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记者 何玉梅 李佳旭
追寻难以忘却的纪念
文丨记者 何玉梅 李佳旭
中国国家博物馆内陈列铜雕:红军小号手(潘义军/摄)
82年前,为了挽救革命的危机,红军开始了伟大的长征。那是一次人类历史上举世无双的壮举,没有它,中国革命不会取得胜利,新中国也不会诞生。而那些在长征中抛头颅、洒热血,为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艰苦战斗的老红军们,更是我们心中永远的丰碑。在纪念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本刊记者对和长征相关的那些人那些事进行了走访,倾听他们追忆那动人的长征故事。
在他不平凡的革命生涯中,曾因身经百战出生入死被黄克诚、胡耀邦、杨勇、苏振华等称为“打不死的程咬金”;因负伤流落遵义被当地群众当作能救死扶伤的“红军菩萨”;因担任遵义会议纪念馆首任馆长被邓小平称为是该项职务的“最合格人选”;因经历奇特被美国作家协会副主席、《纽约时报》原副主编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所撰的名著《长征——前所未闻的故事》中推崇有加,这使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
他就是孔宪权,原名孔权,湖南省浏阳县人,1911年2月出生于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30年2月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2年8月经黄克诚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过一至五次反“围剿”,历任班长、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曾当过红三军团军团长彭德怀的传令排长,长征途中任红三军团四师侦察参谋、红三军团十二团作战参谋。
孔宪权参加红军后,身经百战,机智勇敢,多次出生入死,一回回与死神擦肩而过。1935年2月26日,在娄山关战斗中,孔宪权率突击队攻打娄山关南侧的黑神庙敌旅指挥所。此役中,孔宪权左腿胯骨中了敌人的6发机枪弹,被打12个枪眼。
在留下养伤后,孔宪权与大部队失去了联系。伤愈后,左脚短了近10厘米的孔宪权流落乡间。在遵义县枫香镇一带,孔宪权曾经挑着货郎担,走村串寨“卖点针头麻线”,也当过泥瓦匠,被人称为“跛子瓦匠”。
解放后,在大将黄克诚,时任贵州省军区司令员杨勇、政委苏振华以及遵义地委领导的帮助下,孔宪权恢复了党籍并担任遵义县枫香区区长。1952年,孔宪权担任遵义会议纪念馆筹备委员会秘书,参加遵义会议纪念馆建馆筹备工作。1955年2月,省文化局批复遵义市图书馆副馆长孔宪权兼任遵义会议纪念馆第一任馆长,并刊发戳记,正式成立筹备处。1957年7月,遵义会议会址正式对外开放,任职期间,孔宪权为纪念馆征集革命文物、搜集历史资料作了大量开创性的工作,现在纪念馆收藏的历史照片,大多为那时所拍摄。
1958年11月,邓小平到遵义参观纪念馆时,看到纪念馆取得的显著成绩,高兴地对孔宪权说:“你是遵义会议纪念馆馆长最合适的人选。”1958年,孔宪权到北京,先后到朱德、彭德怀、胡耀邦等领导家中作客,逗留一个多月。在他的努力和争取下,1964年11月,毛泽东主席为遵义会议纪念馆题写了“遵义会议会址”六个大字,这是解放后毛主席为革命纪念旧址唯一的题词。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至孔宪权去世,他先后接待了美、欧、日等国家的作家和外宾,受邀为他们讲述关于长征的史实和红军的故事。1988年11月7日,78岁的孔宪权去世时,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亲自发了唁电:“对长征老战友孔宪权同志的逝世深表哀悼。”同时,全国七大军区也发来唁电表示哀悼。
因为做纪念红军长征胜利八十周年这个选题,打电话给谭小松老师,想采访他作为业余爱好者研究红军长征的经历。他说研究身边的历史、做喜欢的事,很平凡,反复强调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但就是这样一个自认平凡的人,却20多年如一日,以一己之力,利用工作之余抢救性地发掘和采访,创作出三十多万字的作品——《红军长征在习水》,弥补了官方文献资料中的部分缺失……
还记得第一次见谭小松的情景,大约是20多年前。有一天,一个30多岁的男子来到编辑部,很腼腆地自我介绍,是一名中学历史老师,手里拿了一大摞手写稿,记录的是红军长征在习水期间那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问能否在报刊上发一下。为了方便刊用,他特意把文章编写成一则一则的小故事。那时我刚大学毕业,是报社文艺副刊的一名实习编辑。那些平实而生动的文字打动了我,我在副刊上给他连载了很久。
遵义市建文小学学生在红军烈士陵园接受红色教育(潘义军/摄)
青杠坡烈士纪念碑(刘国华/摄)
一来二往中,大家熟悉了,得知他为何热衷于研究这段历史。他老家在绥阳县城,从小就听祖母讲红军长征的故事:遵义会议后,红九军团向东北方向推进,占领了绥阳县城,打开地主的粮仓把粮食分给穷人,杀掉豪绅的肥猪给穷人,并建立了苏维埃政权——绥阳县工农革命委员会。在那些日子里,穷人们的确扬眉吐气,当家作主人,正所谓“红军到,干人笑”。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天红军走后,国民党军队又杀回了县城。虽是短短几日,但老百姓明白了一个道理:红军是帮穷人的队伍。一天,一个红军连长被县民团的团丁追到他祖母家,当祖父祖母认出他就是前几天在城里给大家分粮分肉的红军时,便毅然送他从后门跑掉,自己则跑到前门缠住穷凶极恶的团丁……
8岁时,他随父母举家搬迁到习水县城所在地东皇区城关镇。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插队落户在习水县东皇区羊九公社拦河生产队,离红军打过战的天堂坝战场只隔一道山梁,听亲身经历过的老人讲战斗的惨烈。大学读的是历史专业,给他讲授《中国现代史》的是刘永教授,一个72岁的老共产党员,他经常在贵州文史教材上看到刘教授从事革命活动的介绍。刘教授阅历丰富,口才及佳,上课充满激情,给他留下很深的影响。那时他就想,中央红军在习水来回往返两个多月,是红军长征途中停留时间最长的一个县,红军的足迹遍及家乡的角角落落、山山水水,新中国的创立者们大多在习水经历了血与火的考验,度过了生死攸关的岁月……如果把这一段历史挖掘整理出来,写成一本书,让我们的后代了解红军长征的艰辛,以及在坚苦年代表现出来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和巨大的自我牺牲精神,一定是件十分有意义的事。
也就是从那时起,凡是看到有关红军长征在习水的书籍,他能买的就尽量买,不能买的就用笔和本子记下来。一到周末或寒暑假,就骑着自行车到红军战斗过的地方考察采访,骑车去不了的地方,就徒步前行,瞻仰了很多遗址,访问一些当年的见证者,或是找当地年龄较大的长者,听他们口述那段历史,赶紧记下来,生怕遗漏了。为了收集这些散落在民间的历史,他住过废弃的茅舍、宿过河岸边,住在人家的屋檐下,遭到烈日暴晒、寒风冰雪的袭击,顶着瓢泼大雨翻越过二郎山,亲身体验红军长征的辛劳。这么多年来,他不知自己骑坏了多少辆自行车,跑了多少路,经历是多少危险的瞬间。过去了几十年,但只要你走进农家田舍、走进人民群众中去,提起长征,他们就有说不完道不尽的红军故事。他说是老百姓给了他丰富的素材,也给了他写作的信心。
初稿出来后,为谨慎起见,他反反复复查漏补缺、考据、考证、修改,有时为了一个时间或一个小故事,他可以跑上无数次;有时为了一个词一句话,他会反复掂量,斟酌很久。那种做学问的严谨态度,对年轻的编辑而言,无疑是一种鞭策,所以每次编辑他的稿子,我都心怀一种敬意。
这十多年间,谭小松数易其稿,修改了无数次,以一己之力,最终在2010年12月26日,毛主席生日那天,印刷完《红军长征在习水》一书,全书30余万字。他说,这一切在别人眼中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对他而言,就想用自己的方式,纪念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纪念在习水战斗过或牺牲了的红军战士。
尽管几十年过去了,64岁的罗跃林回忆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祖父医治红军伤员的情景,仍旧显得有些激动。
1935年1月遵义会议后,中央红军兵分三路进入习水境内。1月23日,红军总部接到上级命令,要协同红五军团37团在距离东皇约50余里的梅溪河阻击敌人,以接应从侧翼迂回前来会合大部队的中央纵队。他们遭遇了紧紧跟随而来的川军刘湘所属的“模范师”及廖泽、潘佐等部,展开激烈的交火。正值数九寒冬,尽管冷得瑟瑟发抖,战士们还是成功地掩护了大部队转移,双方伤亡都很惨重。阵亡的将士被掩埋在一个山洞里,大家站在墓前,给牺牲的战友集体行了一个军礼。部队便沿着通往山垭口的石板路,缓缓向东皇场前进。走不动的伤员,就近撤退到相对最近的良村场。
罗跃林的祖父叫罗长兴,罗家在良村场上世代行医,口碑很好。川军中有个姓郑的营长,家就在良村街上,知道罗长兴医术很好,尤其擅长刀枪伤和骨科,经常来接他到部队为川军将士治疗。
当时国民党政府搜查得很严,并放出话来,如果哪家私藏红军、给红军带路的,格杀勿论。但当罗长兴听说街上一座空房子里的草堆里有一位受伤的红军时,凭着医生的本能,他还是悄悄前去探望。受伤的战士很警惕,处处提防着他,说的话他也听不懂。但从受伤战士恐惧的眼神和动作,罗长兴知道他是防备,他用手势告诉伤员,自己是医生,来给他治疗和送吃的。通过这样的交流,受伤的红军战士才慢慢放下警惕,接受他的治疗。后来为了方便治疗,加之怕暴露,罗长兴秘密把他接到自己家来,每天晚上按时给这位伤员上药。后来在交谈中,知道他是江西人,十多岁就参加了红军。稍微好了一点,这位红军千恩万谢后,坚持要去追赶自己的队伍,往桐梓方向去了。
由于赶路,加之风餐露宿,病情加重,走路跟不上节奏,他掉队了,在桐梓留了下来。解放后,认定他的红军身份时,他给组织讲在良村梅溪河阻击战受伤后,良村场一个罗姓医生救他的过程,描述他们家的房子大概是什么布局、家里是什么摆设。组织上还派人专程到罗家了解情况。因为救红军有功,政府请人到罗长兴家里给他画过像。当时大家也不知道画像来有什么用。后来有亲戚到遵义出差,说参观遵义会议纪念馆时,看到墙上挂有罗长兴的画像。
罗跃林说,祖母跟她讲,红军从来不让穷人吃亏,她和邻居们给红军筛米做饭,红军没钱付大伙的工资,就拿米和面给她们作为工钱。
因为祖父救过红军,家庭成分好,小学毕业后,她被推荐去习水二中读初中,后来又参加湘黔铁路的建设,直至参加工作。她说自己也算是沾了爷爷和红军的光,从一个农村姑娘到国家工作人员,受到很多同龄人的羡慕,她自己也很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一直勤奋工作。
红军长征过遵义,并召开了点亮中国革命前行明灯的遵义会议。无疑,这段历史成为整个中国革命进程中最值得书写和纪念的段落之一。铭记历史,除了事件本身,也要铭记这些在红军长征中作出贡献的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