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鸣
我到北京林业大学找朋友,校园里大半的树都开着花。我们站在杏树下拍照,杏花纷纷如雨下,落在发顶和肩上。
旁边的柏树上几乎每一根枝条尖都是圆而黄的一小团。有知道的老人看我感兴趣,告诉我这是柏树的雄球花。那么,雌球花长什么样呢?老人也说不上来。那一段时间,看到柏树我就忍不住扑上去在枝条间翻找。
所以在北京林业大学看到开花的柏树,我忍不住又上前翻找,还是一无所获。恰好一个学生扛着高枝剪经过,我便向他请教。学生围着柏树转了两圈,用高枝剪剪下一段结有柏子的枝条,找了一会儿后告诉我:“喏,这就是了。”
我一看,柏树的雌花可真细小啊!很浅的黄色,幼小如粟,难怪平常我找不着呢。有了学生的指点,我一下子便发现了两朵雌球花。如果不是得到指点,恐怕我会一直错过自然界的这个秘密。
两百多年前,歌德把兴趣转向研究植物、矿物、天上的云等自然界的各种事物,希冀从那些“宇宙公开的神圣秘密”中获取灵感。他相信,如果知道如何观察,就会发现那些感官世界的秘密。
柏树的花期很短,当雄球花鳞片打开,风便将花粉吹送到雌花上着床。也许是为了授粉的成功率,雄球花的數量惊人,以至于整棵柏树都变成了黄色。花粉多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柏树瞬间腾起一片黄色的烟云。着床之后,要经过一年,受精的雌球花才能结成柏子,灰绿色的柏子结在树上,数目众多。
我记得女子出嫁那天,按照故乡的风俗,嫁衣两肩的位置会各缝上一根系着柏枝的线,取“百子千孙”的吉兆,如今才真正理解了这个祝愿背后的植物物语。
柏子有股松香味,但又不只是单纯的松香,还带有甜丝丝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柏子的香气中有一股雪的气息,清幽宁静,轻轻地嗅闻,心便一点点地落在了最安稳处,这大概就是柏子所具有的安神作用吧。
古人爱用香,香多从草木出。柏子有种松柏类植物独有的清香,古人除了用来熏衣物,更多的是用来焚香。苏东坡说过“铜炉烧柏子,石鼎煮山药”。隐居山中的宋代诗人邹登龙说:为梅树修枝、折山藤补菊篱、柏子香中读《周易》、用荷花的清露研墨写唐诗是人生最雅的四桩事。
我采回一捧柏子,装在小棉布袋里,挂在衣橱内。每天打开衣橱,都仿佛推开了一扇面对山林的窗。
(摘自《又自在又美丽》北京联合出版公司 图/豆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