿出自己城郊的一块地,建了一座农场,学校就设在这里。这是一所非常有创造性的学校,挑选学生也非常苛刻,必须要相互了解和彼此认同才可以。拉赞挺着大肚子和招生官一次次聚餐,终于在莉莉娅3岁时,把她送进这里上幼儿园。这是一段非常特别的经历。农场学校的理念是,无论春夏秋冬,孩子们都要每天步行3英里,亲近大自然,和动物一起玩,甚至可以挨着小动物打个盹。

农场学校是帕克学校(The Park School)的预备校,从农场学校毕业后通常都会升入这里。拉赞也送莉莉娅去了帕克读小学,但是4年后,他们放弃了。拉赞告诉我们,帕克很有名,也吸引了很多巨富之家,比如纽约红袜队的老板,有些家长会捐给学校几百万美元。捐赠在私立学校很普遍,但拉赞觉得帕克的做法未免太露骨,让人不舒服。比如他们每年都会收到学校的信:“2万美元如何?”他们了解每一个学生的家庭状况,他们会直接标明数字。这样一来,他们不得不在每年付4万学费之外,再给学校2万左右的“捐赠”。如果一个学生的家长给了学校上百万美元,那么,无论这个学生在学校做什么出格的事,都没有人说什么。所谓的平等都是流于表面的。

住在波士顿近郊的拉赞、罗伯特和女儿莉莉娅一家

更重要的是,帕克有种保守的文化,拉赞称之为“乡村俱乐部”心态。这里的老师们只关心足球队、篮球队,非常维护学校,他们不希望做出一点改变。如果家长向学校反映学校的什么问题,老师的态度总是那种,我们会调解的,但是不要再深入了。拉赞有个朋友的孩子在学校遇到霸凌问题,写信给学校,校方承诺会找对方家长谈话,但后来就没有下文了。那个朋友很失望,那是她唯一的女儿。时间长了,就没有什么家长多说什么了,大家都步调一致就好。所以在一开始拉赞选学校时,她问到的学生家长都评价很好,没人有不同声音,莉莉娅就来了。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不容许与众不同。比如,有一次一个家长对拉赞说:“不要让莉莉娅在学校穿得那么不一样,不要炫耀。你看看大家都穿什么。”拉赞很意外,说“这不是炫耀,怎么穿衣服对我们很重要”。她们感觉进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4年后,他们终于不能忍受这种“乡村俱乐部”文化,离开了这里。莉莉娅选了一所女子学校:温莎中学(The Winsor School)。

女子学校

如果说帕克学校是一个保守的“乡村俱乐部”,那么,温莎女校就是它的反面。“明确,清晰,没有那么多校园政治。在那里你可以做自己,可以和别人不一样。”在拉赞眼里,这种让彼此舒服的社会认同感很重要。

温莎是莉莉娅自己的选择。她说,这是她对自己做过的最棒的事。这所学校算是一所城市学校,离波士顿市中心不远,周围是波士顿哈佛医学院和许多著名的教学医院。更重要的是,从家到学校只有10分钟车程。和英国的私立寄宿制不太一样,美国学校并不太鼓励高中前寄宿,所以莉莉娅仍然可以每天放学回到家里,享受和父母的共处时光。而且,在一个全是女生的环境里,女孩子们可以心无旁骛地发展个性,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拉赞也渐渐发现了女儿身上的变化。有一天她们一起出去散步,她发现,莉莉娅可以不停地把她逗笑,这个原本羞涩的小姑娘变得幽默和自信了。我们决定跟着莉莉娅去这所改变她的学校看看。

楼道里的阵阵笑闹声几乎要把楼顶掀翻。一群女孩正在兴奋地踩气球。校长施泰特勒(Rachel Friis Stettler)站在办公室门口微笑着看着她们。她告诉我们,这种场景并不常见。这是12年级的学生们在庆祝毕业季,4月底的这周是这些女孩在温莎的最后时光了,而她今年夏天也要退休了。按传统每年都有“毕业恶作剧”,有一年楼梯上涂满了蛋糕,还有一年姑娘们竟然在餐厅里放了一个充气城堡。

毕业季的另一个传统更能说明温莎学校的价值观。那是始于1913年的“海明威演讲”。莉莉娅告诉我们,每一个12年级学生都要站在这个讲台上,进行5分钟的演讲,主题不限,从中产生六七位优胜者进入决赛,胜出者可以获得奖学金。莉莉娅刚刚去听了今年的决赛演讲,她印象最深的是一个非裔美国女孩的故事。她谈论自己的肤色,讲述自己是如何陷入种族偏见的泥潭里的,以及是如何被别人定义的种族所左右的。温莎学校大部分是白人学生,这个女孩的朋友们经常会说,作为一个黑人,你真的很“白”。这样的话听多了,她感到很困惑,到底什么是黑,什么是白?最终她意识到,关于我们是谁,我们的身份如何,不能听任别人的界定。你不一定是非黑即白,你可以成为一座桥梁。这才是未来。莉莉娅觉得,她的演讲很有趣,主题也正与学校的价值观吻合,那就是强调多元化,希望创立一个尊重和包容民族、种族、宗教和社会经济等各个方面多元化的环境。

莉莉娅告诉我们,不只是毕业生,这里的每一个女孩都有站在舞台中央的机会。她就在去年底的莎士比亚戏剧演出中成了主角。莎士比亚演出已经在温莎延续了80多年,作为8年级学生的必修课,整个年级都要参与。最近几年,她们不再演出整出剧目,而是选择一个主题,挑选出不同剧目中符合这个主题的几幕场景来演。比如确定了“爱情与权力”的主题,挑选出几幕场景,学生们就开始在文学课上阅读和分析古英文写成的剧本,在艺术课上设定场景,在音乐课上创作曲目,最后在年末排演。莉莉娅去年参演时的主题是“送别与新生”,因为那是在学校老剧院的最后一次演出,今年年底的演出就将移到新剧院了。与这个特殊的主题相呼应,他们选择了两部话剧,一部《仲夏夜之梦》,代表新生,另一部《暴风雨》,则代表结束,因为后者被认为是莎士比亚的最后一部戏剧。痴迷于戏剧的莉莉娅饰演了《暴风雨》的主角普洛斯彼罗。普洛斯彼罗本来是一个男性角色,在这所女子学校排演时,改成了女性。普洛斯彼罗是意大利北部米兰城邦的主人,被弟弟篡权,和她的女儿漂流到一座小岛上,几年后,她用魔术唤起一阵风暴,使弟弟的船碰碎在这个岛的礁石上,船上的人安然无恙,登岸后历经悲欢离合,一起回到意大利。莉莉娅认为,这个角色非常有表现力,展现了爱情、友谊、复仇等人与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而且,不只是全年级学生参演,家长们也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其中,特别是筹备演出之后的主题宴会。因为拉赞是设计师,她负责了宴会厅的设计,用了大量的红色、紫色和金色的天鹅绒来做背景,还带领家长们在桌布上缝制叶子和花,给女孩们编织花冠,整整花了3个多月时间。她说,最重要的是要使一切看起来都非常古老,将大家带回到莎士比亚的年代。

演出过后,老剧院就要被拆除了。家长们先移除了旧地板,找人在上面刻上莎士比亚剧在这里初演的日期,然后分给每个学生和老师一块。拉赞说,拿到一块地板,就好像拥有了这座剧院的一部分历史。它已经有近200年历史了,几乎和这所学校的建立一样早。这次演出也为莉莉娅的初中生活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今年夏天,她又要离开了。

寄宿学校

莉莉娅的大幅演出照片出现在温莎学校的年刊封面上。她穿着莎士比亚时代的厚重长袍,头戴花冠,双手做出祈祷的姿势,眼神里的光芒仿若圣母。成为封面不仅因为她是主角,还因为她无法掩饰的美。这个15岁的女孩继承了妈妈的容貌,一头淡金色长发披散下来,更精巧得像洋娃娃一般。作为独生女,她一直是家庭的中心,拥有父母毫无保留的宠溺。一想到女儿要离开家去寄宿,拉赞在情感上就无法接受。但是就像拉赞所说,莉莉娅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会惊讶于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自信,这么有幽默感,甚至开始对父母有所评判了。拉赞有时候觉得她这一代人对人对事会有更加强烈的情感,但是莉莉娅和她的同龄人看上去却冷漠得多。莉莉娅会说,那是因为这时代变化太快,有那么多新闻需要接收,需要反应,都那么情绪化就太累了。她已经做好了离开家庭和女校“舒适区”的准备。

马萨诸塞州温莎女子学校实验室

莉莉娅的日程表排得很满。除了去学校,她周三晚上还有钢琴课,周四要去网球课。尽管拉赞和罗伯特认为周末应该是家庭时间,安排了很多家庭聚餐、外出活动,但莉莉娅坚持要增加更多课程和作业时间。她周六要去上舞蹈课,然后完成家庭作业。周日邻居家的姐姐安娜来帮她补习数学,下午上吉他课,再做作业一直到晚上。尽管如此,莉莉娅仍然觉得不够。她向拉赞哭诉:“妈妈,你和爸爸为我升大学做了什么?”原来她的同学们都在请俄罗斯老师补课,因为俄罗斯的数学很厉害,补课能让成绩提升一大截。她还希望多些时间和朋友在一起,她有十几个要好的朋友。有时想约她们,一起看电影啊、出去玩啊,可是总约不到。她们太忙了,周末都被钢琴、数学、运动、作业占据了,要在学校外见一面,必须提前两三周预约。要是想凑齐10个人办个派对,几乎要提前两个月。拉赞告诉我们,这也是莉莉娅为什么要去寄宿学校的原因。寄宿学校可以把这些打包在一起,更多的课程、更多的运动、更多的戏剧、更多的朋友,课后可以和朋友一起去图书馆,去咖啡馆。当然,还有更多男生。

转去男女混合学校是自然而然的选择。莉莉娅说,在12岁到15岁这3年,她在一所女校里锻炼了自信心,因为可以在课堂上犯错,不用担心男生来取笑你。但是到了高中阶段,会有些微妙的变化。在女校,只有一两周一次和联谊男校的交流活动,没有多少其他机会认识男生,情况变得有些扭曲。“甚至认识多少男生,成了评判一个女孩受欢迎程度的标准,这很傻。在混校,和一个男孩约会,这是很正常的。但在女校,发一条短信、说句Hello,都是件不得了的事。这太不正常了。”

相比英国人,美国人对寄宿学校的看法有些保留。拉赞的很多朋友听说她要送女儿去寄宿学校,第一反应都很惊讶,“毒品、性、烟、酒……”事实上任何一所学校里都无法完全避免这些问题。但是寄宿学校的政策越来越严格了。拉赞问他们如何管束,他们的回答是“零容忍”,比如发现谁喝啤酒,那就退学,不容商量。

性则是另一回事。拉赞告诉我们,莉莉娅之前的学校里有个女生,15岁,被发现准备了避孕套。家长们都疯了。拉赞跑去问一个儿童医院的医生朋友:“你听说了吗?她才15岁啊!”这个朋友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些公立学校给所有11岁以上的女生发放避孕套。因为正在发生。”拉赞无法接受:“都跟孩子们说,18岁之前不可以。但是实际上呢?”她半年前带莉莉娅去纽约看私人医生,那个医生是她从小就去看的,但是这一次,医生让拉赞在门外等着。在回家路上莉莉娅告诉她经过。医生问莉莉娅,知道私立学校存在毒品问题吗?或者她现在的朋友有人在碰?她说没有。医生又说,如果进了私立学校,遇到性的问题,不用告诉父母,随时可以来找他,他会给她避孕药的。拉赞并不认同,她认为,这等于是说她可以,但是她才15岁,不可以。他们口头上说18岁才可以,但又认为实际上会更早。拉赞只能跟莉莉娅说,如果遇到问题,来找她,不要去找其他任何人。当然,她希望这不会发生。拉赞说,或许寄宿学校里这些问题都无法避免,但孩子们会为跨越禁区付出代价。去年在一所顶级私立学校爆出一起性丑闻,尽管那个男生很聪明,已经被哈佛录取了,但在查明之后,就被哈佛劝退了,他亲手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未来

莉莉娅面试了很多新英格兰地区的顶尖私立学校。这些学校竞争非常激烈,录取率都在1%左右,她收到了几所学校的录取信,还有几所进入了等待名单,最终选择了迪尔菲尔德中学(Deerfield Academy)。迪尔菲尔德是一所有深厚传统的学校,1797年建校,几乎和美国的历史一样久。学校归属马萨诸塞州,但位置更靠近纽约,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和父母的见面时间将会减少很多。但是莉莉娅很开心,她迫不及待想要冲破小小的波士顿,去拥抱一个更大的世界了。

拉赞更看重它的国际化。“国际化不是一个标签。很多学校都渴望招收更多国际学生,包括中国学生、韩国学生、中东学生,但很多时候他们进来之后,就显示不出特别之处了,对他们的要求和其他学生一样。这样的国际化只是学校拿来标榜的。”但是迪尔菲尔德不一样。“你能感受到他们对世界有着超越自身的兴趣。他们尊重不同背景的人,有关于不同文化的课程,也有更多的语言课程。之前温莎学校里有中文、拉丁语、西班牙语和法语课,而迪尔菲尔德除了这四门语言之外,还开设了德语、俄语、日语和阿拉伯语。没有几个学校有阿拉伯语课,这里有,而且教阿拉伯语的老师来自约旦。”

莉莉娅希望在这里继续她的戏剧拓展。她说,迪尔菲尔德有个很大的剧院,顶尖的老师,还有专门的音乐厅、钢琴室,甚至一对一的音乐课程。她也想参加更多运动。之前她上网球课、溜冰课,溜冰练了很多年,但最近一年暂停了。因为想要进一步晋级的话,需要每天4点钟起床,5点到冰场,练到8点去上课,下午2点再回到冰场,一直练到晚上10点,作业都要在冰场做。这太辛苦了。她更想去跳现代舞,觉得有种在冰场上滑行的感觉。

更重要的,她想要在高中继续寻找自己的兴趣所在。莉莉娅告诉我们,她小时候很想当宇航员。那是在9岁时,她去听一个女宇航员的演讲,被吸引住了。她写了张纸条提问:“我今年9岁,我也想当宇航员。我要怎么开始呢?”女宇航员回答:“要当宇航员,数学很重要,物理很重要,天文学很重要。但是最重要的是与人相处的能力,因为当你进入太空舱,就意味着要在一个极其封闭的环境里,和一群不同性格的人一起生活几个月。必须学会控制情绪,与人沟通、交流、合作,否则不可能迈入外太空一步。”莉莉娅越发感兴趣,她回家后告诉父母,长大后想为美国航空航天局工作。拉赞开玩笑说,我们可不想让你在太空里工作一年。莉莉娅最近又对当皮肤科医生有了兴趣,她觉得接触的世界越大,好奇心越大,未来的一切都不确定。她打算在高中多尝试相关课程,物理学、天文学,还有生物,看看自己到底喜欢什么。

不管莉莉娅以后要做什么,拉赞都希望她不只是活得快乐。“尽管她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当然希望她快乐,但我认为,在美国,快乐被过度高估了。生命中有比快乐更重要的事,比如要善解人意,有同情心,更重要的是要去认识和你不同的人,认识世界。”她提起有次和罗伯特一起去牛津大学,坐在学校旁边的酒吧里,她被一个男生的谈话吸引住了。这个男生正在跟几个同学讲述他最近在印度旅行的经历,他说得那么引人入胜,听的人好像在读一本小说一样。拉赞站起来,跟罗伯特说:“我真希望莉莉娅也在这样的环境里,人们谈论另一个世界的事,而不只是他们眼前的生活。”回到家,她跟莉莉娅说,“就这样。你要去牛津,你要去和丹麦王子见面,你要去瑞士生活。”莉莉娅觉得好笑,她真的去Google了丹麦王子,有点失望:“他太不起眼了!”

“妈妈,我想为世界做点不同寻常的事。”莉莉娅曾经这么跟她说。拉赞很高兴,因为她不只是站在美国的角度。“成功的评价标准多种多样,有人以财富衡量,有人以权势等影响力来衡量,对我来说,无论莉莉娅以后做什么,成功都意味着有一个更加深入的看世界的角度。”她相信在女儿4年后高中毕业时,会对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有更清晰的认识,会发现做什么更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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