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高尚
一、 身体——审美理想与价值标准的呈现
身体是人生命的基础,是一种自然的生命存在,是人体美的最直接的感性展现。社会通过文化的调节与规范,作用于身体,强加给身体以文化的意蕴,身体也就成为了一种文化的存在,承载着美学下的青春欲望。
(一)“美妞”的青春形象
作为青春小清新的象征,白百何这个名字既是审美文化的符号,也是一种象征的符号,引发观众的审美知觉,就像我们看到落叶飘零的秋景会引起萧瑟的心境,看到滔滔东流的大河时感到岁月的流逝和历史的无情,而当提到白百何时就会想到古灵精怪的表情,吐着舌头的邻家小妹和青春电影小清新。拉康在镜像理论中提到,主体只有通过景象阶段,才能认识自己。自我是在他者中生存,只有在他者中才能发现自我。[1]白百何作为利用高新技术按定型的社会趣味生产出来的具有偶像意义的美的电子青春形象,通过银幕中的青春展现引导着受众通过模仿实现对青春身体的塑造,审美化青春的消费性与技术性的融合产生的这种青春的意象与克莱夫·贝尔所说的“有意味的形式”有结合之处,即把内在生命的激情和愿望加以外化、符号化和生命化了。无论是《陪安东尼度过漫长岁月》里的文艺范儿小清新,还是《滚蛋吧,肿瘤君》里带着点幽默式的小伤感,视觉化特征不再仅仅停留在有用性的层面,而是因为象征性获得了美与精神内核,人与物互为指涉。青春电影是成长的隐喻,青春电影的叙事策略与美学表达互相转化,共同书写了成长中的青春。
(二)欲望消费下的青春身体
“美妞”的青春身体得以塑造与呈现基于身体规训手段的变迁。按照福柯的规训与惩罚理论和费斯克所揭示的“规训与解放”的身体政治学原则,青春审美文化对“青春身体”生产的规训手段已经不再是通过暴力、血腥的惩戒方式来完成的了,而是通过让身体感觉到这对身体存在切实的好处,最为强烈的作用效果就是通过“美”来完成的。而对“青春”的审美化呈现,就是将“青春”主题展现为无距离的感性形象,让个体沉浸其中,投射个人关于“青春”的欲望,并且即时获得关于“青春”的感性体验。[2]
弗洛伊德认为,潜意识是个体真正的精神现实,潜意识的基本内涵就是性欲的冲动,这种冲动是现实人的本性。[3]而这种欲望的投射与渴望来自美的身体的青春形象,带动的是模仿下的青春文化消费。鲍德利亚在他的代表作《消费社会》中指出:与单纯的文字相比,在发达的传媒技术下变得更为生动直观的图像为人们更简单、更享受地获取信息和愉悦提供了可能。而身体作为一种“比其他一切都更美丽、更珍贵、更光彩夺目的物品”[4],就自然而然成为了被广泛关注和消费的对象。无论从影视屏幕到户外广告,还是从护肤产品到香车豪宅,这些借助于影像、艺术、时尚的审美活动所产生的物化产品使得生活中处处都充满了“性感”的青春审美呈现,而在这种审美文化消费的无意识下,维护重塑个体的形象成为了当代女性普遍的生活中心,人们试图通过各种方式来实现向青春的回归。
2014年上映的电影《整容日记》中,一向在观众心目中是青春小美妞形象的白百何出场时不仅外貌犹如“车祸”般惨烈,动作语言也多显呆滞,几乎完全颠覆了她既往给观众留下的青春亮丽的形象。对白百何而言,此次的出演是一次突破,而对观众而言,此次观影明显成为了一次在梦幻中走向星途的历程,让内心那份平凡却不羁的梦想,伴随影片主人公郭晶的成长,一步步幻化成女神,收获了爱情和事业的双丰收,这其实是每个翘首以待的大众的内心渴望,而电影就是造梦的艺术,通过电影的造梦功能,让观众在一个多小时的观影中,体会到梦想的快乐也是一件非常放松的事情,而白百何甜美清新的笑,将会成为心中美好的瞬间。“青春性感身体”体验满足了个体自我认同的同时,也带来了无限的消费欲望,人们更加注意身体的文化品味,塑造一个健康、美丽、性感的形象也成为当代社会个体的价值追求与理想目标。青春身体正是在这种消费文化中被这种时尚的文化观念通过模特明星或健身美容制造出来的青春形象,出现在电子媒体的青春身体,被赋予了超人的魅力,引导着大众进行自我身体的青春审美化呈现。但任何一种以“性的青春”为主题的消费文化观念,由不同的身体产生不一样的感性体验与性的意味,其本质就在于男女两性的区别。
二、 性别——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反叛
从生理意义上来讲,青春期是人体结构趋于成熟、定型的时期,两性特征也在此阶段形成并标识出来,在心理意义上,除了上述的人格自我意识之外,性格自我意识也开始形成并初步确立。白百何系列电影中所塑造的女性形象一改之前女性娇弱柔美的定位,而是饱含着对女性主义的思考与女性定位的反叛。
(一)基于青年亚文化的边缘反叛
以“青年”作为年龄分期来划分出的亚文化,是基于青年人的某些心理、生理特征而定义的。由于在成人世界青年人缺少话语权和主导权,他们无法用同等的权力去对抗强势文化和现有的权力体系,所以他们更擅长在公共空间中运用无害符号的颠覆性手段来隐蔽这种对抗性,从而用消解和躲避权力的方式来推翻社会和意识形态给他们建构的主体,并从这种反叛中获得挑衅的快感。[5]
笔者认为,青年亚文化中所呈现的“青春反叛”的边缘题材主要包括三个部分,即女性形象,边缘情欲及边缘人物。第一,中国在影片中着力塑造女性形象,开始注意到女性角色不容小视,女性逐渐成为主要角色,男性则退于次要或者被动地位,女性在电影中不再是柔弱的代表,保持着缄默与屈从的态度,而是自立乐观坚强又不失高雅的品位。第二,中国边缘题材的电影除了要打破传统道德对女性的压抑和束缚,还尝试打破“性少数”的歧视,在诸多电影中,男闺蜜是时常出现的形象,他们身上不再有男权的压迫和健壮的体魄,而多了一分脱离社会主流认同的魅力。对于同性恋和双性恋的话题不再刻意规避,中性化形象的出现“减轻了人为建构的性别标准对男性和女性的压迫,从而减轻了男人和女人为展现性别而面临的压力”[6]。对传统的两性社会性区别原则具有颠覆性的效果。边缘身份的特殊性能够在女性电影的道路上更加丰富影片的内容。同时也反射出导演的个人风格和人文关怀。第三,边缘人物既不具备社会主流精英的才能,也不具备英雄的气概和美人的姿质,男性和女性在能力上没有过大的差距,他们只是普通而真实的普通人物,为在夹缝中生活而默默无闻的生活。
(二)基于女性主义的本位思考
在父权社会体系中,诸多作品以男性的观点把女性放在一种受压迫和需要解救的角色定位上,女性的价值更多地被定位于家庭之中,女性视以家庭为半径的人生为天经地义,视在社会事务中的无所作为为理所当然。“贤妻良母”成为衡量女性价值的天然尺度,女性把“夫荣,子贵”作为自我价值的最高追求目标。而笔者认为,与其说白百何的系列电影是青春小妞电影,倒不如说是充满女性本位思考的女性电影。在女性电影中,女性不再是依附于男人存在的一种生物,她们坚韧、勇敢、果断,有独立的思考与作决定的权利。但由于领袖风范、出众才华等女性魅力在中国的银幕形象上集体缺失,那些美貌的女性大多都有着不幸的宿命,所以支撑女性反叛的清纯、可爱、勇敢等种种特征就赋予了眉清目秀却无女性娇美的中性形象,这恰恰也是白百何的风格所在。
伴随着中性化的形象,她们往往有一种女汉子的性格,马虎、莽撞、温柔不足、倔强有余,智商不高,却有着脑筋急转弯般的小聪明,时刻扭转着局势。《捉妖记》中白百何饰演的霍小岚相貌中等至多清秀、功夫一般、没有什么大理想,有点小机灵但基本是个女汉子。但电影以特殊的方式呈现着青春反叛与性别的思考,打破了女性生孩子的传统视角,一边是负责貌美如花的“妈妈”井柏然,一边是负责赚钱养家的“爸爸”白百何,虽然人物性别角色设定相反,但在最后一幕,白百何背起了井柏然的行囊,这种自动归为人妇,性别招安,从此温柔贤惠的举动被诠释为中国女子的幸福。如果说影视中的很多价值观和社会主流紧密相连,还不如说影视中人物,尤其是性别审美,更是现实生活中人们的心理投影。编剧笔下银幕之上的人物其实是代表着观众们最喜欢的形象,甚至可能是她们自己换位成为主角,愿意成为那个人。
三、 风格——审美趣味的变异性创造
青春审美文化对青春的呈现,并不止步于对青春身体的同质化塑造,在受众形成对身体审美的标准后,青春审美文化的一个公开目标就是塑造个体的青春风格。在当代文化背景下,主导当代社会的“求新”的意识形态成为了强化青春审美变化倾向的原因,一个新的青春时尚感会通过一个新的青春身体表述出来,而这种青春时尚感就会渐渐被推销成青春身体的青春风格。青年人在生活中以张扬个性展示时尚,以时尚标榜个性。
(一)“小妞”的青春个性
《失恋33天》中任性善良的都市白领“黄小仙”,一本正经之后藏着小机灵,这边严肃讲正事,那边扭脸就开始大笑,讲话似是连珠炮,喋喋不休之间总有令人后知后觉的大道理,白百何成为当下最恰当的“小妞电影代言人”。
从小妞电影的形象上看,小妞们摒弃了温顺、乖巧的好女孩,取而代之的是独立、自信的都市女性。无论是《失恋33天》中被分手的婚礼策划,还是《整容日记》中由于长相不佳、工作爱情都失意的郭晶,在小妞电影中小妞们通常都是表面大大咧咧,内心脆弱敏感的女生,她们有自己的个性,在生活中独立、乐观又不失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对爱情的向往。[7]白百何的青春电影用一种幽默诙谐,轻松活泼的方式来展示现当代年轻女性观众所关注的一些热点问题。
“小妞电影”以女性的视角去讲述青春成长过程中的痛苦与碎裂,但笔者认为这并不是全部,更多的“小妞电影”注重表达的是碎裂后的重组以此来获得成长,它不会像伦理剧那样正面直视青春伤疤,也没有沉重的反思,而是通过幽默的主人翁形象在让观众看到青春经历留下痛苦的同时,看到她的自信乐观与坚强,从而获得一种心灵的慰藉与释然。同时,小妞电影作为电影的一种形式,必然会注重情节的冲突与矛盾点的刻画,但无论经历多大的困难与挫折,其结局往往都是以大团圆结尾,给电影中找到自己影子的观众带去情感的放松与对生活美好的期待。
(二)轻喜剧的审美趣味
“孩童化”定义了青春审美文化的娱乐本质,带给观众轻喜剧的审美体验。白百何大量的青春电影并不止步于带给观众浪漫与感伤的审美体验,在她的电影中会采取喜剧味不是很浓但会令人感到温馨,剧中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反映当时社会现状的情节和讽刺意味的喜剧形式,即轻喜剧形式。轻喜剧的叙事不堆砌大量的疯狂的笑料来令观众宣泄情绪,而是力求一种淡淡的幽默氛围中放松观众的心情,抚慰观众焦虑不安甚至受过伤害的心灵。在弗洛伊德看来,在个人层面上,笑话充当一种释放的功能,它们为那些发笑的人提供必要的治疗与释放,减轻人们的担忧和顾虑,因此,戏剧作为一种大众形式起到了缓解社会整体压抑的作用。[8]轻喜剧的情感表达在缓解现实生活压力的同时成为最能反映当今生活热点的艺术形式。
所谓轻喜剧体验,从形式而言,更多的是考虑到青年观众的欣赏口味,拒绝沉重和深度的话题,采用轻松愉悦的风格,拒绝过多意义的承载,追寻青春审美文化的娱乐本质,而轻喜剧的情感转化则是在青春的疼痛与遗憾中体验青春年纪特有的生活方式。《捉妖记》中“男女授受不亲,亲了就要成亲”的无厘头,《私人订制》中“轻浮就是不正经的活泼”的定义,很傻很天真但也有出乎意料的俏皮机智,《失恋33天》中的黄小仙说话犀利,苛刻,突发的事件与戏剧性的情节不断制造着戏剧冲突,嘴上不饶人的她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时却把自己的牙弄红了,在抱怨客户的时候却不小心接通了对方的电话,孩童化的青春,将一切的行为和情节都变成了娱乐的对象。
渐趋流行的青春电影更加沉醉于青春成长与反叛的基调,随着商业文化的发展,青春主题的表达更容易受到商业环境和多重文化因素的影响。白百何系列青春电影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个美学体验,更多的是一份人文的情怀。一个乐观坚强又不失高雅品位的小妞形象,带着个性与风格展现给人们在最美好的年华下对生活的态度,它给影视作品发展的长河里重新投下一块沉重的石头,溅起的水花是新的创作思维,它使今后的影视作品更注重当下人们的心理层面,脱离青春电影同质化现象带给观众不一样的青春回味。
参考文献:
[1]张东林.科幻电影——在幻象与本体之间[J].电影艺术,1994(1).
[2]余虹.审美文化导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2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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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让·鲍德利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钢,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120.
[5]杨柳.消解与恶搞的狂欢——国产小成本喜剧电影与青年亚文化[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0(2):25-30.
[6]李银河.超女是“跨性别主义”的胜利[N].南方周末,2005-08-25.
[7]罗婧婷.中国内地小妞电影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5:31.
[8]约翰·贝尔顿.美国电影美国文化[M].米静,马梦妮,王琼,顾博,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0:1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