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他和北村龙平的共通点在于,那种危险而又虚无疏离的感觉,就像小演员一瞬间展现的光芒,因为即将消逝,所以分外美丽。”——三池崇史
日本,半个世纪以来偶像工业始终保持如日中天的神奇造星圣地,吉尼斯事务所推出的男性偶像团体只要人气足够,每年就能创下高达25亿的进帐。包括木村拓哉、福山雅治在内的一众“万人迷”凭借偶像剧里的完美男神造型,几十年如一日蛊惑着主妇和少女的灵魂。
1997年秋天,木村拓哉与松隆子联合主演的日剧《恋爱世纪》创下平均30.6%的历史性收视,反町隆史与和久井映见领衔的《通向婚纱之路》赢得平均收视21.1%的好成绩,日剧正式进入黄金时代,只要一剧成名,就能坐上“国民偶像”的宝座,享受金钱与名誉的福报。
就在同一年,有位年轻人主演的电视剧《朋友的恋人》正播得如火如荼,街头开始流行他的满头蓬松卷发型,与日系传统偶像南辕北辙的削瘦双颊正成为时尚风向标。但是,他却跟经纪人说了这样一番话:“从今以后,不要再逼我去演电视剧,如果早知道那种玩意儿是欧巴桑们边煮饭边看的消遣品,我还不如宅在家里翻杂志!还有,关掉我的官网,去掉什么劳什子‘偶像头衔,老子不稀罕!”
就这样,日本演艺圈少了一位具备爆红潜力的高颜值小鲜肉,多了一个任性到变态的性格男演员。
他叫安藤政信,日本观众眼中的另类,也是日本导演心上的“朱砂痣”。
假如你稍稍了解一下安藤政信的出道史,就一点儿不会奇怪他的“变态”发展。1996年之前,安藤政信一直是大家口中的“富二代”,父母收入颇丰,也没有给他太大的学业压力,所以他书念得并不好,临到高中毕业的时候还不知道未来是要去考大学或者当混混。结果,和所有明星经历的差不多,百无聊赖之时他陪一个朋友去参加北野武电影《坏孩子的天空》的面试,这位大导演一眼相中了他,于是就有了电影里骑着单车带着金子贤满世界瞎转悠的那位迷茫少年。安藤政信的处女秀证明了他适合吃这行饭,也让他拿到了日本电影学院奖最佳新人大奖。
这个漂亮的开始,使得安藤政信毫无悬念地杀入了小荧屏,成为“造星运动”中挖掘到的一块璞玉。《青之时代》找上了他,让他跟堂本刚搭戏,野岛伸司执笔的《圣者的行进》找上了他,让他有幸成为酒井法子和广末凉子的男配。这时候换了其它人,也许会利用这些机会把自己尽量收拾得风流倜傥,用高颜值谋杀大批东瀛女孩的芳心,以便尽快能攀到竹野内丰或者唐泽寿明的位置,但这个长相乖巧的“坏孩子”却对那个花花世界说“不”,他转了个弯,奔向了另一条黑洞洞的不归路。
那时候,安藤政信就已经望穿了自己的前景,对,就是个逆流而行的反叛者,不纯爱、不优雅、不端偶像包袱,不给他的粉丝任何关乎“白马王子”的幻觉体验,就像安妮.海瑟薇演完《公主日记》后便跑去《历劫俏佳人》里全裸出镜跟一个毒贩做爱那样,他操起一根棍子,就把人人追捧的水晶玻璃假面敲碎了。
从那以后,安藤政信就扑进了大银幕的“泥潭”,把自己越洗越黑。
第一部把自己黑得体无完肤的电影,就是深作欣二的传奇末世电影《大逃杀》,安藤政信在里头扮演因对杀戮上瘾而主动要求参加逃杀游戏的变态青年桐山和雄,他把几名女生用枪射得鲜血淋漓之后,再拿起喇叭放到她们嘴边,让所有人聆听痛楚的惨叫。而就在当时,作为男主角的藤原龙也已经被誉为“五十年一遇的天才俳优”,却在与之飙戏的时候被吃得干干净净。
再后来,他对这种边缘角色上了瘾,在《极盗狂热份子》里跟着金城武抢银行,在三池崇史的《46亿年之恋》里背部全裸与松田龙平上演同志禁忌之恋,在《寿喜烧西部片》里成为无恶不作的凶狠暴徒,在《草莓松饼》里与中村优子完成了大段高尺度的性爱戏码......
一切偶像不能做的事,安藤政信都试遍了,这些行为说明他就是不想把自己归类,用三池崇史的话来讲:“这家伙乍看白纸一张,其实深不可测。”没错,安藤政信扭曲了自己,他就是想变成什么样儿就什么样儿,线条分明的漂亮外表足矣让他经受住镜头的考验,所以他随随便便地往自己脸上涂抹,让你觉得诡异,又不得不注视着他。
假如你每天习惯搭川崎到东京的电车上下班,那么就很有可能在车上遇到安藤政信,也更有可能因为联想到他银幕上的形象而不敢走过去要签名。安藤政信的私生活因角色影响而变得不可触碰,在街头一眼认出他的人们,没有几个有勇气上去问:“你是那个人吗?”,而他自己则认为那是“大家都不想打扰我的私人时间吧。”
一直住在偏远郊区的安藤政信,平素很少跟东京的繁华世界打交道,他更愿意呆在家里懒着,等待片约上门;如果没人请他拍电影,他就跟所有无业游民一样上上网,三更半夜上推特发些感言,偶尔用手机联系一下朋友。可以想像,一位不愁生计的富二代是如何宽松自在地过宅生活,但那也并不代表他将演艺事业视作可有可无。比如有一次巧遇金基德,对方告诉他,在筹备电影《空房间》的时候,最初曾想到请他演男主角;于是他开始连续不断地给金基德写信,希望争取一个合作的机会。
有趣的是,这位韩国大导演没来得及跟安藤政信牵手,倒是中国的陈凯歌找上他了。2008年,传记电影《梅兰芳》横空出世,安藤政信在片中只有短短几场戏,却抓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这张对大部分中国观众来说的“新面孔”实在是太招人爱了,而发布会上他居然受到中国女粉丝的疯狂表白,那场面显然吓着他了。三年后,他主演了乌尔善的《刀见笑》。而在安藤政信的心愿单上,还有贾樟柯、蔡明亮和王家卫这些名字,结果他就真的在蔡明亮执导的短片《天无眠》里又一次突破底限,一丝不挂地和李康生一道泡澡。2011年,魏德圣执导的《赛德克.巴莱》里,安藤政信扮演的日本军官角色异常微妙,对中国观众来说既不讨喜,又太容易“抹黑”自己的祖国,但是他接下来了,因为表现出色,魏德圣剪片的时候保留了他90%以上的戏份。
那么,安藤政信从此以后就真的不“偶像”了吗?事实证明,真正的男神是藏不住光芒的。
日本的新生代偶像妻夫木聪曾经与安藤政信合作过两部电影,一部是2004年李相日根据村上龙小说改编的《69》,片中两位“好基友”在校长办公桌上拉了泡屎;另一部是2011年石井克人执导的日漫改编作品《走私者》,安藤政信一头银发,带着背上狰狞的脊骨纹身,把妻夫木聪虐得生不如死。这两部电影让观众看到“偶像派”与“实力派”的差距,他们都想证明自己的才能,也都是从青葱时代走过来的资深演员,安藤政信显然更彰显其风骨。
所谓的魅力,是不可能因为某几个不良角色而被抹杀掉的,所以在拍摄《恶女花魁》的时候,倾倒众生的日本混血美女土屋安娜就被安藤政信迷住了,她鼓起勇气向他表白,结果惨遭拒绝,安藤政信说:“你是那种几年见一次就好的人,天天见面我可受不了。”
当时谁也不知道,安藤政信正在交往的女友是个普通的圈外女孩,2014年他结了婚,然后跟妻子生下两个孩子。所以他更有了宅的理由,和其它奶爸一样,他要帮忙照顾孩子,哄他们睡觉。家里实在待不住的时候,就跑去找三池崇史聊聊天,他的朋友不多,也非常“玻璃心”,如果松田龙平没有及时回复他的短信,他会觉得很受伤。
正因为安藤政信那种松散而具个性的行事方法,做他的粉丝就成了一件备受折磨的事,他不给自己的角色设什么下限,《昭和歌谣大全集》里,他站在桥上撒着尿就被樋口可南子一刀毙命,死的时候鲜血与尿液齐飞;或者在《噩梦侦探》里演一个小警察,都活不过三十分钟。所以粉丝群里经常会帖出“寻人启事”,他们的偶像在某年某月失踪了,没有官网消息,没有狗仔八卦,像是被自然抹杀的一道闪电;再过一段时间,他又不知在哪部打破头想不到的戏里现身了,你基本不会明白他接演的理由。
尾声:
不要跟怪咖讲道理,也不要跟变态讲情结。
安藤政信要过自己的生活,也明确了事业与家庭的界限。熟悉他的人都会惊讶,怎么他老在电影里扮演最后不得好死的那种人呢?这不吉利啊。他的回答是:“在我看来,死不是终结,而是生的开始,我非常喜欢人们在极端状态下的故事,我觉得那很美。”
对于这种“美学理论”,我们只能欣然接受;因为安藤政信不会为他的崇拜者而转变信念,他只是自然而然地用低调的方式向电影致敬;死亡也好、禁忌也罢,自己选的角色,再出格也要把它演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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