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最受尊敬的人

手冢治虫

众人都说孩子是父母的镜子，我的儿子确实很像我，吊儿郎当的，做事任性，是个空想家。他很少能待在家中，只要一出门，两三天都不回来，跟我一模一样，也许那是因为儿子从小时候起就一直盯着我学的缘故吧。

我不太记得自己直接教育过儿子，只有一次印象，但那还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当时儿子很喜欢奥特曼的玩具，我便带他去买。偏偏玩具缺货了，儿子死缠烂打，我只好带着他去新宿、神田一家一家地去寻找。我们一直找到半夜还没有找到，只好失望地回家。

回到家后，我跟儿子说：“今天我们一直在四处找你想要的那个玩具，虽然没有找到，但至少我尽到了自己的义务，所以你一定要感谢我哟。放弃那个玩具吧，好吗？与其让我帮你买这种东西，你不如考虑一下哪些事情我们必须得做。”

那应该是儿子上小学二三年级时的事情，当时他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嗯”了一声。

儿子一直注意着我拼命为他寻找玩具的过程，肯定觉得爸爸很辛苦，所以放弃了。我至少是在和儿子商量这件事，这是基于人与人之间的尊重的协商，绝不是父母发号施令般的强迫。

我的性格非常孩子气，每当收到很多玩具时，我都会乐呵呵地给孩子们玩。“非得把这些给孩子们，你心里才舒服！”妻子每每发现，总是全给没收了，孩子们自然全嘟着嘴。妻子疼爱孩子，恨不得事事顺着他们，同时又不得不管教他们。身为父亲，我的职责是尽量让孩子们进入我的工作场所，让他们看到我在工作。和孩子们谈话时，比起父子关系，我更重视从社会人的角度出发，站在前后辈关系的立场上教他们社会上的基础知识。

然而，父亲在家中的权威好像总是容易让做父亲拿来对孩子实施暴力教育。我小時候经常被父亲扔到外面，有时候还被扔进池塘。我被扔到外面后，木板套窗也关上了，我站在外面号啕大哭一两个小时。这时候，母亲总是悄悄打开木板套窗，探出头来给我递点心或饭团子，然后再关上木板套窗。在小孩子看来，若母亲要帮忙就应该让我进屋，可母亲不会为我做到这一步。我明白了母亲在家中的弱势地位，同时，父亲的惩戒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印了怎么都无法抚平的伤痛。

父亲身上最受孩子们尊敬的应该是勤劳吧，让孩子们看到在劳动的父亲有助于他们的性格的形成。只不过我从早到晚拼命画漫画的工作状态在孩子们的眼里好像只是在玩，他们会觉得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真好。不过，当我接连两三天彻夜赶工画漫画，胡子拉碴、浑身瘫软地出现在饭桌前时，孩子们好像也都能够理解了——原来爸爸这么辛苦啊。

（摘自《我的漫画人生》中信出版社 图/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