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萝茜·帕克:“亲爱的,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就去你的吧!”

2016-06-27 19:43毛旭
世界文化 2016年6期
关键词:艾伦

毛旭

这张照片摄于1921年,彼时的美国诗人、小说家多萝茜·帕克28岁,但看起来却像个初中生。她留着女权运动时盛行的短发,大眼睛,翘鼻梁。当多萝茜45度角仰望天空的时候,没有人比她仰得更优雅。她身材娇小,刚到一米五,用起香水来像农民伯伯给作物喷洒农药一样——她说浓重的香水味可以增强她的安全感。多萝西的外表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直到她开口说话。

“多蒂小姐,”在宴席上,一位讨厌知识女性的男士叫着她的昵称,“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你和一头猪,我宁愿选择猪做妻子。”

“哦?”多蒂盯着盘子里的菜,头也不抬,“是因为你们才是同类吗?”

“亲爱的‘破布,希望你健康……”

为了理解女性这种神秘的生物,单身的哲学家把她们划分为母亲型和交际花型,前者是以居家、献身、圣洁的形象出现,是供男性瞻仰和崇拜的对象;后者则以自我享受和自我发展为目的。一般说来,是交际花型的女性在直接推动女权的进步。

每个女性都是这两种气质的混合体,多蒂也不例外,只是她身上的母性实在少之又少,因为她从小就和母亲相处不欢。当多蒂出生时,母亲伊莱扎已经42岁了。五年之后,伊莱扎在一个雷雨天去世,多蒂差点把肺嚎出来。不管母亲的早逝是否与大龄生育有关,多蒂认定自己是杀母的凶手。一年多之后,父亲亨利决定与中年女教师埃莉诺·刘易斯结婚。尽管埃莉诺性情温和,多蒂还是把她想象成童话中的邪恶继母,铁定了心不接纳这个可怜的女人,不仅不叫“妈妈”,而且充满敌意地打招呼:“喂,叫你呢!”当埃莉诺问她话时,她就用白眼瞅人家,要不就沉默以对,还发明了暗号语言骂她。埃莉诺三年之后就因脑溢血去世,小多蒂的手里又增加了一桩“弑母”命案。

眼见孩子不可能接受继母,亨利只好寄希望于四条腿的哺乳动物。他买了三条狗带回家中,分别取名 “破布”“废话”和“诺吉”。因为这些毛茸茸的动物的到来,亨利和多蒂都诗兴大发,父女俩在信件中交流以狗为主题的“诗”。比如亨利的一首大作:我责怪“破布”叫你“棒棒”/但它只眨巴眨巴眼/然后低下头吃它的肉饼/说 “我希望她是‘汪汪”。11岁的多蒂对“诗”还不太上手,但这挡不住她对狗狗的爱:亲爱的“破布”:希望你健康,玩得开心/亲爱的“诺吉”:同上。她认为自己有诗人的气质,而溺爱孩子的亨利则鼓励多蒂一切古怪的想法,他的原则是:只要不无聊,干什么都行。

多蒂20岁时,父亲死于心脏病。亨利在晚年投资不善,似乎也没给她留下多少钱。不过勇敢的多蒂很享受这种危机四伏的生活,因为有一种孤军作战的浪漫。她弹得一手好钢琴,所以工作就是在一家舞蹈学校为学生伴奏。闲来无事便给各家杂志投诗歌,经过一年的努力,有篇稿子终于被《名利场》刊用,还获得12元的稿费。多蒂抓住这一良机,用最好的衣服和化妆品把自己武装到牙齿——去《名利场》的编辑部毛遂自荐,谎称自己是第一次投稿。几个月后,编辑柯隆希德给她在《名利场》的姊妹杂志《VOGUE》留了一份工作——那是她人生的转折点。

一个圆桌的诞生

作为当今世界顶尖时尚杂志的《VOGUE》那时还在探索之中,存在的问题是图片过多,多蒂的任务是为照片添加说明性文字。多蒂古灵精怪,套用哈姆雷特的名言“简洁是智慧的灵魂”来介绍一幅内衣秀:“从今年夏装的衬底来看,简洁是内衣的灵魂。”有时她也会做些出格的事:“有个小女孩头发打着卷儿/当她保守的时候她非常娴静/若她放荡起来就穿这套晚礼服。”不久之后她就有了自己的专栏,在其中讨论化妆品、减肥和烫发——她属于最早烫发的一批人,这在当时有被电死的危险。下了班之后,多蒂就走到对面《名利场》的办公室,把刚写的诗扔在柯隆希德的桌子上——《恨之歌:女人篇》:“我讨厌女人,她们让我心烦……”她在诗中攻击擅长缝补衣服、迷恋食谱、总是赶回家做晚饭的居家型女人。

柯隆希德显然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他信奉“谨慎是文学的克星”,喜欢多蒂蜂蜜加硫酸的风格,不仅刊登了多蒂诋毁女性的诗作,还鼓励她继续投稿。接下来的《我为什么不结婚》攻击的是男人,骂他们要么是奴役女性的大男子主义者,要么是鲁莽的激进分子和酒鬼。柯隆希德让她继续恨亲戚、恨邻居……还觉得不过瘾,干脆把多蒂从《VOGUE》挖到《名利场》,让她负责剧评。于是,多蒂在24岁时成为纽约唯一的女戏剧批评家。讽刺永远比颂歌更受欢迎,而多蒂最擅长的就是发牢骚,她和读者各得其乐,唯一遭罪的是百老汇的演艺圈。

多蒂当上剧评家一年后的某天早上,她迈进办公室时发现多了一个人。他是新来的主编罗伯特·本齐利。本齐利 33岁,多年来一直给《名利场》投一些疯疯癫癫的幽默文章。他为人严肃、工作勤奋,和多蒂彼此以礼相待。几天之后,办公室里又挤进来一个助理编辑罗伯特·舍伍德,他23岁,刚在“一战”的战场上伤了两条腿。他身高超过2米,极其固执和沉默,有人要跟他说话时他总是背过身子去。舍伍德的到来让多蒂和本齐利团结起来——他们有了共同的话题和敌人,所以常常一起吃午饭。但有天中午舍伍德在门口拦住他们,请求走在两人中间,因为他害怕路人嘲笑他的大长腿。多蒂发现舍伍德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坏,从那时起他们三个便一起吃午饭,并且从那时起他们就不干活了。办公室的人际关系太亲密了也不是好事,他们仨总是忍不住想聊天。渐渐地他们都变得懒散,上班总是迟到半小时,对老板谎称:“本来早到了办公室,但附近马戏团的大象跑了,我们帮着围捕……”

1919年6月,《纽约时报》的戏剧评论家亚历山大·伍尔考特从“一战”战场退下来,朋友在阿尔贡金饭店为他接风洗尘,并邀请纽约所有的剧评家前去参加午宴。多蒂此时已经与两位同事形影不离,非要三人一同前往。那天的午宴邀约了很多作家,大家聊得格外开心。散场的时候,有人无心说了一句:“为什么不天天这样玩呢?”为什么不呢?从第二天起,多蒂就与两位同事到阿尔贡金饭店的橡树屋吃午饭。恰好伍尔考特也在,他热情好客,招呼三人过来同坐。后来午餐会的人员越来越多,把过道堵得死死的,饭店经理不得不在更豪华的玫瑰屋为他们准备了一张最大的圆桌,漫画家达菲把他们聚会的场景画了下来,起名“阿尔贡金圆桌”——就这样诞生了美国有史以来最著名的文艺圈子。日后,许许多多的普利策奖和奥斯卡奖都落到了这些人的手中。

加入圆桌的条件是谈吐幽默,任何无聊人士都会被踢出去。“圆桌骑士”们一个比一个长得丑,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比一个有才。伍尔考特是圆桌的首领,他是个同性恋,喜欢穿女人的衣服,平生最大的梦想是自己能生孩子,既然愿望不能实现,他就拿食物撒气,一直吃到230多斤。知名作家富兰克林·亚当斯长着极丑的鹰钩鼻,他是报业辛迪加“瞭望塔”的专栏作家、现代报纸专栏的奠基人,在多家报纸上以日记的形式调侃自己以及其他名人的日常生活。哈罗德·罗斯是大名鼎鼎的《纽约客》的创始人,那个时候他只是个土包子,两颗门牙中间能并排跑过三条狗。海伍德·布龙,专栏作家,后来的全国报业工会主席,绰号“叫花子”,走到饭店门口常有人扔给他10美分硬币;他身着浣熊皮大衣和臀部粉红色的裤子;他怕火车、汽车和电梯,每30分钟就给自己把一次脉,看看自己是否还活着。乔治·考夫曼,剧作家,背头,窄脸,戴眼镜,极度害羞,不许任何人碰他的皮肤,以至于不能和妻子圆房,只得领养一个女儿;获得两次普利策奖,其中《浮生若梦》拍成电影还获得奥斯卡奖。

多蒂的同事本齐利不仅是幽默作家,后来还成为演员,他自编自演的《如何睡觉》获奥斯卡最佳短片奖。舍伍德写的戏剧获得三次普利策奖,他编剧的电影《黄金时代》获奥斯卡奖。除此之外,圆桌成员中还有写《巨人传》的艾德娜·费伯,写《费城故事》的唐纳德·斯图尔特,写《公民凯恩》的约瑟夫·曼凯尔维奇等,成员最多时超过30人。多蒂是“常务委员”中唯一的女性。

聊天对这些年轻人而言就是兴奋剂,一般人跟不上他们的反应速度。有一次,微醺的本齐利在饭店门口对一个穿制服的人说:“帮我叫辆出租车。”那人生气地说:“我不是侍者,我是预备役的海军上将!”“那帮我叫艘军舰。”多蒂被视为20年代最出色的女幽默家,可她的机智对答流传下来很少,不是出于社会对女性的歧视,而是因为太粗俗了。多蒂的贵族气质以及说话的轻声细语与她喜欢的口头语形成惊人的对比,“fuck”和“shit”是她的最爱。听说一个朋友在游览伦敦时把腿弄伤了,她评价:“也许她是在从某律师身上爬下来的时候摔伤的。”《纽约客》草创时期设备短缺,当罗斯问多蒂为什么不去办公室帮他写篇稿子时,多蒂不忘损他一把:“那支铅笔被人占下了。”她的小腊肠犬罗宾逊曾被一条大狗咬伤,后者的主人说是罗宾逊挑的事,多蒂非常生气:“没错,它的手里还攥着左轮手枪!”

阿尔贡金饭店的经理知道这群年轻人很穷,便赠送他们免费的膨化饼和橄榄。他的慷慨最终也收到回报:阿尔贡金饭店至今仍是文青的朝圣之地。虽然没多少钱,但他们玩得开心,后来,他们早饭和晚饭也一起吃,甚至一起睡,一起去长岛度假。中国人其实早已见过这些人的影子:《了不起的盖茨比》里盛大聚会中有他们的身影;海明威的《太阳依旧升起》就是以本齐利和斯图尔特为原型写成的。

“他一爱上我,我就停止爱他”

男人们排着队从多蒂的生活中走过,他们除了名字偶尔不同——很多都叫约翰——长相和性格没什么差别。多蒂对于男友的条件是:帅气,金发并且苗条;智商上低于自己,但别太低,不能是白痴;穿着讲究;风趣,偶尔爱恶作剧。简而言之,就是童话中那种勇敢但常犯傻的王子。

“你知道吗?我很贱的。”多蒂对评论家威尔逊这样说过。说归说,她游戏人间的时候很少,为情所伤的时候居多。她总被酗酒或已婚、或既酗酒且已婚的男人吸引,然后恋爱经历总是模式化的相似:相识;热恋,她开始认真,男友开始逃跑;她更加认真,男友跑得更快了;失望之下自杀;然后复活,把经历写成诗歌和小说。

多蒂在23岁时认识艾迪·帕克,她后来常开玩笑说,嫁给他是为了有个“干净的名字”,她原来的姓“罗斯切尔德”太明显地暗示出她的犹太血统。因为帕克,她一度动摇了当作家的决心,想安下心来做妻子和母亲,但帕克并不介意她有雄心壮志——事实上,他醉得太厉害,根本什么都没工夫介意。多蒂在24岁和帕克结婚,这是一场灾难的结合,帕克既喝威士忌又服用吗啡,因为身子太虚,他的绰号是“鬼混”。本齐利曾经说过:十有八九我们会变成自己讨厌的人的样子。很快,多蒂也开始喝酒,帕克也鼓动她喝,因为她喝了就没有脸唠叨他了。多蒂变成了酒鬼。

对婚姻失望的多蒂用一连串的情人来麻痹自己。首先是有妇之夫查理·麦克阿瑟,她怀了孕,只得堕胎,不久之后用剃刀割腕,幸好送外卖的发现了她;然后是圆桌的成员迪姆斯·泰勒,分手后服药自杀,但胶囊粘在了喉咙里;再往后是34岁到35岁之间认识的约翰·盖利特,盖利特逃跑后,多蒂吞服了鞋油,没毒死但差点恶心死;再后来是负心汉约翰·麦克莱恩,多蒂又服药自杀,但用量不足,周四睡下,周五下午醒过来了。

诗人失意诗得意,多蒂每自杀一次就心情大好,在医院就开始运笔如飞,将这些经历全部写进一本本的诗集和小说集中。其中,自传体中篇《金发女郎》获得1929年欧·亨利小说奖。她的诗集常常在出版后的一个月内翻印四次,这于诗歌而言是十分罕见的。她有一首叫《愤世者》的诗很有特色:如果我有一把锃光瓦亮的枪/我就会变得心花怒放/有谁要是敢惹我不爽/我就一枪打烂他的脑浆。只有在这种语气下,多蒂才能释放出她的全部力量;只有在这个时候,多蒂才是无与伦比的。

多蒂不喜欢老实的男人,更不喜欢爱她的男人——能爱上她的男人不值得她爱。富有而幽默的西华德·柯林斯追求她多年,为她埋单、送她卡地亚的钻石手表、帮她出版小说,她却拿人家当擦脚布——也怪柯林斯长相平平。还好老天开眼,多蒂在40岁时遇到的艾伦·坎贝尔既帅又幽默,和她是天生的一对。艾伦比她小11岁,他说他俩性格完全相合,多蒂的每句话都会逗得他哈哈大笑。

艾伦长相清秀,大学时在剧社里常扮演女孩儿,他性格也脂粉气十足,帮多蒂挑衣服,为她设计新发型。多蒂的生活习惯极其恶劣,从来不进厨房,连鸡蛋都不会煮;没人伺候时就吃生咸肉,或干脆以酒代饭。她一生只刷过一个盘子,还没刷干净。这些她不爱干的活儿,艾伦都喜欢干。为了方便她喝酒,艾伦专门在厨房与卧室之间做了一个酒柜,饱含了浓浓的爱意。“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真正的幸福。”多蒂感慨。不过她的诗歌和小说反而没有什么进展——这只鸟儿只有在悲伤的时候才婉转啼鸣。

两人在婚后不久就移居好莱坞,撰写电影剧本。艾伦负责设计情节与结构,多蒂负责润色对话。多蒂很懒,艾伦得拖着她走,打字的任务全落在他一个人身上。事情常常是,艾伦坐在打字机前,问手里端着鸡尾酒的多蒂:“接下来他说什么?”“shit。”“不要用那个词!”艾伦嘟囔着,自己写了句台词,又问:“然后她怎么回答?”“shit。”“不要用那个词嘛!”他们合作的《一个明星的诞生》获得了奥斯卡最佳改编剧本提名。虽然薪水很高,但多蒂极其讨厌好莱坞。有一回在比佛利山饭店,大堂经理叫住了多蒂:“多罗茜小姐!看看你的狗干了什么好事!”多蒂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那是我尿的!”

在如此欢乐之后

幸福的婚姻只持续了五年,多蒂连续两次的小产最终让两人的关系走向灭亡——但不是艾伦怪她,而是对自己失望的她拿艾伦当出气筒。多蒂当着朋友的面骂艾伦是“同性恋”“娘炮”,艾伦则一边给他们调制鸡尾酒,一边憨傻地笑着。“珍珠港事件”后,38岁的艾伦本来可以不必入伍,但多蒂整天讥笑他不是男人,非要逼他上战场;等他报了名,多蒂又骂他抛弃了她。他们终于在战争结束后离婚,并且是53岁的多蒂提出来的。艾伦对舅舅哀诉:“我该怎么办?有了她我活不了,没有她我也活不了。”朋友们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爱多蒂,他俩站在一起更像母与子。

多蒂越是依赖艾伦,她就越是强烈地否认这一事实。她心知自己做事过分,但也有自己的赎罪之道——文学。和艾伦分手后,多蒂写了自己最珍视的一部戏剧《伊利亚海岸》,讲的是英国散文作家查尔斯·兰姆和他姐姐玛丽的真实故事:玛丽有精神病,在发作时用菜刀杀死了他们的母亲;即使这样,兰姆依然不离不弃,为了照顾姐姐,一生未婚。虽然未曾明说,多蒂对艾伦的爱和感激是一看便知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多蒂喝酒越来越凶,见到老朋友时说起话来跟醉酒的海盗似的:“你咋不来看我呢,傻蛋?”有时晚上醉得撞到树上,在草地上一直躺到天明。多蒂在63岁时成为美国艺术和文学学会委员,这是对她一生文学成就的肯定。在大会上轮到她致感谢辞时,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没有走上主席台就说:“我没想到自己能当选。”然后摇摇晃晃地坐下了,令听众十分吃惊。当大会进行到主题发言时,迷迷糊糊的她突然又站起来,打断发言人说:“我没想到自己能当选。”

20世纪50年代的麦卡锡主义使得身为共产党同情者的多蒂和艾伦都不能在好莱坞工作。等到了1962年,他们在20世纪福克斯制片厂的朋友大胆雇用艾伦,条件是他和多蒂搭伴,一起为玛丽莲·梦露撰写剧本。他们度过了快乐的一年,但梦露的突然死亡使他们心血白费。1963年,多蒂忙着为专栏写稿,没有工作的艾伦整天喝酒,多蒂又开始唠叨:三十多年了他还在吃软饭。6月14日,艾伦服用过量安眠药去世,享年59岁。

几个月后,多蒂离开好莱坞,回到了她心爱的纽约。艾伦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多年积聚的酒精也开始攻击她的身体。多蒂走一段路能摔四次跟头,暴瘦到只有72斤,外貌老得很厉害。她住在佛尔尼宾馆里,和以前住在阿尔贡金饭店时一样,不怎么交租金。

尽管她在好莱坞时周薪最高能达到5200美元,但她从来攒不下钱,要么是大量买酒、烟和香水,要么就捐给外国难民以及共产主义战线,所以到了70岁还不能退休,偶尔得写点专栏文章。但她的锋芒还和小姑娘时一样。有位记者告诉她要去采访美国的第一个变性人克里斯廷·乔治森,多蒂问:“你见过她妈吗?”“还没有,怎么了?”“我想知道她妈是男的还是女的。”多蒂72岁写的最后一篇杂志文章中有这样美的语言:“在纽约,如果你承受得了暮光,你就撑得过黑夜。”

1967年6月7日,73岁的多蒂心脏病突发去世,一条泰迪犬陪在她身边。多蒂死前把自己的财产和版税都留给了素未谋面的马丁·路德·金。

如果我们抱着女性应该温柔、贤淑的先入之见,多蒂的一生听起来定是 “劣迹斑斑”的。但应该想到,和她同时代、同样声名的作家中,福克纳瓶不离手、杯不离口,海明威的情人跟蝗虫一样多,我们对这些男性作家投以同情甚至赞赏的目光,对一个同样“胡作非为”的女性往往皱起眉头。鉴于这一点,多蒂那句哀叹尤其引人深思:“上帝啊,让我停止像女人那样写作吧。看在基督的份上,要像男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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