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除“机关化、行政化、贵族化、娱乐化”现象

2016-07-07 08:25
南方周末 2016-07-07
关键词:群团团中央团市委

南方周末记者 钱昊平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贺佳雯

“现在对改革的误解较多。”其实共青团改革应该放在群团改革大背景下去看待。

对共青团来说,脱离群众就是脱离青年,如何做好青年工作,成了这轮改革的重点之一。

团中央相关研究机构学者认为,历次共青团改革都提出克服行政化、加强基层建设等,但“行政化”、“机关化”等问题依然长期存在,要充分认识到共青团改革的复杂性和长期性。

南方周末记者 钱昊平

南方周末特约撰稿 贺佳雯

中央团校要变团内“党校”?

全国高考刚刚结束,对于今年报考中国青年政治学院的学子们来说,他们或许要成为这所院校的“绝版”学生。

多个消息源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这所有“培养国家干部的摇篮”之称的学校,将逐步专注于培训团干部,在团内职能将类似于中央党校。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隶属于团中央,1985年建成,与建于1948年的中央团校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2012年,中青院成为教育部与团中央的共建学校。“意思就是在业务上归教育部管,和团中央只有行政上的隶属关系,经费也是由财政部来管。”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一老师说。

这位老师所言的改革,是即将要进行的群团改革,其中包括团中央改革。

对包括共青团在内的群团系统进行改革,是本届中共中央酝酿已久的一项主张。2014年底,中共中央就发出了关于加强和改进群团工作的通知。2015年7月,中共中央又召开群团工作会议,这在中共历史上属首次。习近平提出,必须根据形势和任务发展变化,加强和改进党的群团工作,群团组织要增强自我革新的勇气。

2015年底,经中央深改小组审议批准后,上海、重庆两地着手群团改革试点,其中两地的“团改”都涉及了团校的职能定位。

目前各省团委都有直属团校,职能是对团干进行培训,但有些团校已逐步开展学历教育。重庆团校的另一块牌子就是重庆青年职业技术学院,开设专科学历教育,上海团校也挂了上海青年管理干部学院的牌子,有专科也有本科教育。

这次改革中,上海、重庆都已明确剥离团校的学历教育功能,以便于团校专注于培训团干这一“主业”,强化其干部教育培训基地、青少年工作理论研究和智库的功能。

今年1月,中国青年政治学院副研究员李伟曾到重庆团校考察,后在一篇文章中提到了重庆团校党委书记黄捷的苦恼,因为硬件资源的投入不足,学院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会不自觉聚焦学历教育,而团校职能就很难充分发挥,“大家已形成共识,一定要新建一个团校,凸显团校的政治属性。”

与团中央相关的改革方案尚未公开,但紧随上海、重庆试点,顺理成章地会涉及对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中央团校)的改革。今年4月22日,该校发布公告:“学校正在着手论证深化改革的方案”。

老师们提出了两种改革方案,一是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与中央团校分开,中青院完全归教育部,带地划拨到其他高校,原址办学;二是中青院仍归团中央,保留现有本科教学规模,增加与团干培训相关的课程。

据中青院的一位老师介绍,中青院已决定在近期召开教代会讨论改革方案,学校将提出几个方案供老师们讨论,一是缩小本科招生规模、裁撤部分专业,二是脱离团中央划归教育部独立办学,三是整体划入某一所大学,四是撤销本科专业。

不改革创新可能失去存在价值

中国青年政治学院何去何从尚无定论,而团中央的改革已经箭在弦上。据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团中央的改革方案时间不会太久。

“现在对改革的误解和过度解读较多。”一位共青团系统人士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过度解读包括,一些媒体将团的改革与人事安排、与干部成长结合在一起,其实,对共青团的改革应该放在群团改革的大背景下去看待。

从团中央领导机关而言,显然也意识到了改革的必要性,去年10月9日,《人民日报》理论版刊发了署名为团中央书记处的文章指出,不改革创新,可能失去组织存在的价值。

今年4月18日,团中央在京召开常委扩大会议,4月19日又召开了机关改革动员会,书记处第一书记秦宜智出席会议并作动员讲话。

据参会者回忆,秦宜智在动员会上主要从“为什么改”“改什么”“怎么改”等方面进行阐述。在“改什么”环节,秦宜智表示要去除“机关化、行政化、贵族化、娱乐化”现象和脱离群众倾向。这“四化”是今年2月,中央巡视组向团中央反馈巡视意见时指出的,此次动员大会上,秦宜智将“四化”列为改革的重点。

在共青团的“四化”问题上,“机关化”居首,“行政化”紧随其后,在相关学者看来,这些问题也是日积月累形成的,团中央一研究人员认为,尽管一直强调破除行政化,但共青团在领导体制、工作方法、干部管理、经费使用上却在“参公管理”的名义下与党政机关趋同。

南开大学周恩来政府管理学院博士吕福春则通过对共青团历史的研究梳理,认为共青团本身就有准政党、准政府、第三部门三种特性,是一种“复合型”社团。

中国共产党章规定,共青团是党的助手和后备军,这是中国共青团最重要的价值,也决定了共青团具有准政党组织特性。早期的上海社会主义共青团,就是在上海共产主义小组的协助下组建的,不过后来有些地方团组织先于党组织诞生,党团关系也有过不确定的阶段。直到1949年,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召开“一大”,才确立了“完全接受共产党领导”的党团关系。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共青团继而围绕政府中心工作开展团的活动,如生产活动、扫盲活动等,共青团有了明显的参与管理型的准政府特性。

吕福春在论文中指出,共青团的准政府特性还体现在,共青团协助党政机构对青少年工作进行管理,维护青少年利益。实际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都有青少年管理机构,其中118个国家和地区有青年部,48个国家有青少年部,如德国有青年部,西班牙有文化与青年部,韩国有体育与青年部,我国台湾地区有青年辅导委员会,而我国政府序列没有相关部门,工作实际由共青团承担。

1978年以后,随着党和政府的工作重点转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具有“准政党”“准政府”特性的共青团又不断加强社会服务职能和阵地建设,进一步扩充出具有公益服务型的“第三部门”特性。

从共青团的上述发展脉络可以看出,虽然被定位为群团组织,但作为“复合型”社团,复杂性已超越一般的群团组织,不可避免地会带有一定的“行政化”。

重点解决“脱离群众”问题

对于这次团改,团中央书记处第一书记秦宜智强调坚持问题导向,与行政化等“四化”现象并列的问题还有脱离群众倾向。

2015年7月,习近平在党的群团工作会上也指出,对党的群团工作必须注重解决存在的问题,特别是要重点解决脱离群众的问题。

对共青团来说,脱离群众就是脱离青年,如何做好青年工作,也就成了这轮改革的重点之一。复旦大学政党建设与国家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郑长忠此前指出,进入本世纪以来,基于价值、利益和兴趣而聚合起来的青年社会组织大量出现,青年生存形态普遍呈现自组织化倾向,如何与网络时代的青年对接,考验团组织的工作能力和水平。

今年4月19日,团中央改革动员上,秦宜智多次提出“要积极适应时代和青年新变化”、“要以直接服务引导青年为重”、“突出青年主体地位”。

南方周末记者了解到,尽管团中央的改革方案还未面世,但团中央今年已经进行过机构调整,成立了青年发展部。

已于去年展开的上海、重庆团改中,青年工作也被摆在重要位置,上海将团委工作对象由28岁周岁以下的团员,扩展到35周岁以下的青年。重庆群团改革启动后,重庆团市委根据青年创业欲望强的特征,建立了直接帮扶机制,帮助青年突破创业瓶颈。

改革中,上海还增加了团的委员会和常委会中来自一线、基层青年的比例,一批生产技术一线、街道社区、农业农村、在校大学生被吸收进入委员会或常委会,常委会中专职工作者的比例从76.9%下降到57.9%。

这一做法被团中央吸纳。秦宜智在团中央的改革动员会上提出,要以“增强广泛性、代表性为重点”,改革团代表大会、团中央委员会、团中央常委会的人员构成,明显提高一线团干部、团员的比例。

秦宜智还提出,团中央机关要建立专职、挂职、兼职相结合的干部队伍,为党培养更多群众人才,这也是试点地区已经尝试的做法。

这一次改革,上海解放日报社主题活动部主任丁波成为团市委挂职副书记,设有单独办公室,但不涉及级别调整。此外,上海团市委还选配了三名兼职副书记,分别是上海沪江教育科技(上海)股份有限公司党委书记于杰、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二十三研究所第二研发部主任王坤、静安区两新组织促进中心(白领驿家)理事长史逸婵。

官方解释,上海团市委此举是为了让新班子更好发挥代表各个领域青年的作用,使团市委进一步增强“政治性、先进性和群众性”,今后上海团市委、各团区县委领导班子中,专职成员都将不超过50%。

按照上海、重庆的试点,缩减编制是个普遍做法。上海的群团改革中,团市委精简了27名编制,重庆则精简了87名机关和直属事业单位编制,两地都将削减的编制充实到了基层。

但秦宜智在讲话中没有提及团中央是否也要削减编制。这次团中央机关改革动员会召开5天后,4月25日,团中央书记处公开了巡视整改情况,着重突出了对“机关化、行政化、贵族化、娱乐化”的整改。接下去是第67个五四青年节,团中央没像往年那样举行大型庆祝活动。

单骑独进难实现改革目标

这一次改革会将共青团带向何方尚不确定。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不是第一次团改,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1988年8月,团中央印发了《关于共青团体制改革的基本设想》,提出了8个方面的设想,此后,1993年、2001年,团中央也进行过两次改革,但都限于机构改革。

团中央相关研究机构学者认为,历次共青团改革都提出克服行政化、加强基层建设等,但“行政化”“机关化”等问题依然长期存在,要充分认识到共青团改革的复杂性和长期性。

他的看法是,共青团改革要取得成效,首先共青团要主动作为、积极推进,同时要加强党的领导、党政主导,以及相关部门的协同配合,单骑独进的改革难以实现预期目标。

“共青团改革的重点应该是创新工作运作模式,要按照群团自身的逻辑而不是党政机关的逻辑去开展工作。”这名学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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