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老师，你不会走

◎ 隅　人



肖老师，你不会走

◎ 隅人

肖东发老师骤然离世，让人难以置信，无法接受！肖老师，你不能走，你不会走！

中国大百科全书第三版筹划出版学卷，我们第一个念想就是请你主持出版史板块，你回话乐意承担，但人一直在南方出差。大家盼望你出席4月1日的筹备会议，热切期待与你共事共话共处。可惜，你没有来，与你相逢的愿望也在4月15日那个可怕的瞬间化为泡影。顿时，雨落幽燕，冷风来袭。

蹊跷的是，同事说你事前曾经收到一条短信，要求你务必参加筹备会议，短信说作为中国图书出版史研究的第一人，你责无旁贷。这短信没有出处，却留给我们无限遐想，假若你如约返京，也许会错过心脏病发作的偶然片刻，也许会抗过死神的胁迫索取，也许会仍然在我们中间谈笑风生……此去泉台，阴阳两隔，肖老师，在那边也会编辞书吗？

孤陋寡闻的我，认识你实在太晚。2008年，我们邂逅在你主持的中国教育类图书发行座谈会上。那天，北大百年讲堂，群英荟萃，人声鼎沸，你英姿勃发、妙语连珠，让整个会场笑声朗朗、掌声迭起。2009年，南京大学的“全国出版专业学位设置论证会”，你作为出版教育业界的顶级人物出席，会后与师生们交流即席演讲，你对图书历史的精熟，你对文化历程的谙悉，你对出版改革的洞晓，还有你的推心置腹，你的人格魅力，你的风趣睿智，无不让人信服、折服。

中国书籍史、中国出版史，实质上就是一部最厚重的中国文化史。我们被世界各民族、国家、地区最看重的传统文化，至今从不间断、文脉贯通、代代相传，不正是由于一本本典籍、一部部图书的存在吗？这史的轨迹，书的连贯，文化的逻辑，在你的笔下，在你的讲堂里，串通起来，凸现出来，赫赫然，煌煌然。你一生倾注的、献身的，正是让中国文化一脉相承“当惊世界殊”的出版事业！

从那些交往开始，我们永远记住了彼此。不同岗位、不同环境、不同身份，同一个目标、同一样追求、同一种赤诚，两相望，两相记，两相依。

据我观察，深耕细作研究教学领域，你的田园从来都没有过荒芜，从来都是硕果累累。你在著书立说、研究探索、传承传播、授业解惑之际，更清楚地明白，要经受国际化、现代化的沐浴洗礼，要接受融入世界当代文化的敲打锤炼，传统文化才能焕发出新的生命。你深深知道，欧风美雨对中国文化，对中国出版业长足发展、持续发展有营养价值，但也会带来营养不良的风险。你讲古而不泥古、传古而不复古、言外而不迷外。你倡导的强基固本是为了更彻底地开放，更超越地包容，更广泛地汲取，是为了在走向世界之际，永远不迷方向、不失本真、不丢老祖宗。你放眼未来，把握趋势，置身变革，张扬进步——在教育平台上，你做出最精准的阐释、传承和引导，你发出的信号永远是明确的、清晰的、积极的、向良向善的；在研究领域，你古为今用、洋为中用、学用结合、知行合一，让中国书业与国际主流书业接轨、与全球沟通，让中国出版物、出版人理直气壮、堂堂正正、义无反顾地走向世界。

在你的一再督促下，我参与了你们师生关于书业走向、世界趋势的几次讨论，还与前来访学的外国博士生有过几次对话。事后你发来电子邮件大加褒奖：“真认真，耐心回答这些问题，令人感动。对外国记者和学生有人采取避而不见的态度，怕惹麻烦，显然是缺乏自信心的表现。失去了让外界了解自己的机会，何况人家还是友好的，只有彼此熟悉，方能成为朋友，互助前行。”北京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恢复建制10周年，你坚持一定要让我参加演讲；2011年，你还让我到北大出版论坛上陈述己见……每次交流之后，你的鼓励短信总是追着过来，“演讲内容丰富，条理清晰，视野开阔，信息量大，反映很棒”。

我不是你的学生，但更像你的学生。你的著述，你的教导，博大精深，让我学到很多很多。包括书本里的知识，包括书本外的治学精神，更包括你的眼界和视野，你的胸怀和志向。肖老师，此时此刻，我多想再听听你的鞭策和激励，哪怕仅仅是一句话。

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与人为善，是你给人们最直接、最深刻的印象。在学术领域，你没有偏颇偏见，谁的话都会让他说完，谁的观点都会让他尽力陈述辩解；在教书环节你是大腕，你是令人尊崇又令人依恋的“肖爷爷”；在出版业界，你没有亲亲疏疏，广交朋友，广积人缘，广受追捧。最让人不落忍的是你的细心、注重细节、细致入微。每每接到请教的函电、短信，再忙再累，你都要不辞劳苦仔细回复，不厌其烦细说端底；请来学校讲课的老师，你总觉得公家开的讲课费太少，老是拿自己的工资再补上一块；朋友请你吃顿便饭，你会“耿耿于怀”记上很久，总要找机会回敬一次方肯罢休。要知道，你也是个典型的工薪阶层，收入并不比别人高。如今，我们召开筹备会议，总主编专门叮嘱为已经退休的你备下往来交通的车马费，可是，你又竟是如此“吝啬”，不给我们一点点回报的机会，不给我们留一丁点情面。

知识让人丰富，知性让人高尚；学养让人钦佩，修养让人圣洁。作为一名教授，一个知识分子，一位为人师范的“爷爷”，你首先是一个大写的人，以品格、品行、品德让人高山仰止。北大图书馆里陈列着你的著作，北大迎新会上还会播放你的演讲，北大的校园里还应当有你勤奋忙碌的身影。啊，笑声朗朗，学子相拥，友人相聚，侃侃而谈——肖老师，你没有走，你不能走，你不会走，因为你和北大精神、北大文化、北大传统同在，因为你与所有的出版教育大家名家、范儿腕儿同在，因为你与不朽的中国和世界出版事业同在。

大百科的事情还要继续，此时此刻，我特别明白，什么叫“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沾襟”；出版行业的改革发展还在延续，此时此刻，我特别理解，什么叫“君今不幸离人世，国有疑难可问谁”；芸芸众生的日子还要过下去，此时此刻，我特别纠结，什么叫“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什么叫“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肖老师，你不能走，你不会走！你的书在，思想在，风范在，人们的念想、眷恋、依附在！你的举手投足、音容笑貌、一言一行、亲历亲为，都镌刻在我们心头，烙印在我们脑海，时时可以呼唤而出，处处可以感受、触摸、体悟、知会，人人可以从中领略到你对这个世界的温存、善意和奉献。

肖老师，你没有走！

2016年4月19日晚9时草就

4月20、21、22日改毕

（隅人，资深出版人、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