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者与存在——小议王绪斌的艺术

陈　平



存在者与存在
——小议王绪斌的艺术

陈平

距离 37×406cm 中国纸本、水墨、皮纸、玩具、尺、塑 2010-2014

还是得尊称王绪斌为“王老”的，虽然大家都不以为然，均习惯称之为“老王”。然而吾从敬！敬，在我，既是因为他，也是因为艺术，并非是树立差别与等级。敬他，在我，即是敬艺术，敬一种精神的所在。敬，是“礼”，也是“理”！王老，老而弥足天真，相聚时，兴致到了，往往会来一段即兴的舞蹈。舞中的他，俏皮，人皆称之为“老顽童”，而在我看到的则是老艺术家背后隐着的一种悲悯，“戴着镣铐在跳舞”。对于“老顽童”，自己打心里喜欢，在金庸小说里，仰慕的有这三位：《天龙八部》里的无名扫地僧；《笑傲江湖》里的风清扬老先生；再一个就是《天龙八部》里的逍遥子了。王老则是合三者为一体，这是个人内心理念在现实世界的一个影子投射，外加老顽童式的“痴”——对艺术的“痴”。

英雄大多是孤独的！独孤求败本也是仰慕的，但人如其姓，过于孤独，清冷得要命，不能即之若暖玉，这种前辈只能是远远地高山仰止，不可与之生亲近心去喜欢了，其实也不敢生亲近心！相较之下，前三位生性清淡了许多，想想就让人易于亲近。特别是那逍遥子，有血有肉，有情有爱，活泼泼的。王老可谓艺术的精灵者，十八般兵器样样拿得起，耍得开，油画、水墨、书法、装置……有人说，如果他不那么跳来跳去，停下来专弄一种，那不得了，早就出来了！这点他倒与逍遥子老前辈相通——会的多啊！有一类人，才华、性情、心志在那儿，自己的兴趣绝难以落于一处、限于一个领域，那是远远满足不了他的表现欲望的，是要溢出来的！

总觉得王老的散漫、自由、率性，是在一种有序、节制、理性状态下的涌动。在他的作品中有太多的人看到的是变化、波动、弹性；而在我，看到的却更多的是悲悯式的存在，一股暗流在涌动，一以贯之的是他对现实生活的反应，这反应有无奈也有抗争，存在是一种“苦”。这吻合我所识知的、了解的王老。也曾以为他的一切，完全是一种自发的内心释放，以为他平时里是不看书的。然而，相交日久，看过他的诗文，才恍然大悟：阅读在他，是背后的事；阅读在他，是日常的生活积淀。

人是被偶然抛进这个世界的，有着太多无奈。但人的生存也同样有许多种选择，许多种可能性。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选择，对于生活的体验，别人是不能代替自己的。“没有决断的人都不可能‘有’命运”，王老以当时旁人难以理解的选择，选择了以艺术为自己的生存方式，以这种体验来获得自身的存在。这是“一种未知的可能”，这样一种选择或许会在岁月的流失中迷失自身。日子犹如一地鸡毛，被琐事切割得七零八落，焦虑，惶恐，无助，孤独，烦恼，彷徨，苦闷，情欲，无奈……这些现实的本源都隐藏于王老作品的图式里。然而他却在生活中的“很多种状态上的阉割”下坚持住了，能视艺术如呼吸就自然不过了。这其实是一条不寻常的路，王老披荆斩棘一路走至今日，其中之味只有他自己体味了！

这不禁会让人想到“月亮与六便士”的隐喻。

人在本性上是社会动物，一个人的存在需要通过语言发声才能为他人所知。王老言说自己的作品就是跟着自己的生活，他认为生活很重要。生活就是由无数的碎片组成，希望用自己的艺术语言反映“这个事情”，王老的作品呈现的即是这种碎片。有人以为这是无序的，然而这却是对他不理解的缘故，殊不知生活是他思考的纽带。“通过自己的生活，感受到自己的作品，这些语言是需要用心去领悟的，内心的发现才是真正的个人语言。”他以自己的语言对“此在”的自在自为进行了重新组建，也造就了“此在”的展开状态，让他人得以感受这种展开状态。王老全部的快乐就在于此。这是他选择的生活方式，那些布匹、水墨、皮纸、儿童玩具、尺、塑料管、绳子，构成的是他的一个另外世界。“目的是没有的，过程就是一切。”

通道 荷兰卡纸 丙烯 89×120cm 2014

善 67.5×134cm 2010

王老的舞蹈，戴着镣铐。“这些方式组成了日常生活的基本方式，我们称之为此在之沉沦。”“作为社会中的角色，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绑架，唯有失去是通向自由之途。”作为“儿子”、“丈夫”、“父亲”，王老在谈到自己的家庭时，会有太多的内疚，觉得因为自己的爱艺术，亏欠了家人。梵高有“向日葵”，同时也有他的“亲爱的提奥”，王老则是被艺术攫住而沉沦于生活中的细微，在日常生活的两难状态中以一种非本真的方式存在于社会里、生活里（非本真恰恰就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生活世界，平凡琐碎的生活世界，也是日常的生活方式），同时又时刻通过自己的艺术对本真状态拷问、逼问，实现自我的可能，在无常的存在中确立自身。在他平时的作品语言里，在他平时孜孜以求的精神里，拷问、逼问存在的本质生活的细碎，看上去是做艺术的障碍，可是王老回头来看，这却也是一份滋养。“存在即是合理”，其实生活的“细微”、“繁琐”与人终生相伴，人的存在就是由它来支配着的。

是故，对于王老以及王老的作品，“严格地说，我们理解的不是意义，而是存在者与存在”！

（陈平，苏州工艺美术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