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驻英国、德国特约记者 纪双城 青木 本报记者 屠丽美 ●王会聪
英国脱欧公投的余波还在震荡。尽管欧盟方面有人希望拿英国“杀一儆百”,欧洲多国的疑欧政党却在大出风头:他们纷纷促请本国政府举行脱欧公投。多米诺骨牌会一张张倒下吗?这是不少人心中的疑问。有人认为,英国脱欧的连锁反应不容小视;也有人认为,英国脱欧的负面后果已经惊醒世人。欧盟内部的疑欧势力究竟有多大?德国学者卡斯腾·胡贝奈尔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疑欧势力已经从“地方现象”发展成“国家现象”。中国学者丁纯认为,欧洲大陆国家对脱欧比较忌惮,中短期内欧盟不会出现分崩离析的现象。但无论如何,正如美国《时代》杂志等所言,疑欧势力带来的挑战几乎已经让欧盟身处要么改革要么消亡的绝境。
从北到东,他们“蠢蠢欲动”
“现在轮到Nexit、Franxit、Czex?it……?”德国《南德意志报》28日称,英国已决定背对欧盟,这影响到其他成员国的情绪。欧盟委员会主席容克此前表示,一旦英国退盟,其他国家会效仿。
不少可能提出修改留欧条件的国家开始活跃。荷兰、丹麦、瑞典和法国的右翼及反移民政党“蠢蠢欲动”。据路透社报道,荷兰反移民政党自由党领袖瓦尔德斯表示,将把荷兰脱欧公投作为明年议会选举中竞选首相的一个中心主题。多个民意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荷兰人赞成就荷兰是否继续作为欧盟成员国举行公投。然而根据荷兰宪法,不可能举行这样的公投,只能就尚未批准的协定举行公投。
在法国,极右政党“国民阵线”认为,英国脱欧公投能促进其欧洲质疑论议程。法新社引述该党领导人玛琳娜·勒庞的话称,“这是自由的胜利,我们现在需要在法国和欧洲其他国家进行这样的公投”。勒庞上月称,如果她在明年的法国总统竞选中获胜,会立刻开始对包括单一货币在内的一系列主权问题进行谈判,如果谈判失败,她会要求选民支持离开欧盟。但民调显示,她会在大选最终投票中失败。
在意大利,受欢迎程度排第二位的政党“五星运动”承诺提议对欧元进行公投。该党被认为是下届大选有可能上台的竞争者,该党希望意大利就是否留在欧元区进行“咨询性”或“没有约束性”的公投。右翼的意大利北方联盟领袖萨尔维尼更直言不讳,称“感谢英国,下一个该轮到我们了”。
在北欧,瑞典反移民政党瑞典民主党称,将加大压力,寻求发生改变。该党领袖奥克松称,“我们要求瑞典立即开始就欧盟协议重新谈判。”丹麦头号欧洲怀疑论者、人民党主席达尔称,“欧盟全然低估了公民们的怀疑态度……现在,它在为此付代价。”路透社称,丹麦首相拉斯穆森拒绝了公投要求。
据德新社27日报道,斯洛文尼亚的极右翼政党人民党也在上周末发起联署,要求举行公投以决定该国在欧盟的未来。在捷克,社会上围绕“Czexit”(捷克脱欧的缩写)展开辩论。观察员们担心,这个议题将主导2017年的捷克议会选举。捷克总理索博特卡发出警告,英国脱欧将在全欧洲引发“民族主义和分裂主义浪潮”。在波兰,议会中的政党Kukiz15正在收集签名,要求就是否接受难民配额进行全民公决。
在奥地利,极右翼的自由党要求欧盟和欧洲议会负责人辞职,称除非欧盟进行改革,否则可能也会要求进行公投。在匈牙利,右翼总理奥尔班可以感觉自己的反难民立场得到了英国退盟公投结果的证实。英国举行公投前不久,布达佩斯宪法法院为匈牙利举行有关欧盟难民分配制的全民公投开了绿灯。
“欧盟怀疑指数地图”
“疑欧主义现在已经成为一种普遍现象”,德国《世界报》评论道。该报还制作了一张“欧盟怀疑指数地图”,上面显示,捷克的疑欧指数最高(9),法国为8,波兰6,匈牙利7,丹麦6,奥地利5,荷兰6。
着名民调公司皮尤中心6月初公布的结果显示,最支持欧盟的成员国是波兰(72%)和匈牙利(72%),相较之下,希腊对欧盟的支持度只有27%,法国38%,西班牙47%。法国对欧盟的好感度急速下滑,从2015年至2016年下滑了17个百分点,西班牙对欧盟好感度则在同一时期下滑16个百分点。
捷克疑欧指数高并不意外。它12年前加入欧盟时,获得的支持率高达78%。但后来经济状况难以好转、政局不稳等导致越来越多的捷克人产生对欧盟的不信任。几乎在同一时期担任了10年总统的克劳斯,因各种疑欧言论成为“欧盟最尖锐的批评者”。欧盟的外交官甚至给“爱制造问题”的捷克起了个绰号——“布拉格马戏团”。
作为“新欧洲”的中东欧地区,本就是疑欧势力多见的地区,像波兰现在的政府就被称作“疑欧派政府”。奥地利和匈牙利的疑欧政党也都有不小的影响力。此外,波罗的海国家爱沙尼亚、拉脱维亚和立陶宛的政府对欧盟仍有很大热情,但各种危机给疑欧主义者和右翼民粹主义者更加活跃的机会。
德国是欧洲经济的火车头,也被认为是大欧盟的最大受益者,但德国的疑欧主义也在高涨。德国疑欧派偏右政党“选择党”成立才3年,就已进入8个州的议会,崛起为民调的第三大政党。德国Emnid民调中心的调查显示,1/3的德民众愿意就德国脱欧举行公投。不过,更大比例的德国人不支持公投。
值得一提的是,刚结束公投的英国是“疑欧主义”的典型代表。“疑欧”一词最早出现在大众舆论中,是在1986年6月30日的英国《泰晤士报》上,当时该词用来形容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布鲁日演说”中所充满的对欧洲一体化的不信任。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网站的一篇文章27日称,如果说疑欧主义有一位“母亲”,那么非撒切尔夫人莫属。
法国巴黎索邦大学教授赵永升对“疑欧指数”的可信性表示怀疑。他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法国是欧盟的“主心骨”之一,在法国存在一定数量的人对欧盟的架构及其运作和前景感到忧虑,这种“忧虑”是否可以被解读成“疑欧”的高度,他个人并不这么看。他认为,将这些人称为“忧欧者”更为准确。“以我个人在法国十余年的生活和工作体会,粗略而言,‘忧欧者’在欧洲总体不会超过3成,在法国也就2成左右。”
“很难讲疑欧势力到底有多大”,复旦大学欧洲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丁纯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说,但欧洲大陆国家对“脱欧”还是比较忌惮的。英国有“疑欧”传统,其他欧盟国家没有这样强的民意基础。而且,欧洲大陆的国家实实在在地享受着申根协定自由流动的好处,大多数人尤其是年轻一代,成长在欧盟旗帜下,对欧盟有天然的认同,这是“天然的免疫力与消毒剂”。
“要么改革,要么消亡”
从经济政策,到恐怖主义,以及近来出现的移民激增问题,与日俱增的疑欧主义在每个国家的状况不尽相同。丁纯表示,“疑欧”有多种表现,有的反一体化,有的表现为极右势力,还有的表现为民粹主义,利用老百姓对现状的不满等把欧盟当“撒气筒”。
据俄罗斯卫星新闻网28日报道,俄罗斯“卫星·观点”民调显示,绝大多数受访的法国居民(68%)、德国居民(61%)和英国居民(60%)认为,移民使社会产生隔阂,因为他们没有努力去接受欧洲价值观和生活方式。
“怀疑势力高涨,这是欧盟自作自受。”德国洪堡大学政党研究学者卡斯腾·胡贝奈尔对《环球时报》表示,现在,许多怀疑势力已经进入各国政府,以前在各国是“地方现象”,现在已经发展成“国家现象”。
以英国为例,在英格兰东南部,近些年疑欧派上升势头最为明显。10年前,当地的疑欧派还属于极少数群体,尽管如此,那里议论外来移民争抢工作机会、破坏当地文化习惯的声音已经在酒吧听得到。只不过走出酒吧,当地人还是注意自己的言论,不愿公开表达。10年后,当地主张排外、脱欧的代表人物被选为地区议员者,不在少数。
卡斯腾·胡贝奈尔说,欧盟建立的初衷是打造一个经济联盟。现在欧盟正发展成一个“道德中心”。先不说英国脱欧本身的出发点,英国本来是欧盟中最讲究务实主义的,英国脱欧以及各国疑欧势力崛起,欧盟及成员国的执政党应该负很大一部分责任。难民危机,欧元危机,各种官僚主义,项目浪费等,在欧洲强化了一种令人忧虑的趋势。怀疑势力壮大也反映出欧洲缺乏团结精神、重新民族化的趋势。欧盟要继续发展,必须变革,走向务实。
“要么改革,要么消亡。”美国《时代》杂志写道,反省一向不是欧盟的长处,以至于这些年它步履蹒跚,从一个危机走向另一个危机。但这次不同,“(集团内)第二大经济体和两大军事力量中的一个的离开,是巨大冲击”。
也有人认为形势没有这么严峻。有分析称,尽管许多疑欧政党现在颇有底气,但一些人正在动摇。如果像许多人认为的那样,英国退欧是痛苦的,甚至诚如许多人的预测一样,将被证明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惨败,那么其他欧盟国家举行脱欧公投的激情就将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