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三晋新锐作家群”研讨会侧记

2016-07-29 14:20山西张勇耀
名作欣赏 2016年25期
关键词:赵树理刘慈欣山西

山西|张勇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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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三晋新锐作家群”研讨会侧记

山西|张勇耀

2016年8月13日,由中国作家协会和山西省委宣传部主办的新世纪“三晋新锐作家群”研讨会在北京中国现代文学馆举办。中国作协很少以主办方的身份参与一个地方文学团队的研讨会(大多数情况下,主办方多为中国作协创研部)。那么,此次为何?也许铁凝主席的发言能够回答这个问题,她说:“在我个人的感性印象里,山西作家总是以群的形象站在一起,这印象与‘山药蛋派’有关,更多的还是来源于我们山西作家作品的气象与品格。”

铁凝主席说到了山西作家“群”的形象。建国以来,山西作家有三个较为显眼的“群”:一是众所周知的“山药蛋派”,以赵树理、马烽、西戎、孙谦、胡正、李束为等人为代表;二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的“晋军崛起”,以成一、李锐、张石山、韩石山、赵瑜、潞潞、钟道新等人为代表;三是当下活跃于中国文坛的三晋作家群,包括以周宗奇、陈为人、赵瑜、毕星星、鲁顺民、黄风等人为代表的纪实文学作家群,以刘慈欣、葛水平、李骏虎、吕新、孙频、唐晋、杨遥、手指、李燕蓉、小岸等人为代表的小说作家群,以张锐锋、玄武、闫文盛、赵树义、蒋殊、白琳等人为代表的散文作家群,以雷霆、石头、温建生、王立世、张二棍等人为代表的诗人创作群。当代山西作家的创作特点,正如山西省作协书记、主席杜学文在发言中所总结的,一是创作文体丰富,“不再是小说一枝独秀,还有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等;二是在年龄构成上有梯次结构;三是他们的影响逐步扩大”。

针对山西作家的“气象与品格”,铁凝主席进一步说:“山西文学精神是什么呢?有人说山西文学和文化,有厚重、开放、包容的特征,也有人说山西素来就有乡土文学的创作传统,现实主义成了大多数作家的自觉选择,还有人说,山西的民情风俗参与了他们文学素质的构成。更重要的是,山西作家写山西,却不仅仅只是为了写山西,哪怕是在描摹一个偏远的小山村的时候,这山村里也有整个中国的影子。”

到会的专家学者还有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张平,《文艺报》总编辑梁鸿鹰,《人民文学》主编施战军,中国作家协会创联部主任彭学明,中国小说学会会长雷达,中国作家协会小说委员会副主任胡平,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会长白烨,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张志忠,北京师范大学教授赵勇,《小说选刊》副主编王干,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副主任李朝全等。山西评论家代表有段崇轩、傅书华、王春林、刘芳坤、金春平、吴言、何亦聪等。山西作协书记、主席杜学文,巡视员、副主席杨占平,副主席张锐锋、葛水平、李骏虎、刘慈欣等人也出席了会议。山西省委宣传部部长胡苏平因事不能参加,特委托山西政协副主席李悦娥出席了会议。

研讨会开了整整一个上午,与会的各方人士从不同的侧面,对山西当下涌现出的“三晋新锐作家”的群体或个体进行了研讨。

曾任山西副省长、山西作协主席,以《法撼汾西》《天网》《抉择》《凶犯》《十面埋伏》《孤儿泪》等作品享誉文坛的中国作协副主席张平,对当代山西作家的成就表达了由衷的肯定和敬意,认为他们“总是不断地给中国文坛带来很多的惊喜”,“相信山西的创作一定会为中国的文坛带来新的气象”。

与会专家谈到了赵树理对于山西文学的影响。雷达先生说:山西有着重要的文学传统,即作为中华文化发祥地的中华文明的传统和以赵树理“山药蛋派”为代表的革命文学传统。白烨先生说:“赵树理精神已经成为我们山西文学、中国当代文学重要的精神元素和文化积淀”,“赵树理的影响不只是在题材上,更重要的是在文学趣味上的文学化,这可能是赵树理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在我们很多山西作家的作品中都能看到”。他认为,就是写科幻的刘慈欣,也在无形中受到了这种影响。刘慈欣把关于科技的想象力与艺术的想象力结合在一起,将广袤的宇宙和中国文化元素结合在一起,使作品展现了非常丰富的内容,表现了文化自省的理念。这是对赵树理精神的继承,更是突破和创新。

对于山西文学创作中的共性特色,与会专家学者也进行了不同层面的阐述。梁鸿鹰先生认为,山西的文学跟中国人的传统、跟当下时代的关系非常密切,山西作家的创作都有自己的独特领域,那就是山西的乡村故土。对此,彭学明先生总结了三点:一是“他们的作品都非常接生活的地气,也有世俗味”;二是“他们的作品都有现实情怀,表达的都是当下的城乡,悲悯是他们的主基调”;三是“他们作品的人物都有故事”。他特别提到了刘慈欣,虽然他写的是科幻,似乎与山西的现实主义传统相距甚远,但他的《三体》并不是简单的科幻,而是把现实和科幻巧妙地融为一体。对于山西文学的总体特点,施战军先生也总结了三个方面:第一是“生态合理”,山西文学小说、散文、诗歌、纪实、理论搭配合理,年龄结构上也呈梯度发展;第二是“功力了得”,山西作家很少只写一种文体,功力不凡;第三是“文坛缩影”,山西作家既写乡土题材,也写城乡之间生存的疑虑难题,还写城市的恍惚感。山西是中国文坛一个非常好的缩影。王干先生认为,很多省的作家出一茬下一茬就没了,山西作家却从“50后”的张平到“80后”的手指等人,一代又一代,代代相传,而且山西的文学创作和文学评论是互动的。段崇轩先生认为,目前中国小说创作,基本是“以城市主题为主,乡村主题为辅”;在文学实践中把乡村和城市放在一起,展现出更为复杂的人生命运,是山西小说创作的一个特点。其成果体现在新近出版的《穿越:乡村与城市——晋军小说新方阵扫描》一书中。

对于活跃于当前的山西新锐作家,与会专家学者发表了各自的看法。

葛水平。雷达先生认为,“葛水平对文学最大的贡献还是中篇小说”。他说,葛水平“一系列的中篇小说,气象完全不同。不仅仅拿自己的生活经验写作”,“作品丰富而复杂,外在世界和内心世界融合在一起”,非常好地继承了赵树理的传统。胡平先生认为,葛水平由写剧本切入文学创作,在改编电视剧《平凡的世界》时,优势非常明显。仅就两个小说《天下》和《小包袱》来说,就能看出葛水平的创作实力。葛水平的散文也写得非常大气,《河水带走两岸》,让人感觉到艺术和心灵的贯通。

李骏虎。雷达先生认为,李骏虎《母系世家》体现的格局气象与李骏虎以往作品完全不同。他说:“这部作品有大手笔的特点,语言功力和叙事功力都很好,文化内涵有很大的升华。”梁鸿鹰先生认为,李骏虎“真正地把自己经历的生活和作品融合在一起了,他完全不需要编织或者是虚构”;李骏虎对中国女人的命运把握得很好,表现了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李骏虎的作品“见证了乡村的变化,虽然生活是苦的,但是人们面对生活的这种勇气是非常勇敢的”。胡平先生认为李骏虎“是一位不断飞跃的作家,从写城市到写乡村,再到写历史,起码飞跃两三次”。

王保忠。雷达先生认为,“王保忠的小说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选材写法,看起来很平易,都被生活厚厚地包裹着,主要的落脚点还是对中国农民胸怀的维护和认可”。张志忠先生认为,王保忠的“甘家洼”系列,呈现了山西大同独特的地域风情,呈现了这一地域在历史转型、现代化进程中的特点,表现了乡村的破落,故事的发生、发展,人物命运的走向都与此相关。特别是王保忠写到了粮食,在当下的乡村写作当中,强调这一点的似乎不太多。

李燕蓉是一位“70后”女作家,白烨先生认为,李燕蓉的作品“可以概括为一句话:小人物,小情绪,小波澜,小悲观”;但是李燕蓉的作品有着一种对女性情感精神状态细腻的观察,以小见大地带出一些现实问题。特别是2015年李燕蓉发在《中国作家》第10期的长篇小说《出口》,更具有明显的“微观叙事”特点,但这种叙事提供了一种“以小博大”的可能性。她的作品带有某种后现代性,在山西作家里还是很少见的。

孙频的作品这几年在全国引起了较大的反响,雷达先生认为:“她的作品确实比较冷,比较寒冷,寒凉,甚至比较意外。有人说她不像‘80后’的女作家,她像一个男人,甚至像一个中老年的男人,我不同意。我觉得她的作品女性意识很强,但是她的女性意识不是简单呼喊和维护,而是对于人性的弱敢于抨击,甚至一层一层拷问灵魂。”

李朝全先生谈到了山西的纪实文学作家群。他说,山西的这个作家群体很壮观,一大批年轻的纪实作家正在崛起,在中国作协《中国百位文化名人传记》系列丛书中,山西作家的创作占到了十分之一以上。鲁顺民是用纪实的手法来创作乡土文学,他做了大量的社会调查,他对于农村社会现实、农村贫困原因以及贫困现象的调查和分析,都让我们过目难忘,具有很高的研究性价值。“他是一个立足中国先锋社会,接地气的作家,尤其是《380毫米降水线》,具有很高的文化价值。”《黄河岸边的歌王》是黄风的代表作。黄风写纪实文学,善于刻画小人物,突出人物的命运感和个性,更多是对于民族文化命脉的一种自觉担当。

赵勇先生谈到了山西三位名气不大却有着很好的生长性的作家:浦歌、白琳和张暄。2015年浦歌发表了长篇小说《一嘴泥土》,小说时间跨度不长,却写得风生水起。现在的趋势是许多作家会叙事不会描写,会写对话不会写场景,会展开粗枝大叶的故事情节却不怎么会描写丰富多彩的心灵细节。从这个意义上说,浦歌的写法很值得提倡。白琳的创作以散文为主,她的散文富有一种“八卦精神”,那由三十二个短故事组成的《太原爱情故事》,很能够体现出“80后”写作的风格。他说:“我觉得白琳是在八卦当中寻求真相的作家。”张暄小说最基本的特点,可以用“小”字来概括:小官场,小伎俩,小心思,“他不知不觉地就触摸到了这个时代的脉搏,和小时代形成了同构,相信他以后的写作还会有很大的起色”。

王春林先生主要谈了吕新和李燕蓉的创作。他说,吕新是“落地的先锋”,吕新在由先锋文学的转型中,由对“器”的关注更多转向对“道”的关注,“他在保持天才的语言意识与先锋艺术品格的同时,以一种理性的能力来面对历史和现实的复杂和吊诡,对人物命运有一种思考和感悟”。而李燕蓉则可以称作是“内敛的先锋”,李燕蓉“一直专心致志来挖一口深井,她一直在表现现代人的某种精神焦虑”,并以一种内敛的形式,为当代人寻找精神的出口。

傅书华先生重点谈了两位影响力不够大,却有很好的生长前景的作家——小岸和陈年。小岸的创作体现了一种超越现实之爱的神性之爱,这种主题在中国历史和现实当中都比较少,所以始终没有引起充分的重视,但在中国新文学中却也一直连绵不绝。陈年的写作主要集中于矿工题材,侧重于用人性之爱写被侮辱与被损害者,提供了一种新的现实写作的可能性。

“80后”评论家刘芳坤对山西“80后”创作的总体特点进行了分析。她借用山西“80后”诗人张二棍的一句诗“苍天在上,我愿埋首人间”来形容山西“80后”作家的总体特色,并认为山西“80后”作家已经有所分化,“如今的创作在向后青春期的现实突围”。笛安、孙频、陈克海、手指等人的创作,都在不同程度上呈现出这种突围。山西“80后”作家的创作也存在共同的问题,那就是山西“80后”作家的思考并没有展现出恢宏性的叙事。她提出这样的希望:“山西‘80后’的作家们应该并不止于泪洒都市,我们还能够看到更为坚定的有力的宏大的方向。”

会议最后,刘慈欣作为山西作家的代表发言。刘慈欣提出了一个更为现实的问题,那就是创作题材与市场关注度的不对等。他说,当年赵树理的著作,销售数量是相当惊人的,如果他活在今天,拿的是版税而不是当年的稿费,他会在中国作家富豪榜排名第一。赵树理的作品,创作的质量和市场关注度是统一的。而今天山西文学要想继续获得生命力和辉煌,就必须真正关注市场,关注读者的需求。他说:“山西文学必须回归大众。”刘慈欣指出,从历史上看,文学和市场并不是对立的。一位研究出版的博士生曾列出一百本目前公认为最经典的文学作品,有国内的有国外的,发现这些经典作品接近90%在当时都是畅销书。除了赵树理,山西文学也并非没有出现过创作与市场对等的情况,比如张平的《抉择》,在市场上同样是获得成功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山西文学离大众越来越远。”作家应该关注大众眼中的文学,而不仅仅是作家眼中的文学。刘慈欣还认为,“超现实的以想象力为基础的文学形态正在向大众文学的视野靠近”,山西的文学应该直面文学发生的变化,并且做出自己的改变。

本次会议由中国作协副主席李敬泽主持。他在会议结束时说,从大家的发言中,他能够感受到大家潜在的焦虑,这就像烧一锅开水,大家总是觉得只烧到了八十度、八十五度,为什么没有烧到一百度?这个焦虑是可以理解的。他认为不必着急,山西文学新一轮的、巨大的繁荣发展是完全可以期待的。他幽默地说:“我们山西这么多的煤,还怕烧不开一锅水吗?”因而这次会议,更像是一种阶段性的检视和探讨。当代作家的幸运之处,是经历了时代的沧海桑田的变化,这里潜藏着巨大的可能性。当代作家如何站在时代的潮头,回应这个时代的巨大变化,这才是摆在所有“新锐作家”面前的一个大课题。他认为,山西在这方面是有着标志性意义的一个样本。这次研讨会无论是对山西文学,还是对中国文学的发展,都是有意义的。

编辑:张玲玲 sdzll0803@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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