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劳模·大工匠

2016-07-26 09:28木匠
北广人物 2016年16期
关键词:杨老总工程师工程

木匠

他是建筑施工方面一等一的专家、元老;

他是共和国首都北京城市建设的见证人和直接参与者;

从前三门高层居民住宅到长城饭店,从中央电视塔到西客站,从首都博物馆到国家大剧院,从首都机场到北京奥运工程……都留下了他的足迹;

65年,北京从只有两三幢8层建筑的古城发展至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国际

大都市,他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青年变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五一”国际劳动节就要到了。日前,笔者有幸采访到了全国劳动模范、北京建工集团原总经理、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今年已经86岁,仍保持着工作状态的杨嗣信老先生。

在采访杨老的过程中,我始终有种特别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这么多年以来,我采访过的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个了,这种感觉却是我从未有过的……初到北京,从不适应到全身心投入工作

杨嗣信,1930年9月20日出生在上海一个基督教家庭,他的父亲是一名邮局职工,母亲是一名家庭妇女。他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由于一家人的生活都要靠父亲一人的工资,是故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但杨家父母仍坚持让孩子们读书。杨嗣信也很热爱读书,从小学到中学,他一直是班里的优等生。1948年,他以优异成绩考取了之江大学建筑系。这是基督教美北长老会于1845年在中国杭州创办的一所教会学校。著名翻译家朱生豪、“中国雷达之父”束北星和著名数学家张理京都毕业于这所百年名校。杨嗣信在进入之江大学以后,仍一如既往地用功读书,年年都能获得奖学金。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之江大学宣告结束,原之江大学建筑系被划入同济大学。即将毕业的杨剐信,原本想着毕业以后能够留在上海,因为他的亲人都在上海,而且当时他已有了一个未婚妻。但新中国百废待兴,国家需要大批专业技术人员到祖国建设最需要的地方去。

是年9月,杨嗣信作为第一届全国统一分配工作的大学生,被分配到了北京一机部基本建设局。就这样,杨嗣信依依不舍地挥别了家乡,挥别了亲人,挥别了未婚妻,踏上了北上的列车,“当时,学校为我们举行了隆重的欢送会,称我们是‘国宝。会后,又派专车将我们送到火车站,搞得我们一个个都挺热血沸腾的,莫不暗下决心,要在今后的工作中,竭心尽力,做出成绩。”杨老回忆说。

但是,理想虽然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杨嗣信这个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早已习惯了有着“东方巴黎”之称的上海那种繁华的生活,来到北京只感到冷冷清清。到达北京的第二天,他就走遍了北京四九城,想能看到一些高楼大厦和热闹的街道、商场,但遗憾的是,他逛了一整天,只看到了两三幢8层高的楼房,就连北京最繁华的商业街——王府井大街和上海的南京路比起来,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简直可以用“云壤之别”来形容,真是越逛心里越凉……

“当时,我感到自己非常不习惯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和工作,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我一直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我曾向单位提出想要调回上海工作,强调自己是学建筑的,搞施工是学非所用,但是领导给我做了很多的工作。同时,我也看到北京的市政建设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有了喜人的变化,一条条马路被拓宽,几乎每天都有许多工地开工,来自祖国四面八方的建设者们都争分夺秒地为新生的共和国的首都建设从早忙到晚,感受着这种火热的生活,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北京就会变得和上海一样繁华。我开始相信自己的梦望一定会在这里实现!”杨老说。

11月份,杨嗣信被局里派到101工地任测量员。整个冬天,他们完成了上级交给的几万平方米工程的测量工作。北方的冬天“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长时间地在室外工作,尽管穿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但有多少次都觉得自己快被冻僵了,但他心里却装有一团火。和那个年代很多有理想的年轻人一样,他深为自己能够是首都建设大军中的一员而感到无比自豪。不久,杨嗣信被任命为一个工号的负责人,从此正式开始了他的施工生涯。

“那时工程技术人员都是和工人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你走过任何一个工地,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工人,谁是技术人员,因为人人都是一身泥、一身汗。当年还有个口号,叫‘大干快上,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很多老工人都有着极其丰富的施工经验,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了很多学校里学不到的东西。这真是印证了毛主席的那句话;

‘劳动者最聪明。”由于工作努力,对自己要求严格,杨嗣信年年都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并很快又被提拔为了工区、工地技术部门的领导和工程师。毕竟是科班出身,杨嗣信一直都很热衷于技术的创新。他和工人师傅们一道在工地搞过不少小发明,使施工中遇到的一些难题迎刃而解,很有点“青年鲁班”的风采,这也使他愈加成为工友们心目中的“高人”,有问题都爱找他解决。

走上领导岗位,仍四分之三时间在基层

1957年,杨嗣信被调到华北建筑工程公司工作,主做预应力钢筋混凝土施工技术的研究。“当时,没有设备,我们就土法上马,经过多次试验,终于研制出了18到24米跨的钢筋混凝土桁架和先张法预应力混凝土吊车粱,为北京西郊十几万平方米工业厂房的建设提供了强有力的技术支持。”场革命;他们还发明了“外砌内模”技术,这个技术后来获得了国家技术发明奖。前三门高层住宅项目从1976年5月25日开工到1978年12月底基本建成,只用了两年多。“虽然,现在有人诟病这些楼房,就像一排‘火柴盒子,但当年却是北京的骄傲,是高层板式住宅楼和高层塔式住宅楼第一次亮相京城。

上世纪六十年代,杨嗣信又被调到北京六建公司技术科,从事技术革新工作。“那段时间,我虽是公司技术科的工程师,但却一直没有离开过工地,因为做的项目基本上都是为解决在施工中遇到的一些具体困难。所以我和我的同事们会经常吃、住在工地,结合现场情况,和工人师傅们一起做实验。我们先后完成了三十多项技术革新,使北京六建公司成为了当时全国技术革新的重点单位。”

1976年5月,杨嗣信成为北京六建公司的副总工程师。当时,北京市政府为解决城市人口激增与城市用地紧张的矛盾,决定在前三门(崇文门、前门、宣武门一线)建造三十几幢高层居民住宅楼,总建筑面积超过了50万平方米,杨剐信被任命为北京六建负责段的工长。这个工程在当时来说堪称“浩大”。作为一个大段的工长,他深感自己肩上的担子之重。前三门高层住宅项目采用的是预制装配和现浇大模板相结合的新技术,施工过程中,杨嗣信带领一个科研小组,取得了几十项发明成果,特别是移动式混凝土搅拌站的发明,大大降低了进料工和抹灰工的劳动强度,在业界掀起了一1978年10月20日,小平同志来工地视察,当他走进位于宣武门西大街新华社对面的四号楼中的一个单元时,还用商量的口气提出;‘能不能把层高再降低一些,然后将面积搞得再大一些?随行的小平同志的小女儿毛毛担心父亲说出外行话来,当即俏皮地说;‘爸爸,您不能因为自己的个子矮,也让房子变矮啊。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小平同志也慈祥地笑了……”杨老回忆道。

1980年,杨嗣信担任了北京长城饭店工程的技术负责人,长城饭店是由美国人设计和监理的一个建筑面积超过了8万平方米的五星级大饭店。尽管在施工中遇到了许多难题,但也都被以杨嗣信为首的我方技术人员发扬自主创新的精神,予以了解决,特别是他们采用的“压力电渣焊”新技术,成功地解决了Ⅲ级钢筋焊接接头牢固度难以达标的技术难题,既保证了工期,又为国家节约了近百万美元的外汇,同时也得到了美方工程师的肯定。1982年,杨嗣信调任北京建工局任副总工程师,1983年,又被破格提拔为北京建工局局长,1988年,又转任为总工程师。走上领导岗位,肩上的担子更重了,他给自己规定;每天都要早上班、晚下班45分钟,节假日、星期天不休息……

杨老说;“在这个阶段,我虽身为局长(后改制为北京建工集团公司总经理),但一直没离开技术岗位,因为我深知技术工作的重要性。那些年是北京城市建设大发展的时期,首都宾馆、长富宫、金城大厦、华侨公寓、中信大厦、北京饭店贵宾楼、中央电视中心,以及数百万平方米的高层住宅,都是在那个时间段建成的。超大的工程量,有多少技术难题需要解决?为了适应这个形势,我一面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加大对技术部门的投入与支持,一面带头搞科研,组织技术攻关。当时,我们集团的科技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成果累累,不仅在北京首屈一指,就是在全国也是能排上号的。当时,我在大会小会上最常强调的一句话就是‘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正是我们坚持了‘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个原动力,才较为顺利地完成了一系列艰巨的任务。”

老而弥坚,退而不休,工作比之前更忙碌

1988年,杨嗣信年龄到线,卸下了北京建工集团公司总经理的担子,但仍担任着集团的总工程师,同时还被北京市政府聘为专家顾问团的顾问,开始介入社会工作。

“我第一天卸任局长,第二天就被任命为了亚运工程——405米高的中央电视塔施工技术领导小组的负责人。这个项目对我来说,可谓极具挑战性,因为我此前从未干过这种工程,而且工期很紧。中央电视塔是当时亚洲第一、世界第三高塔,工程难度可想而知,原想请国外的施工队来施工,后来领导决定自力更生。我和同志们夜以继日地研究施工方案,攻克了一个叉一个的技术难关。比如我们在施工当中,遇到了这样一个技术难题;当塔吊随主体结构升到300多米以后,怎么把它卸下来?开工前,美国一家公司曾提出,可以由他们派人来现场技术拆卸,但他们的报价竟然高达140万美元。”如此昂贵的费用激起了杨嗣信的好胜心,他和技术人员一道,经过一个多月的反复论证,终于用一种土办法将塔吊拆卸了下来。此举,轰动了整个中国建筑业,媒体更将他称为“托塔天王”。他们所使用的那项技术,后来被评为北京市科技成果一等奖。

与此同时,杨老还参加了其他一些亚运工程的建设,如游泳馆、综合体育馆等,并参与了许多重大工程项目技术方案的决策。

1992年,杨嗣信又来到北京西客站总指挥部,任总工程师。“那个时候,我已经超过了退休年龄,但是我不服老,非常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任务。当时,我分析了这个工程的几个难点,感觉最难的是西客站正中央大门洞的结构施工。这个门洞宽45米、高44米,顶部是四榀45米跨的钢桁架,上面还有一个钢亭子,总重量达到了1800吨。我和工程师们经过反复论证,最终决定采用‘整体提升的新工艺进行施工。

“当时,大家心里都没底,因为没有先例,而且国内一时也难以找到所需的设备。后在各方的大力支持下,终于成功地将巨大的钢桁架和钢亭子安装了上去。”杨老说得风轻云淡,其实当年的付出是难以想象的,施工时正值严冬,已经62岁的杨老和一帮年轻的工程师在提升平台上吃住了七天七夜,这才保证了西客站工程的按期完工。西客站工程后来被评为北京市科技成果一等奖,部分项目还获得了“鲁班奖”和“国家优质工程奖”,杨老可谓功不可没。

之后,杨老又先后参加了人民大会堂改造工程和首都机场四机位机座工程的工作,都很好地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直到1997年5月,已经67岁的杨老才在北京建工集团办理了退休手续。

说起退休,杨老笑称;“退休对于我来说,就是领了个证而己。虽然领了证,我也不再是集团总工了,但我仍有很多工作要做,而我本人也想发挥余热。集团满足了我的心愿,将我安排在了集团所属的‘双圆咨询监理公司,任顾问。同时,我还担任着中国建筑业协会质量分会的会长和清华大学客座教授。当时,很多人都劝过我,你都这么大岁数了,也该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了。我说做这个顾问,可不是因为恋栈官位和那点顾问费,我是真心地离不开工地。”

杨老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那些年,他又先后在北京市几个过万平方米的大工程上,任技术总顾问,且他这个顾问当的,绝不像有些顾问那样,只是挂个名,顾而不问,或是顾了才问一下,而是一天到晚地往工地上跑,帮助解决具体问题。

2001年,杨老又出任了首都博物馆新馆建设的总工程师,这项工程的结构十分复杂,施工难度大,需要采用很多新技术、新工艺,作为总工程师,早已功成名就的杨老需要承担很大的风险,一旦出了问题,那他的一世英名,都有可能会付诸流水。但是杨老却迎难而上,完全不计个人的名利得失,和年轻人一样整天泡在工地上研究施工方案,终于十分顺利地拿下了这个后来荣获得了包括“鲁班奖”和“詹天佑奖”在内的多项国家级大奖的工程。最值得一提的是,在工程款结算时,竟然没有超过原来的预算,这是十分罕见的。与此同时,他还参加了国家博物馆的改扩建工程和国家大剧院工程,后者亦获得了“鲁班奖”。

2005年初,杨老又被任命为“北京奥运工程总指挥部08办”的领衔专家,当时杨老已是75岁高龄了,对于自己在这样一个年纪还能直接参与奥运工程的建设,杨老感到无上荣光。三年时间,他和其他专家一道,对各场馆的施工方案进行研究、讨论和论证,出主意、定方案,解决施工中的各种难题和处理发生的事故,参加各种技术会议达二百余次,这等工作量即使是放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也是拼了。

当北京奥运主场馆鸟巢落成后,有记者问杨老;“您觉得它能够屹立多少年?”杨老十分自信地回答说;“它的设计使用年限是100年。但这指的只是它作为一个体育场馆的使用年限。百年之后,如果我们还能把它当成一个旅游景点、一处景观、一个历史遗迹来看待和保护的话,我相信一千年以后,‘鸟巢还会健在。”

抚今追昔,杨老感慨地说;“60年,弹指一挥间。其实,我只是做了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工作,但党和国家却给了我极高的荣誉(杨老自1977年以来,曾先后四次获评北京市劳动模范;1978年,获评全国先进科技工作者;自1991年开始,获享国务院特殊津贴;1995年,获评全国劳动模范,并多次获得全国科技大会奖、国家发明奖、国家科技成果奖和北京市科技成果奖;1982年、1987年和1992年,还被推选为中共第十二、十三、十四届代表大会代表),这使我感到十分惶恐。我唯有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竭尽所能,多为国家做点事情,才对得起党和国家对我的培养。”

如今,杨老已是一位86岁高龄的老人了,但他仍笑称自己是个“80后”,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的,“虽然我已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衰弱,但仍有一种强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我,因为我知道自己是在为祖国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这是我最大的幸福。我很幸运,这辈子做了自己喜爱的工作,我热爱工地,也热爱身边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特别是每当我经过自己曾经付出过劳动、流过汗、流过泪的工程,如长城饭店、中央电视塔、北京西客站、首都博物馆、人民大会堂、国家大剧院、鸟巢……这些如今已成为首都的标志性建筑时,回想自己65年以前,刚到北京时的情景,内心都十分激动,常会情不自禁地涌出喜悦的泪水。只要我还能动,就一定会一如既往地在党和国家需要我的时候,站出来,贡献自己的一切。”

谆谆寄语新一代,革命要有后来人

采访中,我问杨老;“您作为老一代为首都建设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的大专家,有什么想要告诉后来人的吗?又或者说,您对于新一代首都建设者,都有哪些期望?”

杨老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在思索了一些时间以后,他说;“长江后浪推前浪,新一代终归是要超越老一代的。我作为一个过来人,还是有很多话想对年轻一代讲,我曾经把我参加工作几十年的心得体会总结归纳为十条,我想这十条或能对年轻一代的建设者们有所帮助。”

杨老总结归纳的十条分别是;

一是工程技术人员要学点哲学,刻苦改造世界观。“毛主席在《实践论》中曾明确地指出;‘马克思主义的哲学认为十分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懂得客观世界的规律性,而在于拿了这种对于客观规律的认识,去能动地改造世界。我从1962年开始,就下决心要学好毛主席的《实践论》和《矛盾论》,先后学了30多遍,通过学习这两篇文章,使我认识到要适应新形势的要求,就必须改造世界观,否则将一辈子格格不入,更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有益于人民的人。”

二是永远要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并做到坚持不懈。“工程技术人员不仅要学专业技术,还要学政治、理论;不仅要从书本上学,还要在实践中学;不仅要学自己专业的知识,还要学与自己专业相关的知识,比如干我们这行的,不光要学建筑施工技术,还要学一点通风、空调、电气、市政、地铁等方面的知识,不一定多精,但绝不能当外行。另外,要多看一些专业技术期刊,及时了解最新技术信息。有人总是强调工作忙,没时间学习,我认为8小时以外,完全可以抽出很多时间来学习,雷锋有个著名的‘钉子精神,只要你肯‘挤肯‘钻,时间总是有的。我都这个岁数了,每天还会坚持一个小时的学习。”

三是坚决不要脱离基层。“这是我一生最重要的经验,到现在,我参加工作已经65年了,我当过技术员、工程师、总工程师、局长、总经理,也担任过很多重大工程的总工程师,我简单地统计了一下,大约有四分之三的时间我是在基层。在走上领导岗位之后,通常我都是职务在机关,人在基层,‘开会上来,会后下去,而且是哪有重点工程、哪里条件艰苦、哪里有复杂的技术问题需要解决,我就到哪里去。到基层,不是走马观花,而是深入实际,做具体工作,并承担风险,有道是‘无限风光在险峰,我始终认为没有直接的责任是锻炼不了人的。有人当上了总工程师或技术部门的领导后,就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听听汇报、看看资料,长时间脱离基层,具体问题都要别人去解决,自己只管拍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变成外行,跟不上形势的需要,人也变懒了。为什么我退休都快20年了,政府、社会、各施工企业还会不断地来找我,就因为我始终没有离开过工地。”

四是要有不断创新的意识。“一个没有创新意识的科技人员,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科技人员,更不用说是总工程师了。因为技术是在不断发展的,尽管有规范、规程,但是规范、规程也是在不断补充创新的,经过一段时间就要重新编写,死抱着现成的规范、规程就无法创新。现在有许多施工企业有种认识上的误区,认为施工单位正常工作都忙不过来,工程上出了毛病还要受处分,能按照规范、规程,顺顺当当地把一个工程做下来,就已经不错了,哪有精力搞创新?还有人认为创新是科研部门、研究院的事,与己无关。对此,我要批评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工程师,也许他们听了会很不服气,但从我个人的工作经历来看,我几十年职务在机关,人在基层,多少大工程都是我在做总工程师,够忙的了吧,可是只要我人在工地,就会想着要怎么结合工程的具体难点,搞点科研,通过科研、创新等手段,解决了很多技术难题。特别是现在,工程越干越大,每个工程都不一样,各有特色,特别是当你遇到一些特殊结构(如‘鸟巢、‘水立方)时,有很多技术都是你从未做过,甚至没见过的,如果不下功夫,没有‘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精神,是干不成事的。一个施工企业的技术人员只有经过基层的锻炼,才能快速地成长起来。”

五是要正确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努力创造良好的工作条件和氛围。“工作中难免会遇到这样和那样的困难。遇到困难不怕,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要依靠群众,有事多与群众(特别是广大科技人员)商量,开专家会,也是为了充分利用社会上的人才资源。你没有一个良好的人际关系,如何做得来?过去,我们遇到了许多难关之所以能够闯过来,就是因为依靠了群众,这一点非常重要。你不要觉得你当了总工程师就什么都比别人强,事实上,在施工领域中,专业众多,你不可能事事都懂,所以你必须依靠群众,放下架子,不懂的地方就虚心地向懂的人求教,哪怕是自己的部下。你的威望,不是靠你的高高在上就可能获得的。”

六是提倡一专多能。“有人说‘总工程师是万金油,我就不赞同这个说法。我当总工程师已快40年了,我不承认自己是‘万金油,现在我已经在不少专业技术领域,如钢结构、模板、脚手架、防水,混凝土技术等方面,都成了专家。2008年奥运工程指挥部更是给我安了一个‘领衔专家的头衔,我希望能够有趣来越多的年轻技术人员,成为多功能的专家,而不是只专一门

七是要多写论文,将自己的经验升华为理论,传给后人,让后人少走一些弯路。不但自己要写,还要发动、组织大家写。“近20年来,由我任主编组织编写的各种著作有十余部、一千万余字,既给后人留下了一批宝贵的财产,同时也是对自己的充实和提高。”

八是要讲科学、有底线。“施工企业经常会遇到进度和质量、安全的矛盾,对于甲方提出的不合理要求一定要抵制,不能为了讨好甲方而无原则地答应。更不能为了追求进度,颠倒工序、破坏制度,原材料不经试验,半成品不经验收就使用。设计上的问题也不能忽视,因为一旦出了问题,即使问题是出在设计上,施工单位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我要提醒施工人员多少学点设计,施工前一定要认真审看图纸。”

九是既要抓技术,也要抓管理,实行“两条腿”走路。“现在一些施工单位在工作中,只抓技术,不抓管理,认为管理没有技术含量。还有一部分当上了领导的技术干部恰恰相反,认为自己不应该再陷入具体的技术工作中,总是将具体的技术工作都推给手下的技术人员去做,自己则只负责管理,我看这两种倾向都是不对的。”

十是技术官员应该踊跃参加重大科研项目的研究工作。“即然是参加,就不要只挂个名,而要真正地钻进去。不要说你的工作有多忙,再忙也能挤出时间。此外,技术带头人,特别是身在领导岗位上的技术带头人,还应该重视人才的培养,协助人事部门合理使用技术人员,关心他们的生活、工作和成长。”

杨老的这番表述,可谓语重心长,振聋发聩。我想这十条不应该只适用于建筑行业,同样也适用于其他行业。如果能再多一些像杨老这样不计名、不计利,一心为企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那我们的事来,岂不是要更加的兴旺发达。

行文此至,我终于明白了我的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什么,那就是杨老身上有种气质,那是一种能够使人感受得到的、满满的都是正能量的气质。正是他身上的这种气质,让我始终都没能意识到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位已经86岁高龄的老者。从前有句歌词叫“革命人永远是年轻”,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这不过是一句被无限夸大了的溢美之词,但在见过杨老之后,我才真正地理解了它的涵义,同时也真正认同了这种事情的存在。

真心地希望杨老能够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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