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晖
1913年5月,王恩茂出生在江西省永新县禾川镇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里。7岁时,他被送到新式学堂读书,后来在舅舅的资助下,考取了禾川中学。读书期间,他阅读了一些革命书籍,接受了进步思想的影响。1928年,王恩茂就参加了革命工作。
1949年10月,王恩茂随王震一同率军进疆,先驻喀什,主持南疆政治军事工作。在随即开展的建党建政、恢复生产、减租反霸、改造起义部队等各项工作中,脚踏实地,为南疆人民做了大量好事。1952年7月,王恩茂就任中共中央新疆分局第一书记。从此,他主持土地改革、实施民族区域自治、组建生产建设兵团,自下而上建立新疆各级民族自治领导机构,为新疆的开发建设、社会进步与繁荣发展建立了不朽功勋。
脚踏实地,开启了全面贯彻党的民族宗教政策的基础
为早日完成进军新疆的任务,1949年10月,解放军第一兵团开始向新疆进发。10月20日,乘坐飞机或战车的先头部队抵达新疆省会迪化(今乌鲁木齐)。徒步进军的第二、第六军主力部队于1950年1月20日前,分别进驻新疆各地,把红旗插遍天山南北。
王恩茂与军长郭鹏所率领的第一兵团第二军,原是王震三五九旅的老班底,一向以能吃苦、善打硬仗著称。早在进疆途中,部队就已经了解了新疆的大体情况。王震为照顾进军新疆前才新编入第一兵团的第六军,就把自己的老部队——由王恩茂、郭鹏率领的第二军部署在条件艰苦的南疆各地和阿勒泰、博乐、温泉等北疆边远地区,而把第六军留在了迪化和周边地区。
从1949年10月始,第一兵团第二军以徒步方式进军南疆,不到两个月时间就进驻焉耆、巴楚、伽师、岳普湖、喀什、阿克苏、和田等南疆重地。王恩茂与郭鹏把所属五师、六师分别驻守在阿克苏、库尔勒和喀什等地,自率军指、军直和四师部队,于1949年12月来到塔里木西部边缘地区,把指挥部设在南疆重镇喀什。刚到达目的地,就得到报告,潜伏在和田地区的一伙民族分裂分子正策动叛乱。王恩茂、郭鹏等第二军领导运筹帷幄,立即命令五师十五团从阿克苏向和田紧急进军,这支部队迅速稳定了和田社会,对整个南疆的稳定也产生了巨大影响。
不久,王恩茂与郭鹏、左齐、杨秀山等在喀什第一次见到了奉命率民族军一部和工作团由北疆赶来的伊敏诺夫、赛甫拉也夫等。经过协商,他们立即携起手来,根据中共中央新疆分局和新疆军区的安排,着手开展建党建政,组建喀什行署(南疆行署)、喀什军区(南疆军区)等项工作。王恩茂先后担任了南疆区党委第一书记,南疆军区党委书记、政委等职务。
南疆的党政军等领导机构一经组建,王恩茂等人即根据新疆分局和王震的要求,和赛甫拉也夫、伊敏诺夫等人一道,陆续开展了部队大生产运动。同时,南疆各地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减租反霸、社会改革等各项工作也随着依次展开。在工作中,王恩茂等内地干部与伊敏诺夫、赛甫拉也夫等本地干部互相关心,互相支持,努力工作,结下终生友谊。
王恩茂一边组织开展工作,一边熟悉了解社会情况,以便掌握主动权,为下一步工作做准备。遇有不清楚的问题,就和当地少数民族干部一同商量研究。为了能更深入地了解社会、了解群众,他到达喀什后就开始学习维吾尔语,后来又把学习维吾尔语当作一项制度在广大汉族干部中进行推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深入调查,王恩茂明确认识到:南疆是新疆的重要农业生产区,减租反霸工作任务非常复杂和繁重。由于历史的根源和特殊的环境,宗教的剥削压迫特别严重,当时的南疆社会形态还带有政教合一的性质,一些地主同时兼有伊斯兰教教职。面对经济剥削、政治压迫和精神奴役,翻身农民的斗争目标是压迫者。因为长期忍受剥削压迫,减租反霸运动中被发动起来的农民们斗争的积极性与勇气特别高,莎车县的农民有的已经开始自发组织起来,斗争地主、恶霸,甚至发生了打死打伤人的情况。
为了解决问题,王恩茂一边坐镇指挥着整个南疆的社会改革和开荒大生产,一边仔细思考着不断报到案头的个案。为了有针对性,他甚至利用每天晚上的时间到一些村庄里做社会调查。通过深入细致地调查和了解,发现因经济压迫而牵连宗教人士和宗教财产的情况颇为不少,王恩茂深感担忧。他认为在减租反霸和其后将要开展的土地改革中,应注意团结宗教人士,注意在宗教问题上采取慎重稳健的方针,应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来逐步消除一些宗教特权,做一些必要的改革,实现政教分离的政策,宗教不得干预政府工作。在减租反霸和土地改革进程中,对宗教上层人士的利益要给予适当的照顾,但这决不能影响到减租反霸和土地改革运动的进程。为此,王恩茂起草了《关于宗教问题的请示报告》,向新疆分局提出了他的见解。
4月4日,王震代表新疆分局回电王恩茂,同意他关于宗教问题的看法,以及政策策略的基本精神。4月19日,中央西北局也复电新疆分局,并转中共中央和西北各省委,指出,王恩茂关于宗教的政策问题的意见很好,转发各省参考。
接着,王恩茂又把在新疆民主改革中遇到的问题和思考写成意见,于4月5日发给王震。王恩茂在电文中说:必须很好地执行人民民主统一战线政策,我们的政策应孤立敌人,而不能自己孤立自己。因此打击的人不能太多,这在新疆民族地区,有特别重要的意义。靠自己劳动谋生为主的富农分子可以吸收参加农会,但领导权不要为其窃取,这样将会更好地团结中农,增加农会反恶霸斗争的力量。王恩茂还认为,群众婚丧嫁娶等事,须由人民政府管理,但政府处理之后,人民愿意按宗教仪式进行,是应该允许的。人民愿意给阿訇某种报酬,也是可以允许的,但敲诈勒索是应该废除的。
1950年5月16日至31日,中国共产党新疆第一届党代会召开,王恩茂代表南疆区党委在新疆分局会议上作了《关于南疆的社会和工作情况》的汇报。新疆分局随即印发了这份十分详尽的社会调查和工作报告,供党员干部学习。
当时的南疆是新疆农业生产最集中的地区,虽然也有牧业区,但新疆的主要农业人口都集中在这一地区。因此,这里也是减租反霸和土地改革工作量最大、情况最为复杂的地域。由于王恩茂坚定地执行党的慎重稳进的方针,在宗教问题和打击面问题上因地制宜,创造性地开展工作,对部分牧区则采取不分不斗,不划阶级成分的办法,积极开展牧区工作,得到了广大农牧民包括广大宗教人士的热烈拥护,致使南疆各项工作顺利完成,为后续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
全面实施民族区域自治,建立平等和谐的新型民族关系
1952年8月,王恩茂接替王震,担任新疆分局第一书记、新疆军区政委,开始全面主持新疆工作。
1952年9月土改工作在新疆普遍推开后,王恩茂根据南疆工作的经验,从新疆分局层面提出统一要求,各地普遍召开了各族各界人民代表会议和民族上层人士、宗教人士协商会、座谈会,讨论土改问题,并吸收了1200多名各族各界人士参加当地的土改委员会,使他们了解土改政策。在土地改革中,对宗教寺院土地作了妥善处理,规定凡在土改前未调剂给农民的寺院土地仍归寺院,有些寺院土地在土改前被调剂后保留太少的,说服农民交一定的租子,以维持寺院开支和宗教职业者的生活。对于地主分子也采取区别对待的政策,各个专区、县市都确定了保护名单。对有影响的上层人士,不但在政治上保护,在经济上也适当照顾。配合农村土改,在城镇各族各界人士中则着力宣传土改的有关政策,实施了保护工商业的政策,地主所开办的工商业也一律不动;牧区实行不斗、不分、不划阶级的政策,争取团结牧区上层人士,吸收一批有代表性的少数民族上层人士参加各级政权工作。还多次召开牧主、部落头领和宗教人士座谈会,宣传党的政策,听取他们的意见建议。在大力推进农业改革、工农业生产的同时,王恩茂还把一部分精力投放到民族区域自治政策的学习贯彻上。
新疆是一个多民族聚居的地区,各项工作的开展,各项事业的发展都离不开广大少数民族人民群众的支持。为了新疆的革命和建设,就必须大力培养少数民族干部。而当时新疆的情况是,干部数量少,根本不能满足工作需要,尤其是少数民族干部更是缺乏。为此,王恩茂主持分局工作后,把培养少数民族干部工作当作全疆贯彻执行党的民族政策的一项重要工作来抓。为让少数民族干部尽快成长,他首先从各地的干部训练班抓起,从新疆分局到各地党委,都举办干部培训班,培养机关和基层干部。他还注意从少数民族农牧民中选拔优秀分子,进行政治思想文化知识教育,让他们参加减租反霸和土地改革运动,通过革命实践锻炼,提高他们的理论水平,丰富他们的工作经验,让他们在工作中增长才干,崭露头角。一旦发现好苗子,就重点培养,大胆使用,给职给权。后来成为国家领导人的铁木尔·达瓦买提就是在王恩茂的发现培养下成长起来的优秀的维吾尔族干部的典型代表。
铁木尔·达瓦买提原是托克逊县土改运动中涌现出的积极分子,因为对党有深厚的阶级感情,工作表现非常突出,学习党的方针政策的热情也很高,在土地改革中脱颖而出,成为一名优秀的基层干部。为了重点培养,王恩茂亲赴托克逊县,到铁木尔工作的农村实地考察,了解铁木尔的综合情况。不久,年仅27岁的铁木尔·达瓦买提就被提拔到托克逊县县长的位置上。1964年,他就已经被提拔到自治区副主席的领导岗位上。时隔多年,已经担任了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铁木尔·达瓦买提说起王恩茂,仍心存感激,称王恩茂是他的伯乐、导师和引路人。在南疆时就与王恩茂结识和一起工作、后来担任自治区重要领导职务的伊敏诺夫、司马义·牙生诺夫等人则将他视为兄长和良师益友,保持终生友谊。
在地方是这样,在军队也是这样。1953年,在王恩茂的具体指导下,陆续从解放军第五军(前身为新疆民族军)选调一批师以上民族干部到军事学院、中央高级党校新疆班、中央民族学院学习,有的干部还被派到苏联留学。除此之外,新疆军区还选送一批年轻有为的民族干部战士到内地学文化、学科学、学技术,使得新疆少数民族干部队伍日益壮大,结构不断完善,素质不断提高。
1955年10月1日,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王恩茂担任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新疆的革命建设事业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
为了更多更好地培养少数民族干部,1955年,王恩茂特地向中央写了专题报告,建议中央党校专门开办新疆民族班,获得了中央批准。从此之后,自治区自上而下,层层学习培训,凡县级以上的少数民族干部都被分批派赴中央党校学习进修。后来,王恩茂又建议在中央党校开设学制建制的民族干部理论学习班。受到此建议启发,一些部委所属院校、中央团校等也陆续开设了新疆少数民族干部训练班,从不同学科、不同门类为新疆培养对口专门人才和后备干部。
王恩茂不仅重视少数民族干部的培养成长,也非常关心他们的生活。20世纪60年代曾任自治区党委常委、自治区副主席的扎克罗夫因病在北京治疗,按要求可以派秘书照顾,但扎克罗夫为节约经费坚决拒绝了。后来,因为他的病情确实需要有人照料,人民政府就通过扎克罗夫妻子的单位,以单位名义派他妻子去北京照料。扎克罗夫病愈回来后,却有人以带老婆去北京疗养、费用超标予以指责。王恩茂得知情况,立即派人说明,明确告诉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扎克罗夫爱人系代替秘书照料扎克罗夫副主席,这是组织安排,从而消除了个别领导的误会。扎克罗夫知情后,也深深感慨:王书记总是这样细致入微地关心干部,和他在一起工作踏实、放心。
王恩茂从南疆工作时期起,就特别强调民族平等,重视民族团结。1951年5月5日,王恩茂在一次喀什地区党政军民干部大会的讲话中说:“新的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民族关系,与旧的中国——国民党反动统治的中国的民族关系是根本不同的,新中国的民族关系是民族平等、友爱、互助、团结,这种新的民族关系已经随着新的中国诞生而实现了。”接着,他针对进疆初期新疆汉族干部与少数民族干部中因相互了解不够而产生的某些隔阂及其他一些不团结的现象,反复强调汉族干部与少数民族干部团结的重要性。他说:“少数民族干部有许多优点,他们对于本地情况熟悉,语言、生活、习惯与群众完全一致,各方面与群众有密切联系,没有他们是不可能把工作做好的。”
坚决打击分裂分子的破坏活动,为创造人民的美好幸福生活扫除障碍
1953年6月8日,王恩茂在中共中央新疆分局扩大会议上的总结发言中指出:“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国内民族关系起了根本的变化,即结束了历史上的民族压迫,实现了民族平等,各民族的团结、友爱正在空前未有地日益发展中。”
但是,也有极少数人伺机进行分裂或破坏捣乱活动。1954年末,和田依禅教大依禅阿不都·依米提以宗教身份为掩护,纠集一批潜藏下来的宗教头目和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军政头目、保甲长和恶霸地主为骨干,利用群众对农业合作化运动中基层干部工作作风简单粗暴的不满情绪,从1954年12月31日起,分别在墨玉、洛浦、和田等县发动反革命暴乱,宣布成立所谓“斯拉木政府”,阿不都·依米提自任“主席”。
暴乱发生后,王恩茂等人当即做出决策,依靠人民群众,果断平息了暴乱。但是,侥幸脱逃的阿不都·依米提不甘心失败,一边逃匿,一边继续组织煽动暴乱。从1954年末起,先后在和田地区发动制造阴谋暴动案10起,其中6起暴乱前被破获,4起暴乱后被平息。这几次反革命暴乱,均以宗教为幌子,以成立所谓“斯拉木政府”为号召,利用统一战线工作、粮食收购工作、农业合作化运动中的若干缺点,将不明真相的群众煽动起来,裹胁进去。
为彻底揭穿和田分裂分子的反动宣传,揪出幕后策划者,以王恩茂为首的自治区党委要求自治区公安部门,紧紧依靠各族人民群众,加大侦破力度。在各族人民群众的协助下,阿不都·依米提被逮捕归案。1958年4月28日,在自治区党委扩大会议的总结报告中,王恩茂分析了新疆一小撮民族分裂分子的目光短视:这种人“没有看到解放后民族关系已经发生了根本变化,旧的民族关系已经破除,新的民族关系已经建立,民族压迫已经消灭,民族平等已经实现,各民族的友好、互助和团结正在日益增强”。
在这次反对民族分裂主义的斗争中,王恩茂严格执行党的民族宗教政策,严格掌握斗争界限。他说:“宗教界还可能有某些人发生违法活动,还有披着宗教外衣的反革命分子进行反革命活动。”他特别强调,“必须注意将违法和非法宗教活动区分,注意将披着宗教外衣进行破坏活动的反革命分子和盲目跟随反革命分子的信众区分开来。前者坚决打击,后者坚持团结教育的方针”。同时王恩茂还认真总结了这次斗争的经验教训,指出了工作中的缺点和不足,为今后工作开展指明了方向。即使在全国经济困难时期的“大跃进”期间,面对当时的情况,王恩茂仍然坚持不跟风、不激进的沉稳作风,注重实事求是抓工业生产,特别注重农牧业生产。因此,“大跃进”期间新疆的农牧业虽受到消极影响,然而仍有小幅度的进步。
1962年3月到5月,由于苏联当局利用领事馆和苏侨协会等组织进行煽惑、组织,加上国内一些民族分裂主义分子的暗中配合,新疆发生了震惊全国的“伊塔边民外逃”事件和伊宁“5·29”围攻伊犁区党委和州政府的反革命暴乱事件,有6万多边民非法越境去了苏联。自治区党委及时将有关情况向中央和西北局做了汇报。遵循中央指示,以王恩茂为首的自治区党委迅速采取措施,加强边境防卫力量,派出干部组成工作组来到伊犁协助工作,充分发挥少数民族领导干部熟悉本地情况的优势特点,紧密依靠各级干部和人民群众,制止事态的继续发展。采取坚决措施,平息了“5·29”反革命暴乱。随后又按照中央部署,对事件善后作了妥善处理。
在此后一段时间里,王恩茂根据新疆实际情况,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一方面结合社教运动认真开展一个祖国(中华人民共和国)、一条道路(走社会主义道路)、一个领导(中国共产党的领导)的“三个一”教育活动;一方面按照毛泽东提出的指示,迅速调整经济结构,大力发展与人民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工农业生产,大力开展经济建设,较快地恢复了国民经济,一步步挽回了由于“大跃进”造成的损失,走出了经济困境。
在发展经济过程中,王恩茂一直在为探索适合新疆建设发展的路子而进行着认真的探索。为此,他长期深入农村蹲点,与各族农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以下简称“三同”),以了解农民的真实生活状况和真实思想。根据调查研究所得出的体会和认识,结合新疆实际情况,王恩茂开创性地提出了“兵团方向、公社特点、全面规划、逐步实现”的建设方针。根据这个建设方针,王恩茂1964年在视察麦盖提时的一次干部会议上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应该达到“五好”,即一要有好条田,二要有好水渠,三要有好道路,四要有好林带,五要有好村庄(好居民点)。不久,自治区党委向各地下达了建设“五好”新农村的指示。此后,新疆建设“五好”新农村的活动由点到面在天山南北全面展开并逐步形成高潮。
平易近人,与新疆各族人民结下了深厚情谊
王恩茂长期在新疆工作生活,足迹踏遍了新疆的山山水水。说起王恩茂的谦和,原先在自治区党委大院工作过的干部职工都记得这样的情节:王恩茂每逢上班,小车一进大院门口,他就会从车上走下来,步行走向办公室。遇到上班的干部,无论认识不认识,他都会主动打招呼问好,聊上几句,问问所在部门或个人生活的情况。做工间操时也是如此。
因为平易近人,无论是汉族干部还是少数民族干部,有什么事都愿意跟他说,而他也愿意听。遇到干部有困难,尤其是少数民族干部遇到困难,他都根据情况,真心帮助。1958年3月,正在参加自治区党委扩大会议的蒙古族干部格尔夏忽然接到通知,要他到中央党校学习,为期两年。因为学习时间长,他未婚妻的父母要求他与女儿完婚后再去,格尔夏没理由拒绝。可当时他在博尔塔拉工作,在乌鲁木齐举行婚礼颇为困难。正在为难之际,自治区党委管理处的处长找到他,说婚礼由管理处代他筹办,他和新娘子商定时间就行了。结果,婚礼办得很隆重,大会餐厅就成了他们的婚礼典礼处。王恩茂和参会领导都参加了婚礼,并向这对新人表达了祝福。事后,格尔夏才知道,是王恩茂亲自指示让管理处的同志为他们操办布置了婚宴仪式,这让他终生难忘。
据曾担任自治区政协主席的哈萨克族领导干部贾那布尔回忆:1960年到1965年,他和一批新疆少数民族干部被派到中央党校理论班学习。那段时间,王恩茂每逢到北京出差,都要去学校看望新疆学员。当他了解到当时北京物资供应紧张时,为了照顾少数民族干部的生活习惯,就亲自安排,从新疆调运了两车活羊,放养在北京,使少数民族学员在整个学习期间的生活改善都有了保障。王恩茂还经常询问学员们的学习和家庭情况,每遇到问题,就敦请当地有关组织帮助解决。
后来担任过自治区政协主席的蒙古族领导干部巴岱说,“文革”期间,在开王恩茂的批判会时,有人逼着他喊打倒王恩茂的口号,可他坚称“王恩茂是新疆的好书记”,顶着压力,既不开口,也不举手。
在机关单位如此,在农村牧区也照样如此。王恩茂在下乡调研或蹲点时,对遇到的农村社员一样和蔼亲切。“文革”前,他就是这样利用各种方式和机会,接近群众,熟悉了解群众的所想所思。为了深入群众,全面掌握情况,他曾走遍了当时新疆80多个县,只有位于巴州一隅的且末、若羌两个县未曾去过。王恩茂去农村,深入到各族人民群众中间,和他们交朋友,通过近距离地接触农村和农民,获得了大量鲜活的第一手资料,为新的建设方针的提出寻找根据。
1964年在昌吉蹲点,为了真正做到“三同”,王恩茂特意选择在一户生活贫困的维吾尔族社员家吃住,一方面了解贫困社员生活的真实情况和原因,另一方面因为干部在社员家吃住交的食宿费比实际费用要高,这也是对贫困户的一种帮助。他住在这户社员家的一间柴房里,白天同社员一起劳动,晚上挨家挨户进行访问,详细了解农民的生产生活和他们的想法。著名的库尔班·吐鲁木一心想见毛主席的事就是他在下乡期间发现的。当他得知库尔班老人因解放后分得田地,通过辛勤劳动过上幸福生活而分外感谢毛主席,几次准备骑毛驴到北京看望毛主席的故事后,有感于老人的一片真诚,王恩茂帮助他实现了这个美好愿望。
1959年在哈密农村蹲点期间,有一天,王恩茂正与农民在田间商量怎样消灭棉铃虫的事,一位农民从自家院里的桑树上摘了一大碗桑葚送到王恩茂等人面前,请大家品尝。由于天气炎热,王恩茂吃下不久,开始腹泻、高烧,被送进医院治疗。负责保卫工作的人员把送桑葚的农民当成怀疑对象,让民兵把他关押起来。王恩茂知道情况后,立即下令释放这位农民,并告诉大家自己闹肚子是很平常的事。病好后他还亲自看望安慰了这位农民,同他成了朋友。
“文革”期间,王恩茂因被诬为执行了“修正主义路线”,“对毛主席有二心”而受到冲击。从北京来新疆串联的学生也把这些诬陷之言作为“重磅炸弹”,煽动新疆本地学生和群众起来造自治区党委的反,打倒王恩茂。在自身受到迫害和造反派围攻的逆境中,王恩茂仍然尽力保护一些干部免受冲击,维持自治区党委、政府的工作运行,以免社会陷入无序和动荡。
1967年初,王恩茂在北京被北师大的学生带到学校批斗。当他发现在北京工作的一些少数民族干部也被拉来陪着他接受批斗时,生怕他们受到更大冲击,就尽快安排他们返回新疆加以保护。不久,他又听到自治区党委书记处书记、自治区人民委员会主席赛福鼎·艾则孜也被造反派列为揪斗和打倒的目标,非常着急。他不顾自身处境的艰难,向中央报告了情况,提出建议,同时设法竭力保护赛福鼎。为此,他又背上了包庇赛福鼎的罪名。中央得知情况后,立即致电区党委,明确指出:中央根据民族政策,决定对赛福鼎同志采取保护方针。王恩茂同志正确执行了中央的决定,并非包庇赛福鼎。这样,赛福鼎才免遭一劫,也维持了自治区工作的正常运转。
1969年1月,一伙造反派采用阴谋手段,把王恩茂诱出党委大院,强行推上卡车,在零下30℃的严寒中,进行游街批斗。中央出于保护的目的,让他到北京一家工厂,与一些“靠边站”的老领导一起参加劳动。王恩茂由此离开了新疆,两年后又被下放到安徽芜湖市,任副书记。
1973年秋天,芜湖市火车站走出两个身背哈密瓜的维吾尔族老人。他们走在大街上,逢人就问:“王书记在哪儿?我们要看王恩茂书记。”
王恩茂听说新疆来人找他,立即派秘书看个究竟。秘书把两人带进家里。两人一见王恩茂,放下身上的口袋,疾步走向王恩茂,紧紧握住他的手:“王书记,我们是从新疆哈密来的,1959年的时候,您在我们那里住了一个月呢。”原来,在人民公社成立初期,中央号召领导干部与群众实行“三同”,王恩茂于是来到哈密的五星公社,开展调研工作。调研期间,他就住在普通农民家里,每天与那里的农民一起劳动,一起生活,结识了许多农民朋友。他真诚地张开双臂,和两位老人热烈地拥抱。
两位老人坐定之后,用夹生的汉语说:“您是我们新疆人民的好领导、好书记。我们这次就是特意来看望您的。”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千里迢迢背来的哈密瓜,真诚地交给了王恩茂。接着,两位老人又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起了他们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受的苦难。他们满怀深情地对王恩茂说:“您在我们那里调研的时候,大家互相信任,多和睦啊。乡亲们都非常想念您,都希望您还能回新疆工作,领导我们各族人民一块儿把新疆建设得更好。”
1975年末,“文革”渐近尾声,王恩茂离开安徽芜湖。他先是被调到南京军区担任副政委,不久又被调到吉林省任省委第一书记、省革委会主任,沈阳军区副司令员。
1981年,根据新疆人民的意愿,中央决定王恩茂重返新疆工作。得到消息,王恩茂心情非常激动。当中央领导与他谈话,问他有什么困难时,他什么也没说,只坚决地表示:完全服从中央决定,绝不辜负中央的信任。
1981年10月19日,胡耀邦召集新疆党政军负责人谈话,代表中央宣布了王恩茂任自治区党委第一书记、乌鲁木齐军区党委第一书记的决定。离开北京之前,邓小平特地请王恩茂去家中做客。王恩茂也正想听取他对新疆工作的指示,于是立即驱车前往拜访。
邓小平告诉王恩茂:你熟悉新疆情况,熟悉新疆干部,最重要的是新疆的同志欢迎你回新疆去,所以,中央经过反复考虑,才决定你回到新疆工作。希望你回新疆后,要在实际工作中认真考察培养中青年干部;不要搞小圈圈,要团结大多数;要在政治上与中央保持一致;在工作中要反对大汉族主义,也要反对地方民族主义,坚持“两个离不开”。
就这样,王恩茂踏上征程,再次来到阔别十多年之久的新疆。
重返新疆,为创建新疆和谐幸福家园再立新功
1981年10月27日,自治区党委召开各地、州、市书记、专员、州长、市长,各部、委、办、厅、局负责同志和乌鲁木齐军区部分师以上干部大会,自治区党委第二书记谷景生传达了中央关于任命王恩茂为中共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委员会第一书记的决定和中央领导对新疆工作的重要指示。这是王恩茂重返新疆的正式亮相。
会后,王恩茂本打算到天山南北的各地、州、县做调研,看望各族干部群众。可就在王恩茂上任的第六天,喀什发生了“10·30”事件。公安部门本已将肇事者控制并开始调查,但少数坏人利用这一事件,煽动不明真相的人聚众闹事,以致发展成大规模的骚乱。
经过对事件的认真了解和深入分析,王恩茂认为这一事件发生之初是刑事案件,本身属人民内部矛盾;但事情发生后,挑起这么大的动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背后有民族分裂主义分子的组织、煽动。王恩茂的解决办法是两条:第一,派少数民族干部去解释做工作,消除民众疑惑;第二,对背后的组织煽动者坚决清理打击。自治区工作组和喀什地区根据王恩茂的意见,最终把事件平息下去,并在后来的调查中挖出了煽动闹事的一伙骨干分子。
事情得到妥善处置后,王恩茂婉谢了大家的劝阻,不顾年迈体弱,继续他南北疆深入农村牧区,看望慰问各族干部群众的行程,连续在南北疆的工矿、农村牧区走访调研,实地了解城乡基层各族群众的生活、生产情况。他向随行人员坦诚地说:“离开新疆十几年,出现了许多新情况、新问题,我需要到全疆各地走走,了解基层的真实情况,这样在以后的工作中才能从实际出发,少走弯路,避免错误。”
有一次,王恩茂在阿木冬·尼牙孜陪同下来到塔里木南缘的和田地区策勒县博斯坦乡,他不要当地干部陪同来到村里的一户人家,和这家的上了年纪的男主人随意聊起天来。当他得知这位老农在“文革”期间为保自己挨整时,就问他:“你见过王恩茂吗?”农民说没见过。“那你为什么保他呢?”王恩茂微笑着问。
老农动情地说,王恩茂带领解放军步行来到和田解放我们,让我们不受欺负,后来还分了田,过上好日子。这样的好人为什么不保?
老农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无不深受感动,王恩茂更是动容落泪。
通过深入考察和调研,王恩茂深深认识到,要做好新疆工作,民族团结是关键,没有民族团结这个基础,就没有社会稳定的环境,那就什么事情也做不成。为此,他率先在新疆开展了“民族团结教育月”活动。
1982年1月,王恩茂在自治区五届人大四次会议和政协自治区四届四次全委会议的专题讲话中强调了民族团结的重要性。他还对新形势下加强民族团结提出了八点要求,并要求广泛深入和持久地进行民族政策和民族团结的教育。
1982年5月,自治区党委发出通知,确定从5月中旬起,用两个月左右的时间,集中进行一次民族政策和民族团结的教育。这一做法得到中央的肯定,“中央书记处认为,新疆的做法和提出的要求是正确的”。
1982年11月,自治区召开首届民族团结先进集体、先进个人表彰大会。受中共中央委派,时任中央书记处候补书记乔石专程前来出席这次大会。大会一致通过的倡议书建议:从1983年起,将每年的5月定为“民族团结教育月”,在全区集中进行民族团结教育。
在开展民族团结教育活动的同时,广泛开展创建和表彰民族团结进步模范活动,也成为推动新疆民族团结进步事业发展的一种重要方式。从1982年11月自治区首次召开民族团结表彰大会开始,在王恩茂的积极倡导下,创建“民族团结、军民团结模范县”活动有计划、有组织地在自治区迅速展开。随后,创建民族团结模范单位、民族团结大院和军民共建、警民共建、工农共建、地方与兵团共建等多种创建活动不断出现。通过几年的努力,新疆各民族间出现了互相信任、互相尊重、互相支持、互相学习、互相谅解的新局面,为新疆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奠定了温馨和谐的社会氛围。
随着全国精神文明建设活动的开展,自治区又把民族团结教育纳入了精神文明建设活动之中。1982年11月10日,王恩茂在谈到民族团结的大好形势时说:“在今年3月开展的‘全民文明礼貌月活动中,我们把加强民族团结作为精神文明建设的一项重要内容,集中地解决了一批妨碍民族团结的问题,使全区的民族关系得到了改善。”他强调:要“把搞好民族团结作为搞好精神文明的一项重要内容,进一步把民族团结教育深入持久地开展下去”。为保证民族团结教育和创建活动长期有效并发挥作用,王恩茂还为把民族团结教育纳入法制化轨道做了努力。198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族区域自治法》颁布后,王恩茂要求把它作为普法教育的重要内容,组织干部群众认真学习和贯彻执行,并提出,要把是否重视和搞好民族团结作为干部考核、选拔和衡量共产党员党性的重要标准。他在讲话中多次强调这一标准。1985年9月30日,王恩茂在自治区成立30周年干部大会的讲话中指出:“大力培养和提拔少数民族干部……把是否重视和搞好民族团结作为选拔干部的重要标准。”
1985年10月,王恩茂退居二线,担任了自治区顾问委员会主任。但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责任,而是从更深的层面上对新疆的长治久安问题进行思考。
2001年,88岁的王恩茂溘然长逝。
王恩茂曾多次深入南北疆调研,有一次路过轮台县,他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地对随行人员说:“汉代的张骞、班超,离乡背井,建功西域,后来就从这条路上回到长安。而今天我们是往前走,不回头,要一辈子扎根新疆。将来我死后,就埋在天山脚下。”后来他又在不同场合反复说过,“我热爱新疆,热爱新疆各族人民,我要一直守在那里”。根据王恩茂的生前遗愿,他的骨灰被安葬在乌鲁木齐公墓。他用自己的行动践行了他埋骨天山,与新疆各族人民长相守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