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一颗少女心的妈妈

袁小球

我有一个看起来是姐姐、相处起来是妹妹的妈妈。

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一个“傻白甜”的姑娘，因为妈妈长得极为漂亮，所以我从小到大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家长会，每次我妈妈都被小伙伴评为第一。

你可能会猜，有个这么漂亮的妈妈，女儿定然也会很漂亮才对。偏偏我眉眼之间没有一丝一毫和她相像，反倒是见过我的人都会说一句：“啧啧，这姑娘和她爸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实，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心理阴影。那时候刚刚会说话，总有亲戚喜欢问我：“你长得像爸爸，还是像妈妈？”小孩子哪里知道自己长得像谁，听得多了，就随着大人们的话说：“我长得像爸爸。”然后她们就会接着问：“那爸爸好看还是妈妈好看？”我定然也会讲：“妈妈好看。”然后终极问题在等着我了：“既然妈妈好看，你长得像爸爸，那你是不是不好看？”

直到现在，我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早已全部遗失，唯独这件事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

妈妈喜欢看各种肥皂剧，爆米花和薯片是看电视的标配，她喜欢买造型别致的衣服和饰品，有些衣服和饰品实在是不适合她的年龄，她就买回家来全部给我。

她似乎有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可以在冉冉岁月中灼灼燃烧。

渐渐地，我习惯了她的这颗18岁的少女心，就像我习惯了别人对我俩外貌如此不相似的质疑。我们像朋友一样玩耍、吃饭、旅行、自拍。我和朋友去澳门玩的时候，路过钜记手信，看到那么多的零食，心想她一定喜欢，于是快递了一箱子零食给远在东北的她，她看见箱子里都是零食的时候，瞬间无比开心。

每到这时，我都会觉得自己多了个妹妹。看着她开心，我也会觉得自己格外满足。

可惜，有些岁月无论我多么努力，似乎都无法弥补。

妈妈最近这些年来一直是全职太太，很多人觉得羡慕。可是她做全职太太不是因为她喜欢，而是迫不得已。年轻时候的劳累加上先天的遗传性心脏病，导致她的身体一直不好，无法承受过大的工作量。每次出门时，我总是要先检查她包里是否带了速效救心丸，生怕出现任何意外。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健康状况已经足够糟糕，所以她很庆幸我每日都活蹦乱跳。

日子就在我俩的斗嘴中一点一点滑过，当白发不仅出现在她的头顶，亦出现在我的头顶的时候，我忽然察觉到，原来我们都在不断变老。她拿着镜子对我说：“你看，我眼角是不是又多了一道皱纹？”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没关系的，看不出来。”她相信了，然后继续快乐地去看她的肥皂剧。

那天，我们牵着手走在家乡的小路上。

她又开始跟我说她看上的一件衣服，强烈要求我明天和她一起去商店试穿一下，不然她就再也不理我了。我懒得出门，又不想直接拒绝她让她难过，便跟她说：“不是买了那么多衣服了吗？你喜欢就自己买着穿吧。”

5秒钟过后，她轻轻地说：“可是，我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那是我第一次听见她说这样直白的话，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却又感觉有些丢人，于是使劲把眼泪往回憋，用略带着哽咽的声音说：“那明天就去试试吧。”她瞬间开心了，然后一路喋喋不休地夸着那件衣服面料有多好，款式有多好看。

直到现在，我在键盘上敲下这行字的时候，都会再次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我好想告诉她，其实你已经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了我，比如生命，比如青春。将一个孩子抚养长大，让他健康，让他明理，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再清楚不过。

有爱、有梦想、有时间，这难道不是最好的一切吗？所有妈妈的期待都是相同的。当我们失去了一些不甚重要的东西的时候，当我们离开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时候，请不要以为你已经失去了全世界，因为你的世界从来都不在那里。我们拥有的，已经是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