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亭秋馆诗钞》之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

武小娟

（贵州大学人文学院 贵州 贵阳 550000）

试论《亭秋馆诗钞》之思想内容和艺术特色

武小娟

（贵州大学人文学院 贵州 贵阳 550000）

许禧身为晚清浙江钱塘人，出身于书香世家，著有《亭秋馆作品集》，内容丰富且庞大，而《亭秋馆诗钞》是其作品集中的重要部分，涉及范围广，包括亲情、自然景色、社会动乱以及儒释道合一色彩的诗歌，在艺术方面呈现出意境凄清、情感真挚、以及雕词琢句之美妙的特色。

许禧身 亭秋馆诗钞 内容 艺术

《亭秋馆诗钞》思想内容包罗万象，并非寻常的闺秀吟咏，读之让人感慨，却又为之惊叹，为何如此才华之人不被世人所广知？如此精妙之诗句不被世人所广读？故初探作者身世，研析其诗歌的思想内容及艺术特色，是本文的宗旨，此方面的探讨对古代黔南女性文学作品之挖掘整理具有重要意义。

一、许禧身身世及作品简介

许禧身（1958-1916），浙江钱塘（今杭州市）人，字仲萱，后人称之“亭秋夫人”。其出生于钱塘横桥之文化世家，父辈有“七子登科”之盛名。三兄许祐身为同治举人，三嫂余绣孙为俞樾次女，极具才情。许三十岁嫁于宣统年间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贵州贵筑（今贵阳市）人陈夔龙，育有两女，均亡故。

许禧身之作品体裁丰富，数量庞大，包括《亭秋馆诗钞》十卷、《亭秋馆词钞》四卷、《亭秋馆外集》和《亭秋馆附录》，共一函四册。陈夔龙悉心收集整理，1912年合刊于京师，现存于贵州省图书馆。《亭秋馆诗钞》包括卷一《初学集》、卷二《和泪吟》①此卷为特意收录思女之作，而先前许禧身有哭女诗三十六首，故已编列到其夫陈夔龙《松寿堂诗钞》卷十之中，在此卷中不负赘录。盖因其忆女之情不能自己，每每睹物变心绪涌动，潸然泪下，将心中之无限想念付诸笔端，吟咏成诗，故此卷名为“和泪吟”。、卷三《苏台集》、卷四《天香吟草》、卷五《桂楼吟》、卷六《偕园杂咏》、卷七《偕园吟草》、卷八卷九无题目、卷十《淞滨集》。

《亭秋馆词钞》卷一目为“偕园吟草，旧题为大梁杂咏”；卷二“偕园吟草，含真图咏”；卷三“偕园吟草”；卷四“偕园吟草旧题为西泠悼女词，今与近作合编”。②该卷均为抒写对亡女的百般思念，以及晚年膝下无子的凋零与落寞之愁绪。“偕园”盖为丈夫陈夔龙所想，其在序中提到“偕园者，客岁卜宅杭州横河里桥，小有园林，名之曰偕，为他日乞身偕隐地也。”《亭秋馆外集》“仿莲池大师七笔钩及笔记数则与楹联之属，因编为外集一卷”③许禧身：《亭秋馆外集》，民国京师刊刻，1912.。可见《亭秋馆诗钞》作品数量最多，因而也是作者倾注情思最浓重的一部分，在整个作品集中的分量举足轻重。

二、诗歌的思想内容

作者一生经历两次丧女，长女的亡故，对其心灵的创伤，无疑是毁灭性的。而作者一生跟随丈夫辗转南北，亦历经多次夫妻离别与磨难。鉴于此，故诗歌内容相当丰富，本文着重从四方面分析：

（一）诉说浓烈的情思

1.怀恋爱女，无处不在。

陈许夫妇育有二女，“次女貌玉润珠圆，甫及周岁而殇；长女明慧聪秀，实异常人，惟体弱，余钟爱甚”①许禧身：《亭秋馆外集》，民国京师刊刻，1912.。长女，名昌纹，字绣君；次女，名昌颖。《右台怀女》中“记得双珠幼小时，丰神如玉蕙兰姿。伶仃学步承欢日，断尽回肠寸寸思。”她们伶仃学步，咿呀学语的欢乐时光，恍如近在眼前。继而，“独忆儿时学步成，风姿如玉体晶莹”、“风姿绰约貌凌波，膝下承欢颜色和”，这是女儿学会走路后，依偎在母亲膝下游戏玩耍的样子。许夫人有《纹儿》：“丰神皎洁玉亭亭，气质如兰体自馨。折得名花随意戴，临床独坐写丹青。”这大概是纹儿长大后的体态，她时而于园中漫步，随意折花自戴，时而独自写诗，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跃然纸上。“秀句天生咏洛阳，误为福寿庆绵长”，许夫人于句后解释:女生前有洛阳锦绣春如海，满地常开富贵花之句。可见女儿自幼也是才华过人，兹摘录一首昌纹所作《春晓》以见其文采：

啼鸟鸣起现朝阳，惊觉黑甜梦里乡。阶下柳花飞是絮，林中莺舌弄如簧。

清风拂槛花含露，丽日当窗炉袅香。妆罢命鬟青镜掩，吟笺自理漫评量。

春天的啼鸟、纷飞的柳絮、轻柔的春风、林中的啼莺……，春日的恬淡美好，皆被细细呈现。当“田中佳节近，（筱石）绣虎费寻思。”夫人解释说，纹女昔日午节必作绣虎，可见昌纹也是心灵手巧之女辈。有关这一点陈田曾说，“幼婉顺孝友，针黹外，兼通画理，工楷法，旁及音律弈棋，无所不晓。唐宋人诗集涉猎，遂能成诵，弄笔为诗，若素习者。”②许禧身：《亭秋馆附录》，民国京师刊刻，1912.

次女的夭折让他们对长女视为珍宝，又因其自幼体弱，故许夫人有云：“惟恐其病长成稍结，壮侍亲孝识见明决。”③许禧身：《亭秋馆外集》，民国京师刊刻，1912.谁料她因一场水花竟被庸医误伤而逝。陈许夫妇悲痛欲绝，曾作诗悼念。④陈许夫妇曾作《哭女诗》三十六绝，另编入陈夔龙《松寿堂诗钞》卷十，兹不录。请大家一同感怀许夫人之爱女：

右台怀女

（一）

思量往事最心伤，膝下承欢孝意长。仆辈感恩时念主，凄凄痛泪泣坟堂。

（二）

一缕清香掩女坟，满山黄叶乱纷纷。杜鹃啼血声随泪，纸帛凄凉烛自焚。

夫人对女儿的思念之情欲罢不能，每每梦醒，依然呼喊着女儿的名字。而年老膝下无子，更让他们越发倍感人生的沧桑，只能“眼看青灰化蝴蝶，纷纷血泪泣枯杨”。“右台回首处，泪点泾罗裳”，女儿后葬于杭州右台山，回首这里，更是泪雨婆娑。

2.鸿案相庄，伉俪情深。

丈夫在外为官多年，故而夫妻离别之时的难舍难分皆被夫人所记录。

卷七《汉江舟次和筱石韵》便是其一：

（一）

打叠行囊负一肩，辞归无计再朝天。轻尘微雨难留客，巨浪狂风乱入船。

（二）

今日疏灯同咏别，明宵渔火隔愁眠。春蚕丝尽情难断，折尽长条在柳边。

一句春蚕能有丝尽之时，而你我无情断之日，道出了内心对丈夫无尽的留恋。一句“鹿车难挽言无尽，须念奇谋预锦囊”也道出了夫人对离别的无奈和对丈夫的关怀。深夜时分，思念到难以入睡，不禁想起两人在一起“漫把余音调锦瑟，更将叠韵入诗囊”的美好生活。夫人会在书信中数次叮咛嘱咐“君在前途须自爱，家书来往讬麟鸿”，盼望归来，“宦海何期偏滞足，连朝有梦共相驰”。

3.眷恋故知，感怀友人

因丈夫在外做官，夫人亦随之奔波，故会时常想念同他们一起生活过的故人。有《月夜怀静宜嫔》《春雨怀彩裳嫔》《十月初二日焚寄丁夫人》《追忆季英嫂》《咏李文忠公祠》《和筱石谒曾文公祠元韵》等。夫人并不只关心自己的亲人，对同丈夫一起共事、操劳国事的友人们亦能抱有崇高敬意、感激与怀念。这样的胸怀让人敬佩，实乃大家闺秀。

（二）表达深沉的爱国情感

尤其适逢庚子之变，许夫人记录了很多实况和感受。请看：

庚子之难时居京师闻两宫蒙尘感赋

（一）

翠华西幸万民惊，九国连鸡逼帝京。本欲捐躯犹未决，奈何女幼系侬情。

卷五·偶作

笑他傀儡聚当场，宦境无凭最燠凉。新法更翻云掩月，旧章屏弃日蒙霜。

脂膏零落财愁尽，贵贱无分苦共尝。若得祷求天意转，万民同庆共飞觞。

乱世中颠沛流离的生活、夫人的敢怒敢言、对百姓的仁爱、无心报国的心情，皆被尽情表现。

1.愤慨激昂

战乱期间生灵涂炭，许夫人义愤填膺，痛恨政府的无能，她的愤慨亦是千万中华儿女的愤慨。元宵佳节，她与丈夫一同感伤“干戈催动平何易，老幼抛残若个怜”，亦愤怒“孤负元宵好风景，一腔忠愤念君前”，却只能“满眼沧桑悲世局，一腔忠愤谢朝簪”。“九曲愁肠江海外，满腔忠愤梦魂中”，现实与梦境均让她的心情难以平静，尽寄于诗句。

2.忧国忧民

国难当头，夫人一方面愤怒官场小人的不作为，让国家沦陷于危难，更暗伤战乱中百姓的安危。她无奈“宦态更翻风落叶，饥民如徒蚁盈坡”，也感慨“闺中忧国起愁肠，争地争城为甚忙”，许夫人的宽广胸怀让人敬佩。“六街景色畅胸襟，尚觉愁肠郁郁深”，“回望长安泪落襟，几番无梦听更深”，国不安，她心亦不宁，她的忧国忧民之情，实非寻常女人之缠绵悱恻。国家危亡时刻，民不聊生，许夫人心存善念，“直节干宵存劲节，爱民如雨沛沱滂”，她的爱国之心有如磅礴大雨，汹涌而至。

3.有心无力

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报国之心，只因自己是一个无权无位的女子，暗自“却嫌巾帼愧须眉，虽有冰心难作为”。惟有感叹“惜少回春手，难言爱国肠”，“空存君国志，权作梦中看”。时光流逝，“垂老苍苍鬓，酬恩亦大难”。所有愤慨、爱怜和无奈都付诸一纸丹青，正所谓“遥望长安休极目，满腔忠愤讬悲歌”。

（三）描绘了闲居时光和秀丽景物

夫人随丈夫辗转南北，描写了很多湖光山色和闲居逸情之诗，西湖景色尤多。

如卷九：

题湖天春泛图

（一）

六桥三竺最悠悠，大好湖山一任游。再得扁舟明月满，春光和畅独句留。

（二）

鹤与琴书一舸收，西泠风景总常留。苏堤烟柳清尘俗，得句高吟独醒眸。

春日阳光和煦，乘一叶扁舟游玩，看悠静的西湖山水，漫步在苏堤长道，此时高声吟诵诗歌，人的精神也朝气蓬勃。“飞鸟阵阵鸣山阁，子雁双双过画楼。夕照钟声闻远寺，雷峰塔影入清流”，秋日夕阳下的西湖更多了些热闹的感觉。

许夫人的风景诗遍及了春夏秋冬，如卷三《春光》中“春光明媚百花稠，鸟语声声啼不休”；卷六《迎夏》中“花落春光去，薰风催暑来”，“叶底蝉声噪，楼前燕影”；卷四《和筱石原韵横桥老屋作》中“画桨双扬曲水流，染霜红叶已深秋”和“霜结冰凝驿路长，马蹄行遍旧村墙”。春日的鸟语花香、夏日的酷暑噪蝉、秋天的红叶枫林、冬天的冰冻长路，宛如一组生动的四季风景画。

此外，夫人有多首描绘植物之诗，包括梅、兰、竹、菊、莲、水仙、紫荆花等，对其描写，作者直指本质。如“独占群花首，堪欣色更芳。不愁风雨妒，岂惹蝶疯狂”，写出了梅花的幽芳与孤傲的品质；“幽香岂受俗尘侵，幸遇高人挈伴寻”，写出了兰花的清幽与素雅；“生成傲骨本难求，岂与凡枝作等俦”、“铅华洗尽厌春光，耐得西风傲晚霜”，写出了菊花的不拘一格，铮铮傲骨；“轻红浅白斗芬芳，月下偏成绝世妆”，写出了月色朦胧中海棠花的幽美，等等。

除此，闲居时光的诗歌也让人耳目一新，如卷一中《渔》《樵》《耕》《读》，且看其中一首

渔

春日融融春草香，小乔隐约白云乡。垂丝独钓青溪石，举网远抛碧水塘。

红叶度头归浣女，绿杨隄畔隐渔郎。沽来美酒乌篷启，一曲高歌醉夕阳。

诗中既有春日的青草白云、杨柳湖畔，又有钓鱼撒网、浣女渔郎，再加一沽美酒、一首高歌，夕阳中这一幅景象更像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作者也陶醉其中。《樵》中“倦时且坐拳拳石，梦醒还看小小庄”、《耕》中“官租完却欣称辛，醉访邻翁过小溪”、《读》中“村居课读疏篱短，山郭闲吟松径长”，让人沉醉于乡村无忧无虑的景象。仅此便能充分感受到夫人心境之恬淡。

可见，许夫人情感极其丰富，既有女性的细腻温柔，而非闺秀之矫揉造作，又有战乱中眉宇间的英气。正如侄儿徐琪所感慨：“夫人之诗词，岂寻常巾帼俪红妃白嘲风咏露之句哉？使以须眉论。”①许禧身：《亭秋馆诗钞》，民国京师刊刻，1912。

（四）充满了儒释道色彩

1.充满儒学气氛

儒家一直提倡已仁爱为中心的仁、义、礼、知、信等传统的思想在诗中被浓重地孕育。许夫人每到祭祀之日，必深切追悼周丁两夫人②即周淑卿和丁涟漪，她们曾是陈夔龙的前两任妻子。，有《悼周淑卿丁涟漪两夫人》《再悼周淑卿夫人》等，请看一组：

再悼周淑卿夫人

（一）

標梅初过赋催妆，百辆车迎出书堂。拜别双亲知敬戒，从今艰苦为谁尝。

（二）

却扇羞窥举案郎，静调琴瑟两相庄。最怜共伴鸡窗读，绣剪银针翠袖扬。

她讲述了周夫人出嫁时之情景，并赞美他们曾经的美好感情。不仅赋诗，许夫人也为二夫人占卜墓地③周丁二夫人，同女儿均葬于西湖右台山。之后，许陈亦葬于此。，从贵州到浙江，亲力亲为。正所谓“其风义之高于此见，亦仁厚之德于此昭也。”④许禧身：《亭秋馆诗钞》，民国京师刊刻，1912。

她有诗如《寄怀静宜嫂》《春雨怀彩裳嫔》，有对生母忌辰的题诗《二月朔日，生母李太淑人及次女颖儿忌辰》，有对侄儿的悼诗，甚至表达对为国操劳之人的崇敬《咏李文忠公祠》等，这些对亲人长辈大臣的祭奠，无不体现了夫人之忠孝。

夫人对百姓收成频频祈祷，作《戊申七月鄂中旱热，时疫大行，府县筑台求雨三日未验，余与筱石焚香祷于女灵，夜即大风，次大雨》《廿二日求晴》等。甚至曾因婢女折梅而怀有怜悯之情，作诗《元日出，遇仆辈折巨枝梅花，心殊可惜》。可见夫人仁厚之品德。

2.佛道融合

《亭秋馆诗钞》中有相当多的道家用语：玉液、琼浆、蓬莱、青天、鹤氅、仙岛、仙裳、仙迹、瑶池、珠宫、鸾车，等等。此类物象大都出现在梦中，女儿俨然上界女仙，且看仙境中的纹儿如卷七：

第十仙驿奉母图

婢春燕梦其时余欲送女灵由汴回杭，梦至驿店中，灯彩辉煌，陈设华美，

见儿以双手扶余入内，谓婢曰：汝等他出去住，勿在此歇。

因念长途苦，停云驿店开。螺鬓随意挽，鹤氅趁身裁。

婉转娇儿态，凄凉阿母怀。含颦语雏婢，遮莫入帘来。

此首诗是夫人护送女儿灵柩回杭州时婢女所梦。仙境中的物象，不过是思念之情太过浓烈所幻想。诗中更有很多灵之物异和祥瑞的气息，皆似女儿化身，具有灵性。例如《儿生辰日供烛结花大如桃李》写道在纹儿生日那天庭院中突然发花，并大如桃李，夫人欣想定是女儿为安慰母心所点化。再如《除日心绪无聊，偶检旧藏茶瓯，忽得清水一盏，或亦吾女灵，以甘露療余嗽疾，耶将斯露遍饮在座诸人及媪婢，因此成此诗》，夫人亦如是认为。此类频频出现的境况，无疑是夫人爱之深，思之切的缘故。

诗中有多首诵经、祈福之作。此外，对官场和人生透彻的领悟，亦表现着夫人的极大智慧。且看几首：如卷二《丙午冬日廿八日记事》写道女儿忌日，她谢绝亲友，设坛诵经为亡女祈冥福。最能体现夫人夙根之质，是她历经沧桑后悟出的大智慧。她有卷六：

感怀

（一）

情短情长总是空，罡风起处各西东。惟将根本牢牵住，他日蓬山一笑同。

（二）

人生如电梦无痕，不管花魂与月魂。是有心田牢固在，参禅何必入元门。

人生如梦，任何事情都将随时光的流逝烟消云散。人世间的情短情长，岂是我等凡夫俗子之辈所能品评？

在丈夫仕途正盛之时，她屡屡引退，许夫人数次提醒他宦态百变，莫为之流连。惟有与家人在一起，抛却那繁杂之事，才能得到内心的安宁和平和。夫人所领悟：“肯谢朝簪得自由，浮名何必强羁留”、“满藏金玉归何用，不若遗留万卷书”、“国帑渐倾民意乱，堪怜富贵若浮尘”，足见其道之深。

三、诗歌的艺术特色

许夫人作品内容丰富，艺术手法也随着内容的不同而变化，手法精炼，浑然天成。

（一）凄凉与清旷并俱的意境

前者主要体现在怀女诗中，处处散发着悲凉的气氛。《右台怀女》中的“一缕清香掩女坟，满山黄叶乱纷纷。杜鹃啼血声随泪，纸帛凄凉烛自焚”，“曲曲峰腰松径长，凄凉风景断人肠。”满山黄叶，纷纷下落，为女儿坟前焚烧纸帛，再加上周围环境：杜鹃的凄啼、弯曲的松树，都营造着一种凄凉的意境。秋天为儿营墓时有“凄凉古树墓门烟”。一句“腰围惊带落，鬓影叹霜连”，道出作者的万千思念，皆透露出悲伤的气氛。

后者则体现在作者闲居或风景诗中。如《咏留园》“纷纷细雨落庭阶，屋后春光丽小斋。欲怕风姨多做恶，花幡亲制早安排”，《清宴园即事》“清风袅袅养花天，春酒荷芳列绮筵。对岸梅梢飞细雨，隔墙茅屋起炊烟”，那春天纷纷的细雨，柔和的清风，袅袅炊烟，祥和安静的乡村，呈现出一种轻快明丽的感觉。而像描写夜晚月色的诗句，“月漾帘波似水纹”、“春色怡人月上弦”、“香尽烟消夜色阑，云霄雁过月光寒”等，那月色的柔和和寒意，又是一种清旷的意境。

（二）浓郁的感情色彩，叙说式的抒情方式

哭女诗中能感受到作者那极度的思女之情，送别丈夫和日常书信中能感受到夫人浓浓的爱意，爱国诗中亦能随夫人一同感叹国家的沦丧之痛和无力捐躯报国的无奈，描写景物的时候，作者融入情感，娓娓道来，如:

右台怀女

（五）

记得双珠幼小时，丰神如玉蕙兰姿。伶仃学步承欢日，断尽回肠寸寸思。

（九）

游魂昨夜入黄粱，复见娇儿倦倚休。天外归鸿惊晓梦，泪痕点滴绣衾旁。

描写了女儿儿时可爱学步的情景，那些幸福时光似乎近在眼前；又慢慢诉说昨日的梦境，直到天外飞鸿惊扰了朝梦，才发现泪水早已浸透绣衾。作者用一种诉说的口吻，用诗句倾诉那种思念到极致、失而不复得的伤痛，如此诚挚又强烈的情感让人随作者一同落泪感伤。

（三） 雕琢词句，了无痕迹

许夫人的诗歌无论是抒发情感，还是描写风景，亦或是感怀仙界，其用词造句方面，不见雕饰的痕迹。

诗作用词新颖，作者总能出其不意地运用一个修饰词，并喜用“红”、“绿”二字，尤其体现在风景诗中。诸如“绿垂春渐老”，绿意低垂，春天逐渐老去，迎来夏日的炎热；“雨岸轻风舞绿杨”，绿杨好似一个舞者，迎着清风翩翩起舞；诸如“长隄含翠色”、“天边归雁催红叶，池内游鱼戏绿萍”、“野绿独行窥雁阵，软红重踏听莺簧”，皆使用同一方法，展示了动植物的动态之美。

诗句对仗工整，如“窗外溶溶影，炉中袅袅香”、“红叶度头归浣女，绿杨隄畔隐渔郎”、“彩笔慢题红叶句，青篱缓步绿云乡”、“村居课读疏篱短，山郭闲吟松径长”、“碌碌红尘何日了，茫茫仙路那时安”、“鹧鸪有泪啼秋雨，白鹤梳翎傍老松”、“幻影匆匆留梦毂，悲腸郁郁付诗篇”等，名词、动词、叠词都对应整齐。

作者化用前人诗句，使感情表达相得益彰，丝毫看不出是刻意引用。例如卷九：

忆寒山寺和筱石主人韵

（二）

渔火江枫暮色浓，雪泥鸿爪寄行踪。何当共载瓜皮艇，重听寒山夜半钟。

这一首诗很显然化用了张继的《枫桥夜泊》，“渔火江枫暮色浓”化用“江枫渔火对愁眠”，“重听寒山夜半钟”化用“夜半钟声到客船”。而“雪泥鸿爪寄行踪”这一句则引用苏轼《和子由渑池怀旧》一诗中的“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情感基调以怀念为主，用江枫渔火为背景，相辅相成。再如《七夕》中“玉露金风又一年，前情如梦梦如烟”一句，化用了秦观词《鹊桥仙》中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并且两首诗情感基调一致，皆在怀念爱人。

运用恰到好处的典故，许夫人这一点处理的也很巧妙。如卷四《怀古》表达庚子之乱国难当头，国人应有抵挡困难的勇气，而“韩信淮阴甘辱胯，伍员吴市苦吹箫”便运用了韩信当年辱于胯下之事和吴市吹箫的典故，符合当时情况和作者的情感，自然贴切。

责任编辑：黄万机

Attempt to discuss the content of Tingqiuguan poetry and art features

Wu xiaojuan
（Humanity and Literature College，Guizhou University，Guiyang 550000，China）

Xu xishen was born in an intellectual family for Zhejiang Qiantang people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writing the "tingqiuguan works collection". It is rich in content and huge， and the Tingqiuguan poetry is an important part of the works， involving a very wide range， including affection， natural scenery， social unrest， and Confucianism.It showing many characteristics in the arts including a desolate mood， sincere emotion， and wonderful words and sentence.

Xu xishen；Tingqiuguan poetry；content；art

I207.22

A

1000-8705（2016）02-88-93

武小娟，生于1990年，女，山西临汾人，贵州大学人文学院2014级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贵州地域文学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