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省泉州市地方税务局课题组
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波动研究
——以泉州市为例
◆福建省泉州市地方税务局课题组
内容提要:通过引入“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的概念,文章以平均增长率偏差值趋零作为划分依据,将泉州的偏差波动曲线划分为四个波动周期。以工业化、城镇化为引擎的“泉州模式”是导致偏差波动的决定性因素。但受周边区域政策洼地、“互联网+”、房地产业发展风险增加等因素的冲击,泉州的工业化和城镇化正处于负重跨越的紧要关口,亟须采取相应措施以促进税收与GDP均衡增长。
关键词:增长率偏差;泉州模式;工业化;城镇化
课题指导人:黄小平,男,福建省泉州市地方税务局局长。
课题组成员:郑俊峰,男,福建省泉州市地方税务局法规科科长;郑玉治,女,福建省泉州市地方税务局计划财务科副科长;洪 江,男,福建省南安市地方税务局码头所科员。
课题执笔:郑玉治,洪 江
图1 1981-2014年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波动曲线
为深入探讨泉州经济发展与税收增长之间的关系,课题组尝试引入“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概念,计算公式为:偏差值=当期税收增长率-当期GDP增长率。图1展示的正是1981-2014年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波动曲线。不难发现,除1996年、1998年、2005年、2013年、2014年等年份外,其他年份的增长率偏差值较大,但偏差曲线的总体回归趋势比较明显。这说明,尽管受短期经济形势变化和宏观政策调整等因素冲击,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曲线出现了较大的波动,但在中长期,税收增长率必然受制于GDP增长率,因此增长率偏差值的峰谷落差相抵后必然会出现一个趋零节点。基于这一认识和判断,课题组尝试以税收与GDP平均增长率偏差值的趋零节点作为划分依据,将整个波动曲线划分为四个波动周期。
表1 1981-2014年泉州税收和GDP增长率偏差的波动周期
表1显示:第一轮周期从1981年持续到1985年,历时5年,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在1983年出现谷值,在1985年出现峰值,峰谷落差30.59个百分点;第二轮周期从1986年持续到1992年,历时7年,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在1986出现峰值,1992年出现谷值,峰谷落差47.89个百分点,高于第一轮周期;第三轮周期从1993年持续到2002年,历时10年,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在1994年出现谷值,在2001年出现峰值,峰谷落差50.01个百分点,相比于第二轮周期继续扩大;第四轮周期从2003年开始,截至2014年已历时12年,在2008年出现谷值,在2010年出现峰值,峰谷落差16.5个百分点,落差幅度骤然收窄。
与前三轮周期相比,第四轮周期的税收与GDP增长率平均偏差高达4.55,并未到达趋零节点,但峰谷落差却猛然回落,与前三轮周期峰谷落差持续扩大的趋势正好相反。而且,2011-2014年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的年度偏差连续四年保持了适度低位的平稳波动,它表明至少在这四年内新增潜在税源基本能在当年转化为实际税收。那么在未来时期内,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是否可能像前三轮周期一样进一步滑入谷底而出现趋零节点呢?这显然是我们极为关注的问题,也是本文研究的主旨所在。
“泉州模式”最早是在1986年由复旦大学苏东水教授提出,至今经过约30余年的不断修正与丰富,已成为福建乃至全国最具特色的区域经济发展模式之一。该模式的最大特点是民营经济与外向型经济互相促进、县域经济发达、品牌优势突出;发展动力则是工业化和城镇化的交互推进。
(一)工业化单引擎与增长率偏差波动
在1992年全国土地要素体制改革之前,泉州的城镇化进展比较缓慢,经济增长主要依赖工业化的强力推动。
1.第一轮周期(1981-1985)处于泉州工业化草创阶段,突出特点是乡镇企业的异军突起
在这一时期,当地群众借助侨资、侨力,利用“闲资、闲房、闲力”优势承接“三来一补”业务并取得很大成功。但是,当时个体经济备受社会歧视,为摆脱限制和逃避打击,大部分个体经济被迫戴上“红帽子”,让自己先依附于乡镇、街道、村办等,然后再转变为集体企业。因此,“挂靠型”乡镇企业发展十分迅猛。至1985年全市乡镇企业数量达到2.3万家,①如果没有特别标注,文中数据均来自于泉州统计信息网:http://www.qztj.gov.cn/outweb/index.asp,下同。从业人员45万,实现总产值16.6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77.5%。在乡镇企业的带动下,第二产业增加值(9.8亿元)首次超过第一产业增加值(9.2亿元),跃升为三大产业中最大的税源主体,拉动GDP增速从1981年的6.5%平稳提速到1985年的20.9%,年均增速高达16.4%。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税收增速呈深“V”状,先从1981年的11.2%快速下滑至1983年的1.6%,然后又迅速攀升至1985年的38.1%。大幅波动原因是:(1)当时的税制体系与泉州的税源状况不匹配。由于这段时期正好是改革开放后中国税制体系的重建时期,建设重点主要是构建国有企业、外资企业税收制度,乡镇企业、个体经济的税制设计还处于摸索期,漏洞很大,所以容易出现有产值无税收或者有产值低税收的情况,税源流失现象比较严重。(2)税源监管十分困难。在这段时期,企业主要采用家庭作坊式的运作模式,并专注于投资少、周期短、回报快的领域,不仅分布散乱、管理粗放,而且纳税意识浅薄,因此监管十分不易。而税务部门主要采取“一人进厂,各税统管,管、征、查集于一身”的传统专管员制度,监管力量又很薄弱;加之包税制逐渐成为地方主要的征税手段,人为割裂了税收与经济之间的密切联系,因此税收增长很难与经济增长同步。
2.第二轮周期(1986-1992)处于泉州工业化外向发展阶段,突出特点是三资企业的迅速发展
1986年撤地建市后,泉州充分发挥侨乡优势,提出“打好侨牌,大力发展外向型经济”的口号,积极引进侨资、侨力发展三资企业。同时,个体经济的社会歧视问题没有得到解决,挂靠型乡镇企业因产权关系不明又面临许多经营管理困难。1990年全市“三资”企业总产值就已达16.35亿元,占到工业总产值的26.2%。借助这一东风,第二产业增加值达到全市GDP的41%,第一产业增加值降至30%,以工业为主的经济格局基本形成,工业作为三大产业中最大税源主体的地位进一步夯实。然而,受政治和政策因素冲击,本轮周期GDP增长并不平稳,增速波幅较大,先由1986年的13.7%升至1987年的36.2%,再降至1989年的13.5%,最后突然拉升至1992年的60.3%,呈“N”字形。
与此同时,本轮周期的税制建设也取得很大进展,尤其是涉外税制体系基本成型,再加上1991年“征收、管理、检查三分离”的征管模式获得推广,因此税务部门的征管能力得到很大提升,税收平均增速高达27.6%,是四轮周期中最高的,比第一轮周期高出近12个百分点。但是,由于税源粗放、散乱,而“内外有别”的涉外税制体系又吸引部分纳税人以海外侨亲名义投资办厂或虚假注资合作办厂,以获取超国民待遇,所以税源向实际税收的转化并不顺畅,税收增速先从1986年的40.9%滑至1987年的14.4%,而后又扬升至1989年的32.6%,接着再次下滑到1991年的20.2%,最后突然飙升至1992年的39.6%,呈“W”状,与GDP增速逆向而行,导致偏离曲线比第一轮周期震荡地更为激烈。
(二)工业化、城镇化双引擎与增长率偏差波动
1992年的要素改革,特别是土地要素从无价变为有价,刺激了泉州的城镇化进程,“泉州模式”进入工业化与城镇化双引擎推进阶段。
1.第三轮周期(1993-2002)处于泉州工业化与城镇化初步发展阶段,突出特点是工业化带动城镇化
(1)工业化。1992年党的十四大解开了束缚私营经济发展的“紧箍咒”,随后泉州的股份合作制企业出现井喷式发展,泉州也成为全国民营股份合作企业的发祥地,新的市场主体涌现:①因政策利好而新登记注册的企业;②为解决产权不清而从“母体”中剥离出来的乡镇企业。由于股份合作制以自然人产权为基础,兼具合伙制与股份制企业的双重性质,具有现代企业制度的部分特征,所以它极大地释放了泉州私营经济的发展潜力。2002年全市工业总产值达到1697.9亿元,对GDP增长率的贡献为61.3%,相比1993年翻了五番。与此同时,随着企业规模的逐渐扩大,部分具备条件的企业开始强弱兼并或者组建企业集团,一批行业龙头企业开始初步成型,2002年全市规模以上工业产值达到728.2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43%,比1993年提高约14个百分点。
(2)城镇化。泉州的城镇化主要得益于地方政府的引导和前期工业化的累积效应,典型特征是各地兴起开建工业园区的热潮,各具特色的县域经济和重点产业带逐步形成,2002年项目投资达到84.4亿元,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为36%。此外,1998年福利分房制度的取消、住房消费信贷的启动等都推动了房地产市场的发展,2002年泉州共完成房地产开发投资28.8亿元,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上升到12%,房地产业对GDP增长率的贡献从1994年的2.5%提升到2002年的4.7%。受上述因素影响,2002年泉州城镇化率首次突破30%,但仍低于全国39.1%和全省43.8%的平均水平。
在工业化和城镇化的推动之下,泉州市GDP在1993年创下84%的惊人增速,此后虽受东南亚金融危机冲击逐年走低,但这一轮周期的GDP平均增速仍然高达26%,仅次于第二轮周期。相比较而言,本轮周期的税制建设取得了长足的进展,伴随着1994年现代税制体系的初步建立,私营企业开始获得平等的纳税主体地位;税收征管体制也出现了历史性的变革,国税与地税机构的分设、《税收征管法》的实施与修订、现代化税收征管模式的推广都大大提升了税务部门的征管能力,潜在税源转化为实际税收的效率大幅提升。这些因素确保了税收收入能以25.7%的平均增速稳定增长,其中除1993年、1998年、1999年增速受经济形势影响波动较大外,其他年份增速都保持在20%左右,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曲线的波动幅度开始逐步缩小。
2.第四轮周期(2003-2014)处于泉州工业化创新转型与城镇化加速发展阶段,突出特点是工业化与城镇化齐头并进
(1)工业化。泉州私营企业开启了从股份合作制向公司制的转变,转变途径主要有两个:①数据来源于泉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网站:http://www.qzldbz.gov.cn。大部分私营企业按照现代企业制度的要求,建立起规范的公司治理结构,以促进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②部分龙头企业紧抓国内资本市场大发展的机遇,充分发挥与海外资本市场联系紧密的优势,积极创造条件上市,截至2014年泉州IPO上市企业达到89家,融资折合人民币518亿元,在资本市场形成颇具特色的“泉州板块”,为企业带来可观的制度效应、人才效应、资本效应和财富效应。2014年全市工业总产值达到1.19万亿元,相比2002年翻了七番;规模以上工业产值达到1.06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比重提高到89%,相比2002年提高46个百分点。
(2)城镇化。在第四轮周期中,政府为吸引外商投资和引导本地产业集群发展,进一步加大了基础设施投资力度,仅2014年就完成项目投资2098.4亿元,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高达71%,基本形成泉州台商投资区、泉州经济技术开发区、泉州出口加工区、泉州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4个国家级开发区以及10个省级开发区。在基础设施不断完善、居民消费结构不断升级、土地批租成为地方政府主要筹资手段、住房消费信贷政策进一步放宽等多重因素的推动下,泉州房地产业迅速崛起,城镇化对房地产业的依赖日益增强,2014年共完成房地产开发投资776亿元,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的26.4%,相比2002年提高14.4个百分点;房地产业对GDP增长率的贡献也进一步提高到5.5%。受上述因素综合影响,泉州城镇化水平迅速提高,2014年城镇化率达到62.9%,高于全国(54.8%)和全省(61.8%)的平均水平。
工业化与城镇化的双轮驱动,确保了本轮周期泉州GDP能以15.1%的平均增速平稳较快发展,虽然增速是四轮周期中最低的,但增长质量有了显著提高,前三轮周期中GDP增速起伏悬殊的局面没有再次出现。GDP的平稳发展也为税收的平稳增长奠定了坚实的税源基础,与此同时,内外资企业所得税的合并、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等,推动了现代税制体系的进一步完善;以“管服分离、专属结合、风险管理、信息支撑”等为特征的新一轮征管改革,进一步释放了税务部门的征管潜能,潜在税源向实际税收转化的效率大大提高。因此,除少数年份税收增速下调以外,大多数年份的税收增速变化基本与GDP增速保持一致。本轮周期泉州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峰谷落差是四轮周期中最小的,偏差回归趋势也是最明显的。
(一)工业化正处于负重跨越的紧要关口
1.现行的高成本工业化道路面临严峻挑战。一直以来,低成本是泉州工业化的核心竞争力,这包括劳动力要素成本低、土地要素价格低以及实际税费负担低等。但是,近年来上述低成本优势在不断地消失,主要表现在:
(1)劳动力要素成本方面。随着人口的老龄化,劳动力市场“用工荒”问题愈演愈烈,泉州地区的劳动力用工成本持续攀升。2014年,泉州制造业人工成本占总成本的比重为14%,比2009年提高4个百分点。①
(2)土地要素价格方面。随着可利用土地资源的不断萎缩,房地产业对土地价格的持续拉升,以及农村土地制度改革的逐步深入等,早期通过低价征用农业用地来保障廉价工业用地的做法将越来越难以维系。加上目前内地欠发达地区也在利用廉价工业用地政策吸引企业入驻,因此继续通过廉价工业用地的方式来拓展工业化道路的做法会让泉州陷入竞争陷阱。
(3)实际税费负担方面。1994年税制改革时,鉴于征管能力的不足,税制设计理念多多少少掺杂了一些“宽打窄用”的思路,即税收的名义税率比较高,但税收优惠比较普遍,企业的实际税负并不高。但是,改革开放以来30余年的发展,特别是城镇化的飞速发展,泉州市的政府公共支出比重已经大幅上升,这就迫使税收收入必须连年保持高速增长以填补缺口,企业实际税负明显增加。
高成本工业化削弱了私营企业的获利能力,导致其创税能力不断下降,2014年全市纺织鞋服、食品饮料、机械制造三大产业创造产值1446亿元,占工业总产值的45.4%,而创税仅141.8亿元,还不到税收总额的20%。
2.周边区域的政策洼地给泉州工业化转型带来严峻挑战。与福州、厦门等地相比,泉州发展并没有明显的政策优势,私营经济的迅速崛起主要归功于本地企业家敢闯敢拼的海洋精神和商业意识。经过30余年的发展,泉州的比较优势已经发挥得淋漓尽致,部分私营企业家的创业激情因生活水平的提高而有所减弱。但是周边区域的政策洼地不仅没有随时间消失,反而有进一步加强的趋势。
(1)从国内来看,2014年9月,国务院出台了《长江经济带发展指导意见》,湖南长沙也正联合湖北武汉、江西南昌、安徽合肥向中央共同申报首个内陆跨区域自贸区。这些政策洼地的形成,将对泉州以劳动力密集型为主的制造业产生越来越大的冲击,部分传统企业开始逐步推进产业梯度转移以降低生产成本,比如恒安、达利等都已将生产环节迁移到了江西、湖南等地,造成了部分生产性税源的流失。
(2)从省内来看,福建自贸区的获批,强化了福州、厦门等地的政策优势,弱化了泉州市作为国家“金改区”和“民综区”的先发优势。①考虑到自贸区放宽准入限制以及全面实行准入前国民待遇加负面清单管理制度,因此它将加剧资金向自贸区聚集,加大泉州招商引资压力,并弱化民营资本服务泉州实体经济的动力。②自贸区政策的实施将进一步强化福州、厦门的资金、技术、人才优势,吸引更多的泉州企业将总部迁往厦门,将研发与设计、营销与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从制造业中剥离出来,打乱泉州市政府打造总部经济的战略构想,造成生产性服务业税源外流,也会影响“回归创业”群体的税源留驻率。
3.“互联网+”对传统工业化模式提出全新挑战。从字面意义来理解,“互联网+”=互联网+各个传统行业。但从本质来看,它并不是两者的简单相加,而是利用信息通信技术、互联网平台等,让互联网与传统行业进行深度融合,以创造新的发展生态。“互联网+”对泉州工业化模式的冲击可归纳为两个方面:
(1)对企业采购、营销等外部环节产生冲击。比如,①网络电商运用其庞大的数据云将一段时间内成交好、服务好、口碑好的卖家标注为“淘宝金牌店”,以及天猫商城联合消费者共同推荐网络原创品牌等做法,都是基于消费者的认可而进行的品牌营销活动,成本低且社会关注度高,这使得泉州传统意义上以重金投入为亮点的“明星+央视广告”品牌推介模式难以为继。②电子商务交易的蓬勃兴起也对传统的以建立直销网络和代销网络为主要特征的营销体系提出全新挑战。从目前实际情形来看,2014年泉州市电商交易总额达1420亿元,其中网络零售额212.53亿元,占全市社会零售总额的10.3%。总体而言,泉州私营企业在这一领域转型比较成功,但后续的营销压力可能会越来越大,如何平衡直(代)销网点建设与电子商务之间的关系,是泉州私营企业下阶段面临的重要挑战。
(2)对企业生产和生产性服务等内部环节的冲击。比如个性化定制、众包设计、众筹模式等生产性服务已经在互联网上不断涌现,中央智能制造规划提出的“网络化的协同制造、智能工厂、发展智能机器人、大力推动3D打印制造”等战略目标也在有序推进等。这些冲击将是全方位的,会渗透到制造业的各个环节,彻底改变现有的生产范式,它考验的并非企业哪一个环节对互联网的适应程度,而是企业与整个互联网融合的深度与广度。
(二)旧的城镇化模式不可持续
1.工业化对城镇化的带动作用不可持续。泉州的城镇化之路最早是由工业化撬开的,此后工业化的飞速发展带动了城镇化的迅速跨越。但时至今日,以工业化带动城镇化的弊端慢慢显现了出来。
(1)由于城镇建设大多围绕工业中心展开,所以泉州工业园区量多分散的特性决定了城镇发展必然走上“弱中心城市下多点并发”的模式,即中心城市较弱,缺乏统筹布局和科学合理分工,发展无序。目前总人口10万人以下的乡镇占比77.4%,镇区面积8万平方公里以下的占比69.8%。这影响了中心城市体量的持续扩张,对产业带动力不强。
(2)城镇化对工业化的过度依赖,与国际上城镇化独立于工业化的经验是相背离的。目前,工业化的成本越来越高,当企业运营成本上升到一定程度后,现有的围绕工业发展所集聚起来的进城务工人员必将出现迁移,围绕工业中心所建立起来的第三产业也将大部分消亡,城镇规模定将随之萎缩或者空心化,最终乃至消失。
(3)考虑到泉州民营经济以劳动密集型为主,技术含量不高,因此城镇化集聚的群体基本上是从事最基础作业的进城务工人员,收入较低,消费层次也不高。受此影响,城镇化过程中兴起的产业主要集中在零售业、餐饮业、娱乐业、物流业等领域,产业附加值比较低,产出的税收效应也很弱。2014年,全市税收占GDP的比重为12.4%,与全国16.3%和全省14.47%的平均水平相比,还存在差距。
2.过于依赖房地产业对城镇化的拉动作用会引发一系列风险。以房地产业为主导来拉动城镇化建设的做法,是重视物而忽视人的城镇化观念的体现。它在短期内确实可以刺激投资,拉动经济,并依靠“土地批租制度”和现有房地产税制“重流转轻保有”的特点大幅提高当期财税收入。但是,从长期来看,这种依靠反向投资方式刺激房地产业供给的做法,在城镇居民的房地产消费需求逐步饱和之后,对城镇化的拉动作用会逐步弱化,并可能引发一系列风险。
(1)金融风险。泉州市的民间资本相对宽裕,投资渠道比较狭窄,加上泉州境内与房地产业密切相关的石材陶瓷、水暖卫浴等产业发达,因此有较多的民间资本以民间借贷、分散参股或者独立投资等方式介入房地产业。2014年以来,随着经济下行压力的进一步加大,泉州境内实体经济资金链断裂现象不断增多,民间金融类纠纷案件开始呈高发态势。在此情形之下,房地产业的金融风险日益增大,尤须警惕。
(2)低效竞争风险。泉州市房地产分布区域比较分散,大部分楼盘散落在县乡两级,集聚效应有限。而且房地产项目统筹规划的科学性不高,大部分楼盘批准销售面积在10万平方米以内,产品档次、品质都不高,消费群体主要是本地公职人员和因教育或商贸需求而购房的人员,购房群体比较单一,需求量难以有效放大。同时,房地产开发投资中商品住房占绝对主导,商业用房比重较低,土地和房产资源过度向住宅集中,较多地转化为个人财富而不是经济发展资本,限制了房地产资源的利用效率。
(3)财政风险。目前,我国实行的是“重流转轻保有”的房地产业税制,流转环节占房地产业税收的比重很高。如果再加上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收入,那么房地产业流转环节供应的主要税费占财政总收入的比重非常高。高额的收入回报鼓励了政府的土地批租和房地产业开发行为,忽视了房地产的闲置和投机行为,不仅造成房地产资源的浪费,降低房地产增值效益,也造成大量房地产建设资金的沉淀,扭曲了财政收入结构。在当前库存压力巨大的情形下,一旦房地产业受经济下行或者宏观政策的拖累出现崩盘,那么地方财政收入必然会受到巨大的冲击。
(一)把握好潜在税源增长与实际税收增长之间的关系
潜在税源增长与实际税收增长区间的测算和把握,是将税收与GDP增长率偏差维持在可控范围之内,保证未来税收与GDP同步稳定增长的根本方法。一般而言,实际税收增长率围绕着GDP增长率上下波动,如果实际税收增长率超过了GDP增长率,那么税源基础必然会受到侵蚀,实际税收增长也将难以为继;反之,如果实际税收增长率过分低于GDP增长率,那么就会导致当地政府财政收入减少,各项社会事业也将难以得到充分发展。判断GDP增长率与实际税收增长率之间的关系是一个难题,不同测算方法所得出的结果不尽相同。
表2 1981-2014年泉州市税收弹性变化情况
表2采用经验主义方法计算出了“六五”至“十二五”每个五年计划期间税收弹性系数的变化情况。很明显,除“六五”、“八五”期间税收弹性系数偏低,“十五”期间税收弹性系数偏高外,税收的弹性系数基本维持在1.2-1.3左右。据此推算,假设下一阶段泉州GDP增长率保持10%的增速,那么税收增长率维持在12-13%的范围之内比较合理。当然这种推算方式还有待商榷,从长远来看,只有建立地方同级人大、政府和上级税务部门之间税收计划制定的联动机制,逐步废止收入基数法,转而采用国家税务总局近年提出的GDP税收负担率计划编制方法,充分考虑税源变化、政策影响、清理欠税、税务稽查以及当期可预见的其他特殊因素而形成的税收增减差额,确保税收计划与潜在税源保持一致,才是真正行之有效的方法。
(二)创新工业化发展道路,稳固和提升工业税源基础
1.寻求降低工业化高成本的道路
本文在前面分析工业化高成本的成因时已经指出,要素成本的不断攀升是直接原因。因此,推进供给侧的结构性调整,降低工业要素的相对成本是解决工业化高成本问题的关键。
(1)主动推进本地低端产业梯度转移。企业因生产成本过高而难以维系时,必然千方百计地向低价工业区域转移,政府应当积极行动起来主动推动本地的低端资源向后方腹地适度转移,以延伸泉州的直接经济腹地。转移路径主要有两个:①对于能耗不高,环境制约不大,且周边区域已有布局的产业,可整合区域内重复建设的工业园区,引导沿海地区相关产业的加工环节向安溪、永春、德化、南安中北部等泉州西部区域有序转移。②对于能耗较高,环境制约较大的产业,可探讨采用“园区共建、税收分享”的方式,与三明、龙岩、南平等福建经济腹地合适区域共同打造“泉州工业转移园区”,主动引导相关产业向这些园区迁移。
(2)走内涵式、集约式工业化发展道路。通过要素重组和技术进步等手段提高投入要素的质量,确保以较低的要素投入获取较高的产品产出。具体而言:①鼓励亩均产值、亩产税收、全员劳动生产率等指标突出的企业兼并重组,引导其制度创新、技术创新和管理创新,稳固其标杆形象和带头作用。②强化技术进步对劳动、资本、土地等要素生产效率的提升作用,大力引导本土企业加大技术研发投入,尤其是力促本地已经成型的高端装备、光电信息、生物制药、海洋经济等新兴产业的跨越式增长,增强原发性技术进步的发展后劲。同时,积极推动继发性技术进步的发展,加强本地企业与各地专业孵化器的对接,创造条件吸引一批孵化成型项目落地泉州;并按照“人才-团队-项目-产业”的培育思路,重点引进带项目、带技术、带资金的高端人才团队,逐步扩大高新技术项目的引进规模。
2.打造新的工业发展高地,逐步填补周边政策洼地
(1)整合泉州现有的国家级“金改区”、“民综区”、“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建设先行区”等政策优势,立足泉州本土的产业优势、资本优势、资源优势、文化优势等,引导本地产业逐步向产品研发设计、高端装备、光电信息、生物制药、海洋经济、新能源等技术密集型产业转型,避免与周边省份相关区域陷入同质竞争陷阱。
(2)探索复制、转化和融入自贸区政策。在短期内应着力于主动承接自贸区政策辐射,加快泉台产业合作,推动本地企业与自贸区优质企业尤其是跨国企业的技术合作,完善泉州工业园区的规划布局和功能定位,提升与自贸区产业的对接能力。从中长期来看,应加快泉州出口加工区升格为综合保税区的申报和建设工作,推动泉州台商投资区申报设立综合保税区,争取获批跨境电子商务试点城市等。
3.打造“互联网+”工业新业态
(1)加快打造、对接各类电商平台,扶持发展一批电子商务示范企业和电子商务示范园区,争取建成全国电子商务示范城市。引导企业在产品开发、生产制造、物资采购、市场营销等方面逐步建立适应大数据时代的现代企业管理模式。
(2)借鉴淘宝、小米、凡客诚品等企业的网络营销案例,以及“双11”购物狂欢节的网络营销方式,引导企业减少对“品牌效应+直销网络+代理网络”营销模式的过度依赖,鼓励其发展“网络平台+用户体验”的品牌营销模式。
(3)以落实“中国制造2025”的首个地方试点城市为契机,紧跟产业发展新趋势,瞄准3D打印、智能制造、数字信息、物联网等新技术,积极推动制造业从自动化、数字化、网络化制造逐步向智能制造发展。
(三)扭转城镇化路径依赖,培育新的税源增长点
以工业化和房地产业发展为驱动力的城镇化道路,对经济税源具有高位增长作用的同时,还具有强幅波动的特点。这是因为工业化和房地产业发展在初期都容易产生过度扩张效应。但是,城镇化的发展应避免陷入“路径依赖”,重新回归到“人”的城镇化道路之上。从各地城镇化的实践经验来看,“人”的城镇化,核心策略就是引导非农人口离土离乡,在城镇区域内集聚。这不仅要依靠工业化的发展,更要依靠服务业的发展。目前,与全省39.6%和厦门53.5%的比例相比,泉州服务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仅为35%,进一步发展的空间非常大。因此,泉州完全可以通过加快服务业发展来拉动非农就业增加,从而最终带动城镇化率的上升,以弥补工业化对城镇化带动作用的不足。
1.统筹推进各类服务业的有序发展。(1)以工业企业转型升级为契机,推动企业主辅分离,鼓励企业将研发设计、营销服务、仓储租赁、现代物流等从其工业环节中剥离出来,以扩大工业企业的税源基础。(2)规划城市综合体和商贸中心,有序推进家政、养老、社区服务等消费潜力比较大的生活性服务业,提升传统服务业的含税水平,培育新的税源增长点。(3)立足“东亚文化之都”的声誉,进一步打响泉州文化旅游的品牌,整合、开发泉州丰富的人文、生态和工业旅游资源,打造一批特色的文化休闲、滨海度假、生态休闲等精品旅游项目,逐步将文化旅游业培育为主体税源。(4)加快文化产业发展,尤其是着力扶持文化创意、文化传媒、广告设计、动漫游戏、软件服务等高成长性的智慧产业。
2.加快建设现代服务业集聚区。(1)着力推进总部基地、物流园区、配送中心、创意文化产业园、大城市综合体、大商贸中心、大型专业市场等服务载体建设,积极完善集聚区内各项配套政策,提升要素资源吸附能力。(2)着力建设工业园区周边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区,培育发展与园区产业链有机衔接的配套服务体系。
3.进一步提升金融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1)推动多元化金融组织体系建设,争取引进港资、台资、侨资金融机构,鼓励民间资本参股地方金融机构,支持设立小额贷款公司,开展民间借贷登记服务公司、中小企业票据服务公司、民间资本管理公司等试点。(2)支持民间资本发起、参与设立产业投资基金、股权投资基金、创业投资基金,探索建立泉州股权融资服务中心、海峡股权交易服务中心泉州运营中心。(3)加大企业上市政策支持力度,探索企业集合债券、集合票据、短期融资券等产品,拓宽直接融资渠道。(4)支持各县(市、区)设立融资担保和再担保基金,做优中小企业融资服务平台。
(四)拓宽国际化发展道路,优化境内和境外税源布局
作为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城市,泉州应充分融入“一带一路”的战略构想,将区域优势、历史优势、资源优势、资本优势、文化优势转化为新的发展优势,拓宽国际化发展道路。
1.提升利用外资的质量。(1)优化制造业利用外资的结构,引导和鼓励外资投向泉州经济社会发展的重点领域和重点发展区域,积极推进现有龙头企业引入海外高新技术改造现有主导产业。(2)提高服务业利用外资水平,重点引入和发展与制造业良性互动的金融保险、现代物流、中介服务、科技和信息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大力吸引跨国公司或本土大型外资企业将管理、研发、营销、物流、结算等总部机构设在或留在泉州。
2.推动“泉州制造”向“泉州创造”转变。(1)加快传统外贸制造业转型升级,培育更多具有国际经营能力的大型供应链管理龙头企业。(2)鼓励具有一定经营规模和品牌知名度、自主核心技术和研发能力的高成长性企业横向联合兼并,提升产业集中度,促进其走上精品化、差异化的国际化品牌道路。(3)鼓励有条件的企业“走出去”设立销售子公司、品牌专卖店、配送中心和售后服务点,提升市场占有率,深化和拓展境外知名会展活动,加大对新兴市场的开拓力度。(4)积极探索“抱团出海”,鼓励本土龙头企业积极参与境外资源开发项目,在海外设立生产基地,通过并购在发达国家建立研发中心,以获取前沿技术、国际管理人才和研发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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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小付)
中图分类号:F812.4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5-1280(2016)02-005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