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窃贼

陶杰

自行车最普及的欧洲城市是荷兰水乡阿姆斯特丹，该城市河道纵横，巷窄街深，自行车是最佳代步工具。

在阿姆斯特丹斜旧的楼房下，自行車七歪八倒，蔚成水乡城市的胜景。自行车用旧了，许多人就将其往河里一推，于是阿姆斯特丹政府每年都要清理市内星罗棋布的河道，打捞出来的自行车达一千多辆，运河竟成为废弃自行车的坟场。

社会富裕了，这一类花边新闻是令人感叹的。与自行车有关的最动人的故事当属意大利导演德·西卡的《偷自行车的人》：城市失业人里奇好不容易觅得一份贴街头广告的薄差，他把家中贵重的东西典当并买了一辆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但不久，自行车就在街头被盗。里奇心急如焚，带着七八岁的儿子苦苦追寻，最后被迫偷了一辆别人的自行车，结果失手被擒。群众没有把他送进警察局，于是他怀着一腔苦涩握着孩子的手回家了。电影没有结局，找自行车一天的过程中充斥着父子的焦虑。

片中的父子不是专业演员，一个是真正的工厂工人，一个是流浪的街童，演起来浑然天成，简直无懈可击。当时正处于法西斯垮台后的1946年，人道主义的主题却超越了时代。

每次在欧洲的街巷里看见停放着的自行车时，我便想起这部经典之作。其中一辆自行车仿佛是主角被盗的那辆，它被遗弃在时空寂寞的一角，等待着那对踏遍天涯海角的父子从黑白电影的世界来将它领回去。

（摘自《洗手间里的主权》凤凰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