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界大王谭鑫培先生早年间在京连日挂牌上演《黄金台》,很是辛苦,于是他想在出场前打个盹休息,谁知过于劳顿睡了过去。突闻鼓点云锣,蓦然惊起出场亮相,仅束纲巾,忘了加上纱帽。台下座无虑席众目睽睽,开始有人起哄叫倒好。
话说常在河边走,怎能不粘泥,再大的腕儿也有一时失误、马失前蹄的时候。早先的观众可是很严格的,不管你是谁,哪怕是谭鑫培、马连良、梅兰芳,你出错了,崴泥了,也照样叫你的倒好,大师也有尴尬的一刻。但是大师就是大师,他们都坦然接受,要么机智应变,变被动为主动,要么知耻而后勇,改过自新,更上一层楼,让人佩服。下面是一些大师名角儿吃倒好的小故事。
程长庚大师的开门黑
相传,咱们京剧鼻祖程长庚先生初到京演出,第一场打炮戏就唱砸了,观众喝了倒彩,这无疑对他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但是,他并没有因而气馁,而是更加发奋,经人介绍,入保定著名的昆曲科班和盛成再次坐科。在三年的科班学习中,程长庚一丝不苟,从唱、念、表演到发音吐字,都认真对待,刻苦练习。他嗓音洪亮,音调高,但唱来发飘,不够厚重坚实。为此他用心钻研,孜孜不倦地苦练,虚心向人请教,终于练成了独具一格的“脑后音”的唱法,艺技精进。
回京城演出后,一日,应某权贵堂会,在座者皆这官贵人,程长庚演《文昭关》,饰伍子胥,“冠剑雄豪,音节慷慨,奇侠之气,亢爽之容,动人肝膈,座客数百皆大惊起立”,由此誉满京城。道光末年,他已是三庆班的班主和首席老生。咸丰年间,程长庚带三庆班进宫为咸丰帝演出,受到称赞,被赏五品顶戴,任内廷供奉,领戏曲艺人团体“精忠庙”会首,总管三庆、春台、四喜三大徽班。
谭鑫培打盹后机智应变
伶界大王谭鑫培先生早年间在京连日挂牌上演《黄金台》,很是辛苦,于是他想在出场前打个盹休息,谁知过于劳顿睡了过去。突闻鼓点云锣,蓦然惊起出场亮相,仅束纲巾,忘了加上纱帽。台下座无虚席众目睽睽,开始有人起哄叫倒好。谭见状悟知,却并不慌乱,从容念白:“国事乱如麻,忘却戴乌纱”。然后在锣鼓声中稳步踱回,顿时,满堂雷动。老谭的机智应变成就一段梨园佳话。
民国元年(1912年)谭老板第五次来沪,是新新舞台黄楚九所请,这时谭鑫培已被誉为“伶界大王”,共演出了四十余天,观众趋之若鹜,但是也有一段小插曲。某天他演《盗魂铃》,观众中有人口U倒好,新新舞台出面殴打此人,以致引起纠纷,后来谭鑫培登报申明,取消“伶界大王”称号。
原来在戏中他扮的猪八戒爬上三张桌子,却摇摇头装作不敢跳,又下来了。结果被观众叫了倒好,因为当地一位名角每演此处必翻一个“台漫”。后来有人劝谭也翻,谭执意不肯,真是谭鑫培不敢翻吗?不是,他对身边的人道出了原诿:要是翻下去,那就不是猪八戒了。
杨小楼的一次舞台事故
传说有一年“二月二”宫里耍龙灯,“武生泰斗”杨小楼耍珠子,不慎把戏台角上的檀香木架子撞倒了,人皆大惊。慈禧立即传杨小楼,杨赶忙跪倒认罪。她问杨今日何故,杨说:“奴才今儿个唱了四出《挑滑车》,太累了,才无心惊了驾。”这时慈禧却说:“真难为你了,今后可别再应这么多活儿,赏你二十两银子,回去休息吧!”接着耍珠子的李寿山想,这倒不错,不加罪反加钱,我也来一手。他故意把台角的架子撞倒,人们又是一惊。慈禧见状道:“你看三元杨小楼的小名一得了赏,也想试试?来呀,传竿子!”竿子就是灌了铅的竹竿,打在身上特别痛,李寿山闻听,赶紧跪地求饶。
谭富英勉强“叫小番”
这段故事也是一段很有名的梨园逸事,相信很多朋友也听过。没错,又是在天津,哈哈,天津的戏迷原则性是很强的,任你多大腕儿,唱不好就嗵,你唱得好了又马上回转叫你好。谭富英演四郎探母《坐宫》最后的嘎调“叫小番”,大家知道,任何人把这个嘎调唱好了,必得满堂彩。其实,这并不全凭嗓子好,要使滑音,用点技巧,就能扶摇而上了;以谭富英嗓子之好,是绰绰有余的。那一次,谭富英也不知怎么紧张了,嘎调没有上去,台下立刻报以倒彩,有一小部分人竟离座而去,好像他买一张票,就为来听这一句“叫小番”似的。谭富英嘎调没有上去,当然心中惭愧惶急,于是从“出关”一场起,加倍卖力,每一段、每一句唱都铆上,而留下来的大部分观众就有福了。
从此谭富英视《探母》为畏途。而天津观众就奇怪了,你如果认为谭富英《探母》的嘎调上不去,不好,那你可以不去听啊;却又不然,一贴《四郎探母》,即使加价,必要满座。嘎调上不去,叫倒好,走人;但是,下次《探母》还买票去听。在观众与戏院的压力之下,谭富英是每次非唱《探母》不可,而“叫小番”成了他的心病,唱到这里,心情必然紧张,而必然上不去,必然落倒彩,下面的戏必须特别卖力,每次唱完《探母》,就过分劳累啦!后来,总算在天津几位爱护谭富英的朋友策划之下,把这个问题解决啦,却也费了一番组织功夫,动员许多人力。方法是:在演《探母》这一天,预先在楼下前排、中排、后排,和楼上前排与后排部分,各买了几十张票。在谭富英唱到“叫小番”时候,“小”字刚开口,埋伏人员就立刻一齐大声喝正彩,叫好。这“番”就在如雷彩声中唱出来,上去也好,上不去也好,都埋在彩声里,一般观众都听不出来,以为这次真上去了,也跟着叫好儿。事实上,那晚上富英的“番”字上去了,不过稍为勉强一点。但这是“叫小番”第一次没落倒彩,他心理上的威胁解除了。此后再唱,不用护航人员,“叫小番”也平稳过关了。
苟慧生第一次登台忘词
据说荀慧生先生第一次登台的经历也是失败的。那天,荀慧生的师傅庞启发安排他唱的是《三娘教子》。年幼的荀慧生扮演的是三夫人王春娥。当时,光绪皇帝、慈禧太后死后刚过三个月,戏院仍然禁用大小锣、堂鼓之类的乐器。所以,庞启发手敲枣木梆子,以口代锣,用嘴念锣经,为荀慧生“伴奏”。
荀慧生站在舞台中央,很无助的样子。庞启发已经哼起了过门,可是荀慧生仍然木木地站在台中央,怎么也张不开口——他忘词了。此时苟慧生的耳朵里灌满了台帘一侧师傅“词儿,词儿”的低声呼唤。他知道,师傅是在提醒他“赶紧说词儿”。可是,他只知道转身“逃”到台下。于是,观众的倒好声响成一片。
荀慧生刚跑到师傅身边,就见庞启发抡起手中的枣木梆子朝他打来。挨过了打,又被提醒了词儿,荀慧生重新跑回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但是,因犯错而自然生成的羞愧,因毒打而火辣辣的疼痛,使他忍不住想哭。
回家后,荀慧生又挨了一顿毒打。从此,他落下了病,满脑子都是“词儿”。他发誓“再也不能忘词儿了”。这是他当时朴素而真实的决心。为此,他为自己取了新名字:“荀词”,用以铭记第一次唱戏就忘词的难忘经历。甚至许多年以后,他还在一枚闲章上,请人刻下这样一句话:“河北东光是我家,荀词慧生是我名。” 邢大军据《北方新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