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和小波谈恋爱的时候,他常常到我在阜外大街的住处去找我,他走时,我会送他到院子门口。我们常常躲在院子里的大树的背后或者街灯的阴影里接吻。那时,我们觉得人的嘴唇简直是整个身体最可爱、最柔软、最奇妙的地方。
小波之前追求过一个女孩,她是他父母的一个熟人的女儿。小波总是像个大哥哥似的给她讲故事,引导她读书,后来,当他向她表明心迹的时候,那女孩只说了一句“什(第三声,发音为‘沈)么呀”,完全不解风情,小波只好悻悻地打了退堂鼓。
记得小波说过,那女孩的母亲从一开始就对他们俩持反对意见。我妈见过小波之后,一开始也是反对的,估计是凭母亲的直觉察觉到小波的思想相当不正统,有点离经叛道的味道。后来,我爸爸一句“是你谈恋爱还是她谈恋爱”的话把我妈的意见打了回去,我俩的恋爱这才走上了坦途。
妈妈对小波不看好还因为嫌他长得丑。后来,妈妈的闺蜜宋阿姨见到小波之后跟妈妈说:“这孩子一点也不丑,不错嘛!”妈妈这才松了口气,不再反对了。
我们结婚后一直住在我家,时间长了,妈妈非常喜欢小波,因为像小波那么品性纯良的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婚后,家务事一般由我来做。我的父母一位是山西的,一位是河南的,只能勉强把饭菜做熟而已。小波的父母都是四川人,四川人很懂吃,所以他家的做菜手艺比我家的强。小波倒是从来不抱怨,反而会给我讲笑话自我解嘲。据他讲,娶了我这样高学历的人就不能讲究吃了。
小波本来是一个性欲很正常的人,可是由于我喜欢虐恋,慢慢地把他“掰弯”了。我们做爱时会有捆绑和轻度鞭打之类的活动。从我跟小波的经验看,施虐的欲望藏在正常男性的意识之中,只要稍加诱导,他就可以上道。尽管如此,当小波有一回主动买了一根指头粗的绳子回家时,我还是感到惊喜,因为这说明虐恋已经真正进入了他的欲望。
小波从年轻时起就给了我一份至死不渝的爱,我这一生仅仅得到他的爱就足够了,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痛苦和磨难,我不再需要任何别的东西来支撑了。
(摘自《人間采蜜记:李银河自传》江西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