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打住时就打住

张勇

“该出手时就出手”唱了好多年，固然有侠气，但该打住时也应及时打住，这恰恰是容易被人忽略的。

郑国的宰相子产酷爱吃鱼，有人就投其所好，送鱼给他。子产不肯接受。送鱼的人问：“您喜欢吃鱼，为什么不接受馈赠呢？”子产说：“正因为我喜欢吃鱼，所以不能接受这种馈赠，这会让我失去职位和薪水。我不接受，反而能凭着薪水吃上鱼。”子产知道对欲望进行控制，尤其对那些需要放弃尊严，甚至违反法律道德的所得，能及时打住，很佩服子产的远见。

东汉经学家马融想要给《左氏春秋》作注，但他看到已经有贾逵、郑众二人作注在先。于是，马融便找来他们的注解阅读。仔细读过之后，马融这才意识到自己不适合给《左氏春秋》作注，他这样评价说：“贾逵的注本精深而不广博，郑众的注本广博而不精深。既要做到精深而又广博，就凭我个人的水平，又怎能超过他们呢？”因此他果断打消了给《左氏春秋》作注的念头，转而为《孝经》《离骚》等书作注，成就斐然。

老子认为，人的祸患多源于自身永不知足的贪婪本性，因此，圣人不仅要有优秀的道德修养、完美的人格魅力，还要筑牢廉洁自律的思想防线。“知足”是对于“已经得到满足后”的精神反刍；“知止”却是“获取过程中”的主动放弃。知足是不贪，知止是不随。知足常乐，能忍恒安；知足常足，终身不辱；知止常止，终身不耻。可是，人的贪欲是个无底洞，得陇望蜀是普通人的心理常态，能够“得陇”而拒绝“望蜀”，没有大胸怀绝对做不到。

放弃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让心灵按照既定的方向徜徉，独守一份静谧，马可·奥勒告诫我们：“一个人退到任何地方，都不如退入自己的心灵更为宁静和更少烦恼。”现代工业文明的喧嚣、快节奏的生活、名利的吹捧、权利的倾轧，各种利益犬牙交错，我们整日奔走忙碌，甚至趋炎附势、奴颜媚骨去求取功名利禄，尊严和人格可以完全抛弃，但到头来仍是碰了一鼻子灰，两手空空。

曾国藩当年打败太平天国时，有人劝他做皇帝，但曾国藩该打住时就打住，只选择做一个总督，通过这个换取了曾氏后人一代代的平安与优秀。如果曾国藩想要像吴三桂一样非要弄个皇帝头衔，他能做到保家全身吗？

1867年，俄国沙皇亚历山大二世以720万美元的价格把阿拉斯加贱卖给了美国。很多人不理解俄国为什么这么做，当时康斯坦丁·尼古拉耶维奇大公对此作了准确阐释：“这种出让是完全合乎现代要求的。我们不必欺骗自己，而应有所预见：美利坚合众国想要整个地统治北美，肯定会攫取我们这些领地，而我们又无法把它们藏掖起来。”如果我们再联想当时俄国刚刚折戟克里米亚，国力严重削弱，就会更加清楚地理解亚历山大二世为什么果断抛弃阿拉斯加，从而避免了因版图过大、防御成本过高而背上沉重的“包袱”。

司马迁曾经说：“欲而不知止，失其所以欲。”唯有以“知止”为始，方能以“有得”为终。该打住时就打住，不但是针对欲壑，懂得说“够了”；也要对痛苦、烦恼，懂得说“行了”。

（编辑/张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