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
市长仇子云四十挂零,个子适中,身材挺拔,还有一一副黑黑的剑眉。一双眼睛略微有些小,喜欢眯缝着看人。人家看他,仅见微光闪烁,他看人家,却是激光一样,任何一点微小的情绪变化都会被他敏锐地捕捉。多年来,他就是凭着这双特别灵敏的眼睛来察言观色,判断上司们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并及时作出恰到好处的应对,从而博得了历任领导的青睐,职务平均两三年一提,三个五年计划下来,就从一名小科员升到了市长,真可谓平步青云。人家都说父母为他取“子云”这个名字实在是取对了,子系青云之人嘛,呵呵。实际上,这名字是他爷爷托一位地方上的饱学之士取的,意思是希望他少有青云之志,发愤求取功名。仇子云资质平平,读书也不怎么用功,只是运气特别好,人家考上大学,他连中专都没有上线,却被招干进了县委办公室,从此迈上了金光大道。而他的好多同学大学毕业后再想进机关,却比登天还难。这人与人还真没有可比性,要比只能比运气。
由于仇子云平时经常打篮球,身体十分矫健,连伤风感冒这样的小毛小病都很少上身。他的弹跳力好,在两分球区域,不管在哪个点接球,都能即刻起跳,在空中实现转体和瞄准,然后让球准确地飞向篮圈,在拉出一根漂亮的抛物线之后,卟嚓一声由篮圈的内沿弹入网袋,煞是好看。也正是这个招牌动作,为他收获了不少姑娘的掌声,最终赢得了一位高中小师妹的芳心,成为县委副书记的乘龙快婿,也为今后的芝麻开门打开了通道。更令人羡慕的是,他还有一口好酒量,高度白酒连续三杯干下去,脸都不会变色。这更使他在频繁的应酬中如鱼得水。
身轻体健的仇子云却突然肚子痛了。
他想会不会是前几天去山东培训的缘故。那些山东汉子,一个个酒缸里泡大似的,筷子未动,3杯白酒就干下去了,2两多的杯子啊。幸亏他有一斤高度的底子,每天晚上又坚持打篮球,要不哪里受得了?一星期的培训成果,除了祭拜了一些革命纪念馆,就是装了一肚子的酒精。在孟良崮革命烈士陵园,闻着同伴满嘴的酒气,看着身边几千座烈士陵墓,他为自己感到羞耻。前辈在枪林弹雨中浴血,自己却在酒山肉林中冲杀,同样是干革命,有人丢命,有人享福。山东的大葱粘饼也特别对他的胃口,每天中、晚餐都能吃上三五张,晚上还相邀着去喝啤酒,一星期下来,肠胃超负荷工作,不出点问题才怪了。
要不就是那该死的股票。约莫十年前,对经济和股票毫无研究的他,竟然也在朋友的帮助下,由妻子出面去开了一个户头,开始买空卖空,弄得像个金融家似的。现在用上了苹果机,炒股更方便了,每天九点半就开始看屏,弄得做什么都心挂两头心不在焉的。起初还真赚了一些,但赚了还想赚,又潮水一样的回去了。几年下来,折腾得不行,却亏损了几十万。今年上半年A股攀上5000点以后,突然跳崖式下跌,又亏了十多万。他一怒之下,割肉离场,将账户都销了,可次日大盘就强烈反弹,气得他差点要吐血。心情一坏,加上连续酒多,肚子当然要不舒服了。不是说胃与心情是一体的吗?
他摁了秘书的电话,让他过来一下。要是往常,只要电话响一到两遍,随着一阵急促的步声,秘书就会出现在眼前。秘书很灵光,会看来电显示。但今天都振了五遍铃,还不见有人接,他正想拨秘书的手机,忽然想起来,他是随中青班人员去延安考察了。
他起身看了看对面的办公室,办公厅主任的位置也空着,哦,早上他派主任去省城开一个会了。于是,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可响了好久都没人接。这蠢货,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平时一个包都跟秘书抢着拎,关键时刻却掉链子,连个电话都接不牢。
这下好了,向来有三个人服务的他,这会成了光杆司令,变得无所适从。他想了想,只好跟综合处的其他同志讲了一下,让医护站送药来。这医护站是卫生局干部保健办公室为了方便市四套班子领导用药,设在市政府大院的一个点,有一名医生,还有一些常用药。
2
仇子云下班回到家里,吃了点泡饭,疼痛也不见减弱,看来白天服的药没有效果,他只好准备去医院。妻子在人力社保局工作,局里组织优秀公务员去西北休假,顺带捎上了单位里的几名中层干部。
他又拨了司机的电话,占线。好一会也不知道回过来。再拨,通了,却说在外地喝战友儿子的喜酒。他这才意识到,明天是周末了。这龟儿子,出门也不懂得打个招呼,他叹了口气,只好匆匆来到小区门口打车。可拦了不少出租车,都没有停下来。等了半来个小时,才有一辆停了,问清去处,开了双倍的价格,才让他上车,车上还是有人的。路上,他了解到,现在打车需要通过一个“滴滴”叫车软件,否则,很多车都不会停。他想,时代真是变了。要是没文化,或者不用智能手机,连出租车都坐不成了。
望着车窗外扑面而来又迅速后去的灯火,他想起平时去医院的情形。不管是看病还是视察,有秘书陪着,一切都是那样的有条不紊,真如行云流水。上车时,秘书将他的包接过去,打开车门,以手掩着车框的上缘,怕他撞头。待他坐定,自己再拉开副驾的门坐进去,跟司机讲好目的地,之后马上又拨通院长的电话。车在医院门口停稳,秘书下车后快步前来为他拉开车门,同样以手掩着他的头顶。他下车,身子刚站直,院长、书记白白嫩嫩的手已经轮番递在他手心里了。他原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可这会儿,变魔术一样地消失了。这时,他开始想到那个小秘书的重要性。
出租车走后,眼前空空荡荡。没有人接他。他的脑中一片空茫,好一阵才反应过来,应该找到挂号的窗口,去挂个号。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自己去挂号了。不仅是挂号,连配药、取药,一系列的程序,都陌生了。要有什么需要,都是事先手下安排妥当的,直接到哪里,由最好的专家医生直接看,看完,药由院方直接送到单位,放在他案头。一切都是绿色通道,直接通道,特别通道。挂号的窗口在哪里呢?这市一医院建的年代长了,有新老几个病区,房子也逐年添建,科室搬来搬去的,多年不单独来医院的他又哪里还能找到?要是白天,还真有得找了,幸亏是夜晚,他一下便发现了那一排亮着灯的小窗洞。那里应该是挂号与发药的地方了吧?
同志,挂个号。他说。
工作人员是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一张瓜子脸白净匀称,正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件高领羊绒衫塞在紧身牛仔裤里面,上面包出丰满的胸部,下面包出丰满的臀部。她抬起眼异样地瞄了他一眼,说,同志?哼,医保卡。
什么?
医保卡!
啊?看病还要医保卡的?他只知道,自己有本塑料封皮的病历,找不到在哪里了,可能是秘书帮他收起来了。
啪,一本纸质的病历丢出来,里面说,填上。
他于是唰唰写上姓名,递进去。平时签名多了,三个字一笔而成,加上专门请人设计过,特别潇洒。仅此签名,就为他引来过无数的赞词。
单位!年龄!性别!本子抛出来。
他盯了她一眼,在单位栏大大地写上了市政府三个字,同样啪的一下扔了进去。
女人被面前的本子吓了一跳,她恐怕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丢本子了。她注意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发愣,也许让她觉得在哪见过,又想不起是谁了。她用一根手指在键盘上嗒嗒嗒地点了一通。手指很不错,鞭笋一样细细的,又白又长又尖,指甲上还涂了红。
你的意思是完全要自费了?他平时几乎不用一分钱的,所以身边常常忘了带钱,今天倒好,出门时顺便从放在玄关巴台上的零钱盒里抓了一把,好像也有三四百元,但现在生怕钱不够了。
对,女人说,挂什么科?
是啊,挂什么科呢?他仇子云一下想不出来,只好说,肚子痛。
女人没有坐下来,俯着上身在电脑前忙。白色工作服搭在椅背上,牛仔裤包着的屁股翘在半天里。他按捺住内心的焦虑,一手摸着肚子,一边耐心地看着那根在键盘上乱跳的“鞭笋”。
病历与挂号单终于出来了,一看,挂的是西内科。西内科在哪呢?他朝里面问。女人用手指了一下,他回回头,并没有看到什么。
唉,你好了没有啊?后面的人在催他。
他往旁边迈了一步,离开了队伍,眼睛都没扫身后的人一眼。一边收拾着窗口找出的零钱,一边搜寻着房屋顶部的灯箱字。
找到了,在东边一栋门诊大楼的6楼,有电梯。但上去就傻了,门口排着七八个人呢。都晚上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人呢?他狐疑地站到了队伍里。
好不容易排到了,有个人却呼的一下抢在他前面进去了。他问拦门设桌的护士,怎么插队?护士头都没抬。他提高分贝说,喂,他怎么插队啊?护士还是没抬头,说,认识的。
认识的也要排队!他有些火了。
护士将头埋下去,没再理他。
妈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声。他很久没有这样骂了,今天这样骂一句,还不能骂出声来。他知道,这年头,吃这口饭不容易。他这个市长,平时在下属面前可以威风凛凛,在属地任何地方视察都可以颐指气使,但到外面,啥都不是。你如果骂人,人家也可以骂你。如果被人认出来,投诉一下,你就解释不清了;如果录音录像了,放到网上,你就百口难辩,等着被人肉吧。这世道,当个官还真得夹起尾巴了。想起来,当这个市长,除了权力大了,收入高了,名气好听了,其余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的好处,手下服务的人还没有原来当乡长、局长的时候多,白天开不完的这个会那个会,每天晚上还要加班几个小时批阅文件。想到这些,他心里有些不爽,觉得贵为一地长官,也不过如此,并没有多少套头。
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男的,桌上堆着一堆烟,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烟,木匠师傅一样的。他抖腿,整个身子也随之抖动着。他这种抖法,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稳定感,也带来隐隐的不安感。他慢条斯理地问了些情况,用听诊器在他胸腹各处揿了揿,明显就是装模作样,临了问有没有拉肚子。他说这几天大便不怎么好,稀的,也有水样的。医生就让他明天早上来检大便。
他问,那今晚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肚子痛啊。
没化验让我怎么开药啊?万一吃煞了,不是要我赔!我赔不起。忍一下,啊,明天早上结果就出来了。
有你这样当医生的吗?人家肚子痛一天了,你竟然让人明天再来!他再也克制不住了。
那你说,什么病?开什么药?医生冷眼看着他,一看就是个单位内的“着地赖”。明明知道他是市政府的人,还这个态度,仇子云悲哀地想,看来,见到“市政府”三个字就让人肃然起敬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先让着他吧,以后慢慢收拾他。于是柔中带刚地说,就当胃病好了!给我开消炎止痛的药。
医生在处方上唰唰一通,他拿过来一看,上面哪里有字,分明是一堆扭曲着的蚯蚓。
药房递出来的是盐水瓶和软管,原来是要输液。他苦笑,这年头,医院是阿狗阿猫都可以开的了,反正什么病都是先输液。输就输吧,反正也输不死。以前酒醉了常来这里输液,由干保办的朱宛凤陪着,去的都是顶楼的VIP豪华单人病房,房间温馨,人也漂亮,让人心情舒畅。今天这么晚了,还是不要惊动她了,将就着在一楼的大厅输一下算了吧?他犹豫地想着,看看已经到了输液大厅的门口,便迟疑地跨了进去。
大厅内坐满了人,闹哄哄的,输液管排列得如小时候地里面的豇豆藤,那些输液瓶呢,则如溪坑上垂着的小冬瓜一样。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还是晚上?他再次想到这个问题。哦,记起来了,这几天是流感暴发期,上星期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还专门就此事来汇报过的,说什么医院爆满,接待能力不够,需要移地建新院之类的。看看里面病气冲天的样子,他有些迟疑,心想,别肚痛没治好,又惹上了头痛,这年头,连禽流感病毒都在不断地更新和升级的。但既然来了,就挂吧。他硬着头皮,好不容易才找到正在忙着为人打针的小护士。
小姐,他温和地说。他吸取了刚才的教训,把称呼改得斯文一点。
小姐没有理他,看来并没领情。
小姐,在叫你呢。他又说。
护士侧过头,斜了他一眼,叫我?小姐?谁小姐了?你女儿才是小姐,真是!
他摇摇头,几千年文化积累出来的一个好词,什么时候成了受人厌弃的称呼?
一边等着去。护士说。
哪边?
喏,空位置啊,自己找。
多少年没有这样被人呼来唤去过了,他的胸口好像窝着一座火山,随时都要喷发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刚想坐下去,见上面有水渍,想掏餐巾纸抹抹,可掏来掏去,身边除了一把票面各异的钱,什么都没有。往常,他想要餐巾纸了,秘书早就递在眼前了。这时,一位围巾大妈抱着个戴顶滑雪帽的小孩挤过来,一把将他撞开,说,哦,伊好了喏,囝囝,坐下,坐下!他刚想解释,但看看一个老一个小,便让了他们,站在过道里重新找位置,却哪里还能找到。
等了二十来分钟,护士还是没有过来,看看百把个病号的大厅里,就她一个人在忙,哪能来得及?他一急,腹部更加难过了,只好重新来到护士身边,请她帮助找个地方输上液。
你找不到,我是神仙啊?等着等着。护士哪里有心思管他,只顾自己忙。
他妈的,什么破医院!他终于愤怒了。别说当市长以来,就是当科长以来也从未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走出室外,寒风吹着他滚烫的脸,望过去,那几个挂号、发药的窗口,鬼火一样地亮着。这真是个鬼地方,是地狱!他狠狠地在心里骂着,拨通了卫生局长的手机,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五六分钟以后,胖胖的卫生局长像熊大一样地从驾驶室滚出来,跌跌撞撞地来到仇子云面前,脸都失色了,结结巴巴地连说几个“对不起”,一边抢过了市长手里拿着的劳什子药液。仇子云看着他一身白袍,心想,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穿好工作服,动作也够快的了。他没有开口,只用手朝屋内指了一下。局长心领神会,一把掀开塑料门帘闯进去。隔着塑料条子,他看到局长向护士疯狂地挥舞着手臂,护士则学生一样地站着,脑袋垂下来,双肩耷拉着。很快,护士长匆匆赶到了,局长又冲着她大叫大嚷,问她怎么排的班,护士怎么这么少?护士长解释说,一名护士身体不好,请假,另一名护士男朋友来了,出去一趟了。局长怒了,还敢强词夺理?还不快去帮“绸市长”安排VIP病房!
仇子云看看局长歇斯底里刹不牢车的样子,只好重新走进大厅,右手用力地挥了几挥,说,算了,别怪她们了。大厅里忽然变得十分安静,不少人扭着头在看他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人说,来了一个大人物。还有人说,好像是什么市长……大家一边观察着,一边悄声地猜测议论着。当然,大部分人都不会相信,市长哪会来这么拥挤的地方输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市长会是在哪里输液。他们只是觉得,市长就是市长,不可能跟普通老百姓混在一起的。有个人还提出了疑问:市长也会感冒?
旁边一人说,你个十三点,市长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也要感冒的了。
是啊,市长不是神仙,不是菩萨,也是人,总要伤风感冒的。有人附和着。
这个人是市长?怎么看上去呆头呆脑的?我看顶多就是一个暴发户。
你懂个屁,这叫大智若愚!哪像你,贼头贼脑的一看就是个精明人,但你这种叫小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
对了,刚才好像听到绸什么长,是绸缎厂的厂长吧!厂长有点像的……
乱套!仇子云心里骂着,一脚跨出门去,卫生局长便在身后打着踢脚板追出来,躬着腰冲到前面去引路,一直到达18楼的VIP病房。值班医生恭恭敬敬地问了些情况,用听诊器烫斗一样地在他胸腹各处小心翼翼地烫了个遍,鬼子探雷一样。再请他躺下来,用手在他腹部小心地按压了几遍,然后说,应该是急性胃炎,并让护士立刻安排输液消炎,还为他增配了一大堆的药。仇子云看了看,心里想,这是让他把药当饭吃呢。液体输上没多久,院长、书记也双双来到,院长抱了一大束康乃馨,书记提了一个大果盘。两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搭配得演小品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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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服下去了,液体也输了半瓶,然而,腹部的难过——不——是疼痛,并没有随着陪伴人数的增多而有丝毫的减少,甚至没有随着输液瓶中药液的减少而减少。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药液是伪劣产品?或者是没有对症下药?或者是诊断有误?他提出疑问后,众人立在那里,七嘴八舌地讨论,一边惶恐地看着他的脸色,生怕哪里讲得不到位。
他本来想请大家回去的,但想到这么多人,连个痛都止不住,每年七八个亿的投入,难道就养了一群饭桶?还抽烟,插队,不想做“同志”,也不想当“小姐”,打字用一根手指戳来戳去……他越想越是生气,便没有开口,铁青着脸,等着他们的商量结果。商量了几分钟后,局长小心地问,绸市长,想用进口的胃药试试,行不行?他懊恼地说,绸你个头啊,进了医院,这百十来斤就交给你们了!动作快点!
仇子云这次烧的可不是无名火。院长已经几次将他的姓念错了。“仇”在作姓氏时应该念“裘”,老百姓不知道有情可原,你一个干部,一个下属,都念不准上司的姓,就是天大的不应该!这中国官员的文化,怎么吃哺胎鸡蛋一样的,一代不如一代啊。他是气昏了,只埋怨别人的文化低,却不想想自己,也有很多字不认识,不会读的就更多了,大会上念的表彰名单,里面的难字生僻字,都是秘书事先用拼音给他一一标注出来的。
在仇子云为自己的姓氏懊恼的时候,护士长已经麻利地为他换好了药瓶,她轻柔的语音也多少让他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下来。众人见仇市长眉头渐渐舒展的样子,总算吐了口气。像是安慰他们似的,仇子云睁开眼,摆摆手,说,我肚子痛久了,心情不好,说话不好听,还请大家原谅。大冬天的,把你们都惊动了,也该回去休息了。众人纷纷说不要紧,反正回去一下子也睡不着,还是在这里陪绸市长解解闷的好。
仇子云听了,心里在笑。这卫生局长吧,恐怕早就想回家了。这个局长,人还实在,就是文化太少,不会做事。部队正团转业的,按仇子云的想法,排个大局的副局长已经很不错了,想不到虾有虾路,他工作做到了家,硬是当上了卫生局长。这卫生局下面有七八家市属医院,几十家乡镇卫生院,还管着药,管着药品和基建的招投标,几万人的医护人员,权力确实大得不得了,但责任照样大得不得了,不是儿戏。事实证明仇子云的担忧是对的,自从这转业军人当了局长,医卫系统乱象横生,医生吃回扣,电梯摔死人,开刀时剪刀忘记在腹腔内,感冒进去,尸体出来,什么怪事都有,中央电视台都来了好几次,可谓洋相出尽。仇子云本想换了他,但顾忌当年的老书记,还在省人大当领导,再想到这局长还有一年就要退居二线了,船到码头车到站,一辈子的革命生涯基本到头,也就作罢。再说刚才骂也挨了,礼数也已尽了,能不想回去?
书记、院长这一对呢,倒是真心想多陪市长一会的,因为卫生局有个副局长刚刚调走,位置还空着呢,多少人候猫胞一样地看相着,仅分管副市长和四套班子的其他领导,就向他推荐了十来个人了。真的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仇子云的文凭是中央党校研究生,但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对科班出身有真才实学的人还是比较看重的,特别是对专业性比较强的部门,他配置干部的眼光一般倾向于懂管理的业务尖子,这样,眼前的院长、书记,当卫生局副局长就全都符合条件。他们早都各自到他家里去过了,一个送去了一箱30年陈的茅台,一个送去了一枝数万元的老山参。当时他不在家,妻子也不知道他们带如此贵重的东西,等发现已经是事后了。他本想让秘书去退了,但担心会不会伤了他们的自尊,下不了决心,一拖两拖,这事就搁起了。到现在,快半年过去了,酒和参都没有动过,副局长的位置也还空着。他现在面对这两个人,有些后悔当初的迟疑不决了。他知道这两个人都想留下来,好好地向自己汇报些工作,对医院和卫生局下一步的工作提出些富有建设性的意见,以证明自己的实力,但作为竞争对手,又谁都想避嫌,不好意思留下来。这做人,还真是演戏一样的。他们在演,他在看。他与他们结合起来,在旁人眼里又构成了一出更大的戏。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都是演员,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出戏,区别只在于各人的戏份有多有少,结局有好有差罢了。
众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约莫过了二十分钟,快11点的样子,门吱的一下,响起一个甜美的嗓音。仇子云一听就知道谁来了。除了她,没有第二人能有这样的声音,连越剧团的一号美嗓子萧圆圆也比不上。
他睁眼一看,果然,市卫生局干部保健办公室主任朱宛凤小巧玲珑的身子已立在他面前,笑靥一展,脸盛开得像一朵芙蓉花,露出一口玉米般整齐的牙齿。她年龄四十不到点,皮肤白嫩,眼睛水灵,身材经剪裁合体的西服一衬,显得更加玉立亭亭,曲线分明,看上去竟要比实际年龄小十来岁。而且,她最大的特点不是漂亮,而是十分的精干伶俐,反应敏捷,以及由此综合而成的一种清丽俏拔的气质。她还有项本事就是从不生气,见了人,还未开口,眉眼就在笑了,红红的厚薄适中的嘴唇包围着一口自然铺陈的美牙,我见犹怜。《沙家浜》里面有个开茶店的交通员阿庆嫂,清晨洒扫四面地,俏脸喜迎八方客,无论来的是日本人还是中国人,是胡占魁还是刁德一还是郭建光,她都有手段将他们伺候得服服帖帖。仇子云觉得朱宛凤就是当代的本地的鲜活的阿庆嫂。她的音色也特别好,一口普通话讲得珠圆玉润,能直达人的心田。虽然她不过是卫生局的一名中层干部,但由于岗位原因,认识的领导多,加上为人喜乐,手头又有开VIP病房、领药、安排医生与特护、四季进补等特权,也结识了不少社会上的名流,所以门路特别广,是本地医疗界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
朱宛凤的到来,立时让室内的空气活跃起来。大家讲了一下仇市长的腹痛,批评了工作人员的失误,也讲了天气和流感。临了,院长和书记互相看看,再将目光投向局长,局长看了看朱宛凤,朱宛凤立时心领神会,莞尔一笑,说,仇(裘)市长,时间不早了,领导们明天都还有工作,再说在这里对您也会产生干扰,我看还是让他们回去吧,我留下来协调医护工作,您看好不好?
仇子云点了点头。你看,她一开口就把自己的姓氏咬准了,素质就是不一样。众人正好找个台阶下去,便挨个向市长道别,脚步轻悄地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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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走净,朱宛凤甜甜地冲仇子云笑了笑,说,仇市长,我去换件衣服,再顺便向医护人员了解一下情况,安排一下,马上回来。您有什么事情,按呼叫按钮就是了,说完向他演示了呼叫方法。他点点头。这女人办事,特别周到。
朱宛凤再进来时,仇子云眼前一亮。这会,她披了一件白大褂,里面的西装和原先脖子上系着的丝巾已经摘除,露出驼色羊绒衫低低的领口和里面雪白的脖颈,一双眼睛顾盼生辉,腮边还浮着两个浅浅的酒窝,白雪公主一般。她坐在他床沿问这问那,音量和语速都十分得体,语气比幼儿园的老师还要轻柔。他能闻到她领口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水味。这让他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腹部转移到了鼻腔,腹部的疼痛也似乎轻了一些。两个人开始东拉西扯地聊,从卫生局到医院,从单位到家庭,从朱宛凤的过去到现在。室内的中央空调丝丝地响,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热力,让两个人的脸颊都红润起来。朱宛凤说了声热起来了,起身脱了白大褂,一霎时整个人就如个去了壳的核桃,把饱满的果肉和所有的凹凸都陈列在他的面前。他的心一动,里面似有一种东西暖暖地浮上来。这时,腹部却再次疼痛起来。
朱宛凤见仇子云脸现痛色,看来输液又没起多大作用,便有些着急,要去找医生。仇子云阻止了她,说,现在找他们也是徒劳,变不出什么花样了,再看看吧,或许等一下就好了。实在不行,明天再请省里的专家前来会诊吧。与其让他们翻来覆去地折腾我,还不如让我清静一会的好。说完重重地叹了口气。
朱宛凤听了,也长叹一声,说,唉,仇市长啊,在您面前,我们可是惭愧得无地自容啊。就这么个腹痛,闹了半天,啥都没用。我真恨自己不是医生!
仇子云说,这不能怪你。医院建设没搞好,责任在我。平时大家都说人才难得,可实际上对人才的关注度到底有多少?人才又都去了哪里?人才的流失,人才的埋没,看来一直都是个严重的问题,我是应该早一点重视这个问题的。为什么我们这个社会,在人才面前,总是小人挡道行路难啊。我们为政的,应当负主要责任的。
朱宛凤见仇子云心情沉重,便安慰道,仇市长,别一味自责了。您上任后,在各部门大力举贤任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历史的欠账太多,不可能一下子都在您的手里解决。安下心来吧,不要着急,更不要生他们的气,事情总会好起来的。还有,自己的身体全靠自己爱惜,别人都靠不住的。也许等一下,药液就会起作用了。
仇子云无奈地摇着头。持续的难受,使他的眉头又紧锁起来,身体也不停地翻来翻去。朱宛凤看得出来,他是凭着自己的体质和意志在忍受着,于是更加怜惜,急得眼泪在眶中打转,急切当中便不知不觉地伸出了手,摁在仇子云的胃部。她轻轻地搂着,温柔地安慰着,劝慰市长要兼顾好工作与健康的关系,要注意劳逸结合,要适当锻炼身体,决不能做拼命三郎,到头来事业上去了,身体垮掉了,那是最不划算的。仇子云听着,微微地点点头。她的话都对,也都符合他的情况,没有讨好和勉强的成分。如果说他当初踏入仕途是出于偶然,那么后面的进步则是必然,因为自己的荣誉感和责任感都比较强,客观上极大地促进了所做的工作。不过,除了自己的妻子,这么多年来,朱宛凤还是第一个与他这样推心置腹谈话的异性,并且不是第一次。以前去输液的时候,两人也有过多次交流,因此他对她的情况也比较了解。她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却生活得并不容易。在这个寒夜,尽管是周末,在他需要的时候,她还是第一时间出现了,像以前一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哪个角度,于公于私,他都应该感激。他内心珍惜和感受着朱宛凤的这种情意,也感觉到了那柔软小手通过腹部传递过来的温暖。也实是奇怪,疼痛似乎真的有所减轻,难道现代化的药物,还不如女人的一席话,一只手?正思想间,觉得衣服被轻轻地从皮带里拉出,那只柔软的小手伸进去了,贴肉放在了他的腹部,这下,手心里传递出来的热量,顿时放大了许多倍。接着,那棉花一样的小手在他肚子上顺时针逆时针地转起圆圈来。他觉得胃部的热量明显聚积起来,并且向周身辐射。他睁开眼,向她感激地点点头,温顺得像个孩子。多少年了啊,恐怕连妻子都没有这样好好地安抚过自己了吧?以前,为了便于他工作上的一些应酬,朱宛凤常常送来一些天然的解酒药。喝高了一个电话过去,她半夜三更也会起来陪他输液,从无半点不悦。可惜这么贤惠能干的女人,前几年男人竟因车祸走了,家里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女儿。在单位内外,竞争也很激烈。虽然不便有过多的流露,但仇子云每次看到她,还是会生出一种别样的怜惜。这一切,自然也逃不过朱宛凤的眼睛。
朱宛凤轻轻地揉着,慢慢地就扩大了抚摸的范围,神情也更温柔似水,身体也俯得更低,胸口那道沟,也隐隐约约地在他的眼前高低深浅着。仇子云顿时生起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被她脉脉的眼睛融化了,也感到自己的身体开始躁动和膨胀。
恍惚中,他见到朱宛凤嗒嗒几下解开他衬衣的扣子,然后起身又披上了白大褂,再倏地掀起了自己的羊绒衫。里面没有戴文胸,现出一对小巧文气却不失圆润的乳房,直接贴到了他的腹部。他的脑袋轰的一响,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刹那间,四片唇绞得如同吃荔枝一样。厮搅一番后,只见朱宛凤抽身离开,蹲下身去,扒开仇子云的内裤,挖笋一样地将他的宝贝擒住,双手捧着就送进嘴里,如同小女孩吃冰棍一样,吮得他血脉贲张后,便俯卧在他身上,将一对胸送到他的脸上和嘴上,任他胡乱地吸吻,之后一撩大褂及内裙,剥了内裤,和衣骑到了他身上,一下就将两个人锲成了一个整体,密合得如同榫卯一般。一时间,一个如老泉新疏,一个如红烛乍燃,贪爱得难舍难分……
仇子云突然觉得手上生痛,惊醒过来,一看,朱宛凤正在默默地为他按摩,双眼水一样温柔,脸上泛着红晕。仇子云这才意识到刚才的鱼水之欢竟然纯系自己的走神,譬如黄粱一梦而已!他为自己刚才的心猿意马而羞愧,才发觉自己的下面这小弟弟已经兴奋得贴在小腹上了,朱宛凤揉着的小手眼看就要与它亲密接触上了,便急忙提醒说手痛,朱宛凤停住手,打开灯,一看,一手背的血,口内叫道,啊哟,是我不小心,针脱位了!不过不要紧不要紧。她一边安慰着,一边麻利地从包里取出备用的药棉与酒精,把针口擦拭干净,让针头重新入位。做完这一些,她从容地在领口掩上围巾,再在他床沿坐定,柔声问,想吃什么,我去夜宵店烧点上来吧?
他心里说,傻女人,我想吃你呢,难道感觉不出来?面上却摇摇头,说,什么都不想吃。她娇媚地笑了一下,又将手放在了他的肚子上,可他条件反射似的一激灵,说,不必了,不必了,现在好多了。说完将她的手握住,从自己的腹部移开。他感觉到她的手温暖柔软,十分的舒服……他怕自己再次心猿意马,便对朱宛凤说,去护士站看看吧,让护士来换换班?
朱宛凤说,啊呀,我只管讲废话,竟然把正事忘了!好的,我让护士来看看,顺便也请医生来检查一下。说完一拧身起来,细细的腰部下面,丰满的臀部像是要将毛裙撑破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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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也奇怪,朱宛凤一走,仇子云的心神一合,三魂六魄一回来,疼痛也随之回来了。等朱宛凤带着医生和护士到来时,他已经在床上扭成了一根麻花。朱宛凤一看,立时大呼小叫,把刚才两人内心的虚弱叫得一干二净,把医护人员叫得头皮发麻心惊肉跳。后来,仇子云虚弱而和气地建议那个年轻的医生,不要再把他当胃病治了,改用肠炎的药试试吧。医生很乖巧,立时让护士换上了新药。朱宛凤对着他们叹气,说,唉呀,怎么说你们好呢!领导反而成了医生啊,也不知道你们医生是在做什么的。看来仇市长这里还是让我来陪放心一些,你们回去好了。医生与护士听了,满脸惭愧之色,都是口里谢了朱主任才出门去的。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新的液体缓缓输进仇子云的静脉,再周流到全身。朱宛凤关了顶灯和台灯,只开了墙壁的地灯,身子靠在仇子云的床头。新药在佳人的凝眸中似乎起了作用,仇子云腹部的疼痛开始减弱,渐至消失,而另一种渴求,又在他体内生长。他感到她的胸软软地顶在他的肩膀上,一种力量,也从那里传递到他的下面,直接撬动了他身体最敏感的部件。他又听到了自己内心的需要,听到了身体滋滋拔节的声音。他也感觉到她的臀部在微微地扭动,也许是因了体内的那种需求,他甚至闻到了那里流出来的汁液的芬芳……
这时,手机响了。
是办公厅主任,说刚才接到机要局的紧急通知,明天早上有个紧急的视频会议,是省长主持、省委书记讲话的,问他是否参加?
仇子云估摸了一下腹部的情况,答应了。接下去的时间,他不敢再与朱宛凤守在黑暗里了,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了,与她干出苟合的艳事来,于是开了台灯,继续与她闲聊,后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清晨醒来,见朱宛凤蜷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脸上带着微笑,也许正在做着什么样的好梦呢。他轻轻地起了床,到走廊上与司机通了电话,吩咐车子到下面等,便悄悄去护士站拆了针,进电梯走了。
视频会议快结束时,疼痛再一次袭来,仇子云回到办公室,想,再去市一医院让那些草包医生看也是白搭,而从省城叫医生,起码也要下午了,还不如先问一下自己信任的老何吧,是妇幼保健医院资深的专家医师,两人已认识多年,仇子云对他的医技有充分的信心,便拨通了他的电话。仇子云在电话中对一院关于胃肠炎的诊治提出了疑问,觉得是不是可以从胆囊炎、阑尾炎这些方面予以考虑。老何在那头听了,简单地问了几句,便肯定地说,应该是阑尾炎,我马上过来帮你看一下。十多分钟后,老何快步跨进他的办公室,让他躺在沙发上,只摁了两下,便肯定地说,你这是典型的急性阑尾炎,马上开掉!他问,你会开吗?何医师说,小手术啊,外科医生都会。于是,仇子云连司机都没有讲,随老何上了车,直接到了妇保医院。上车前,他要求老何对他的身份守口如瓶。
换好手术服之后,一位胖阿姨让仇子云坐进轮椅,推着他进了手术室。手术室内立着全副武装的何医师,还有两位笑眯眯的女医生,一位有些腼腆的女护士,胖阿姨将他放下后,也站在一边看着手术台上的他。仇子云这时才猛然醒悟:这是妇女动手术的地方啊,这下好了,今天这么多的女医护要看他这个男的动手术了,看西洋镜了。但转念一想,阑尾炎听说是位于大腿根部的,应该不需要脱裤子吧?这样一想,他也就安之若素了。之后,一位女医生给他打麻药,用的是局部麻醉。针打完后,站在他身后,双手护着他的头部,偶尔头顶会有一种软绵绵的触碰,他想,是女医生的胸部吗?这胸似乎不错,弹性也还可以。正在他三心二意之际,老何一手抓住他的裤腰前部,唰的一声就将裤子剥落了。还没等他叫出声来,他的下身已经在无影灯下一览无余了。
天,他在心里叫了一声!这下好了,一世英名,全完!自己下面这东西,以前只有老婆见过,这会被老何一剥,又有4个女人看到了,而且还是完全陌生的女人,是下级的下级的下级,甚至还有护工,这真是出了天大的洋相了!以前,他都是西装革履地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破鞋擦得锃亮,举手投足更是绅士一般。现在这样赤裸下身,炮儿朝天的样子,彻底颠覆了群众对市长的美好印象了!接下去,对于市长大人的这件东西,她们肯定会不厌其烦地传播,诸如什么不够雄壮啊,麦穗一样的啊,包皮好像长了点啊,颜色……最后一传十十传百,也不知传成什么样子。他不再是市长,而成了一个笑话市长,还让他怎么当这个官啊……反正,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让他全然缺乏心理准备,让他又羞又恼又急。正当他六神无主的当儿,老何已把一截烂茄子一样的东西举在他的眼前,说,高度腐朽,差点就要穿孔,幸亏手术及时,要不麻烦大了,会造成腹腔的感染。
盯着眼前的这截烂茄子,仇子云的脑中一片空白。隐隐约约之中,他好像听到耳畔传来老何的声音:院长,您怎么来了?接着是一名女性的声音:还知道有我这个院长?市长开刀,这么大的事竟敢不报告?现在满城皆在找市长啊,卫生局长、一院院长、干保办主任,他们都快急疯了……
哇,市长啊!他听到身后的女麻醉师一声惊呼,并且双手和胸部一下离开了他的脑袋。妈的,他这时才想起来,手术前他吩咐过老何要对他的身份加以保密,医生护士们也并不知道他的身份,现在被这查房的院长一语点破,他的身份才得以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