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光 姜红伟
问:有人说20世纪80年代是中国大学生诗歌的黄金时代,您认同这个观点吗?
答:认同。不仅仅是中国大学生诗歌,甚至是中国新诗的黄金时代。彼时那样的诗歌写作氛围,参与其中的人数(大学生是一个庞大的群体),诗歌的产出量,大量优秀作品的诞生、传播,诗刊诗报数量等恐怕用空前绝后这个词也不为过。当然最终是大浪淘沙、巅末毕现,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坚持下去,或得到认可,甚至载入史册。但历史都是由大人物和小人物共同组成的,记得契诃夫在论及个人在历史发展中的作用时曾说“所有的狗都应该叫”,那时的确是几乎所有的狗都在叫。总之,像那种规模和气氛怕是很难再出现了。
问:请您简要介绍一下您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革命生涯”。
答:我1986年考上大学,刚入学不久就收到湖北省作家协会青年诗歌学会“屈原诗丛”编委会的通知,我中学时代创作、投稿的诗集《太阳石》入选该诗丛第三辑,诗丛主编是著名诗人饶庆年先生。饶先生是我国著名的乡土诗人,当年创作过脍炙人口的诗集《山雀子衔来的江南》,曾获中国新诗奖。我在诗集校对过程中得以和他有所接触,深感其人朴实无华,实则才华横溢。只可惜我写诗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大人物”数年后因病英年早逝,真乃天妒英才。《太阳石》出版后,给我带来了一些虚名,当然更是莫大的鼓励。1988年第8期《大学生》杂志中的一篇《当今大学生诗坛》的文章对此作了介绍。随后的几年,又陆续创作了几百首诗歌,在《飞天》《星星》诗刊、《民族文学》等发表了一部分。其中诗作《思想》收入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1988年诗选》,诗作《歌唱生命》曾获中国作家协会《民族文学》优秀作品奖。
问: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是如何参加和表现的?
答:和大多数文学爱好者一样,读书、写诗、编杂志,举办诗歌朗诵会,搞诗歌大串连。
问:当年,您创作的那首《思想》曾经很受读者喜欢,能否谈谈这首诗的创作、发表过程?
答:诗作《思想》在《民族文学》1988年第12期上发表后,次年收到人民文学出版社寄来的厚厚一本《1988年诗选》,看到这本类似诗歌年鉴的书收有自己的作品,而且名列其中的多是当时有名的诗界前辈,作为一个大学生,当时感到很激动,又很惶恐,其时正在北京某杂志搞毕业实习的我和先我毕业、已到文化艺术出版社上班的铁哥们陈勇一道跑去拜访人文社的资深诗歌编辑王晓先生,他热情接待了我们,并讲了遴选作品、编选诗选的过程,并有一番关于诗歌的交流与沟通,受益匪浅。
问:在大学期间,您参加或者创办过诗歌社团或文学社团吗?担任什么角色?参加或举办过哪些诗歌活动啊?您参加过诗歌刊物吗?您参与创办过诗歌报纸吗?编印或出版过诗集吗?
答:大学期间,在我所就读的学校举办过武汉高校“一二·九”诗歌大赛及“中秋诗会”,邀请著名诗人曾卓等担任评委。还创办了校刊《绿地》,担任主编,邀请著名诗人、作家曾卓、骆文等担任顾问。《绿地》上辟有篇幅很大的诗歌专栏,首期发表了野夫、陈勇等著名大学生诗人的作品。
问:当年各大高校经常举办诗歌朗诵会,给您留下最深印象的诗会是哪几次?
答:当年武汉地区高校经常举办诗歌朗诵会,我印象最深的当属在中南民族大学举办的“南湖中秋诗会”,因为当时除了邀请大量的校园诗人参加以外,还有不少“流浪”江湖的诗人前来参加,如四川诗人马松,上海诗人郁郁,本地的野牛等等。诗会盛况空前,还举办了篝火晚会,诗人们亦歌亦狂,通宵达旦。
问: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人们最热衷的一件事是诗歌大串联,您去过哪些高校吗?和哪些高校的大学生诗人来往比较密切?
答:诗歌大串联的确是那时的必修课,在武汉地区高校主要是去武汉大学和华中师范大学、湖北大学、华中科技大学、中南财经大学。武大的陈勇、李少君、黄斌、王军(洪烛)、阿杰,华师的张执浩、黄佳君、未雨(黄光辉),湖大的沉河、张良明(川上),华中科大的王俊生,中南财大的程道光等等均有较多交集,外地的主要是去北京师范大学多一点,伊沙、马朝阳、徐江、桑克、黄祖民等等都是那时交往、交流较多的。
问:当年的大学生诗人们最喜欢书信往来,形成一种很深的“信关系”,您和哪些诗人书信比较频繁?在收到的读者来信中有情书吗?发生过浪漫的故事吗?
答:有“信关系”的的确很多,那时没有手机,更没有互联网,交往主要靠通信。比较频繁的当属诗友陈勇、野夫、马朝阳等。读者来信中应有类似情书的东西,所谓浪漫故事或许也有过,但不确定和读者来信有关。
问:在您印象中,您认为当年影响比较大、成就比较突出的大学生诗人有哪些?哪些诗人的诗歌给您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答:印象中,认为当年影响较大,成就比较突出的大学生诗人有李亚伟、陈勇、野夫等。李亚伟兄的诗歌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他至今仍是我的良兄益友,偶有相逢亦歌亦酒的小聚,常引为幸事。
问:当年,大学生诗人们喜欢交换各种学生诗歌刊物、诗歌报纸、油印诗集,对此,您还有印象吗?
答:有,武汉大学中文系86级陈勇主编的《橄榄树》《大学生学刊》,华中师范大学的《摇篮》,华中科技大学的《青年园》等都有很多交流。诗歌报纸、油印诗集收到的、看到的就不计其数了。
问:您如何看待上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的意义和价值?
答:我认为在于让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特别是有写作欲望的大学生有了一种寄托,一种精神上的依靠(类似于信仰),并籍此来构思和谋划自己关于未来的梦想。也给读死书、死读书的沉闷的学生生活增添了新鲜的内容、不平凡的亮色。同时,它让生存状态相对平静、平稳、平和的大学生们频频走出象牙塔,进行广泛的交往、交流,增长了见识,提高了未来走入社会所需的各种生存与发展的各方面的能力。再其次,所谓大学生诗歌运动,就必定带有学院派的色彩,即诗人们创作或多或少受到某种理论的影响。那个年代正好是改革开放之初,大量的西方哲学、美学、文学、自然科学等著作被史无前例地翻译介绍进来,而学子们有更多的机会接触到这些,不论是借鉴也好,启发也好,模仿也罢,总之深远影响了当时年轻诗人们的创作,从形式上到内容上都较之过往更加敢于大胆尝试、创新,这就对过去甚至当时其他领域的同道者形成了某种超越,形成一种新的风格,引领了一种潮流。这应该就是题目中说的意义和价值吧。
问:回顾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最美好的回忆是什么?
答:最大的收获是发现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发掘了自己某种潜能,获得了对世界进行认知的真正适合自己的渠道、方法和角度。最美好的回忆是因诗歌运动而认识了一大批惺惺相惜的诗友,其中有的成为好哥们,在后来的日子互相帮衬,而有的已可称为终生密友,高谊笃深。
问:目前,诗坛上有这样一种观点,认为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是继朦胧诗运动之后、第三代诗歌运动之前的一场重要的诗歌运动,您认为呢?
答:可以这样说。其实其中也相互交集,许多大学生诗人的写作深受朦胧诗运动的影响,而当中不少优秀者后来又被列为第三代诗歌运动的骨干,如李亚伟等人就是典型代表。
问:投身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歌运动,您的得失是什么?有什么感想吗?
答:得是锻炼、提升了自己的写作能力、社会活动能力,交了很多朋友,失是用以阅读古今中外经典著作的时间少了,心境也不够安静。当然,任何事情都难以两全吧,好在来者可追,只要你想做什么事,任何时候都不嫌晚。
问:能否谈谈你的近况?
答:一转眼间从大学毕业已然二十余载,其问大部分时间都在为稻梁谋,少部分时间读点文史哲、社会热点方面的书籍文章,其余的光阴则是受时代裹挟莫名其妙地被蹉跎掉了。多年来极少动笔写作。目前身份算是商人。近期拟将整理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90年代初的旧作,出版自己个人的第二本诗集,以资回顾、总结一段人生,也作为行将到来的人生百年二分之一的生日礼物送给自己。仅此。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