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六十三年前朝鲜东海岸反情报战

2016-06-24 18:21李关为
党史博览 2016年5期
关键词:志愿军电台总部

抗美援朝战争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支援朝鲜,反对美帝国主义侵略的正义战争。因战略目标、军力对比及战场地形等因素,决定了美军力争在东西海岸登陆和志愿军必然在两岸重兵设防的根本战略定势。至战争中后期双方对峙阶段,登陆与反登陆更成为两军高层战略决斗的焦点。

1952年秋至1953年春,志愿军第九兵团和第三兵团先后担任朝鲜东海岸指挥部反登陆战备任务期间,两个兵团保卫部积极发挥主观能动性,连续策划实施了一场逆用美远东军司令部情报处“高级情报组”,动摇敌统帅部登陆决心的反情报战。

第九兵团是宋时轮将军长期领导的鏖战华东,解放上海,准备解放台湾的劲旅;第三兵团是陈锡联将军、王近山将军长期领导奋战华北、华中,解放大西南的老部队。两支部队历史上战绩辉煌,英模辈出,都有着光荣的革命传统。这次两个兵团保卫部门连续策划的逆用敌台案,更是针对国际战争中的新战场、新敌人,发扬主观能动精神,敢于出奇制胜的创举,指挥领导胆大心细,战斗人员有勇有谋,创造了志愿军国际战争中军事保卫部门战地反情报工作的范例。

笔者是当年参与这场战斗的老兵,2000年曾就此战例撰文纪念,载于当年军事科学院出版的《军事历史》杂志第2期,后数十家网站多番转载、改编、摘录。在这过程中,不免发生许多严重变形、错讹、失真,以致损害史料价值,失去研究意义。今特重整旧文,补充细节,归真史实,扬我军威,以史育人。文中一些人名、地名均经过隐化处理。

放鸽,撒网

1952年夏秋,抗美援朝战争战局进入对峙中期,新上任不久的“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为打破对峙局面,叫嚣要“随时在北韩登陆”,并开始积极谋划。

7月26日深夜,李承晚军情报部(4863部队)派遣特工朴北时等二人携带信鸽两只,秘密空降志愿军东海岸指挥部(第九兵团兼任)防区万年德山,当即被志愿军第九兵团直属警卫连捕获,解送兵团政治部保卫部。经连夜突审查明,朴等此行担任先遣,寻找当地反动道门头子“张疯子”(此人曾于1951年偷袭志愿军,已被击毙)接头,为后续的“高级情报组”安排潜伏条件。从朴的口供及其很简单的通信手段推断:如志愿军放回信鸽,向敌谎报朴等平安降落,敌必按预定计划派遣“高级情报组”潜来。情况对志愿军非常有利。

据此,第九兵团保卫部部长丁公量决定:“抓住有利战机,诱敌入网!”于清晨放出信鸽,向敌方报出“朴组平安降落”的信息。

同时,兵团保卫部要求兵团所部第二十军、第二十七军、直属各部、友邻各部严密部署,各级保卫部门昼夜值班,加强对海、对空监视,加大对防区深山密林的搜索频率。特别强调发现敌特务必活捉,并昼夜兼程,风雨无阻,迅速上解兵团保卫部。各级保卫部门立即行动,整个东海岸立刻铺天盖地地撒开了搜捕美军总司令部“高级情报组”的天罗地网。

9月,在正面战场,敌人一方面被志愿军声势浩大的秋季战术反击拖住,另一方面又急于在谈判桌上力争抢占划分军事分界线的上风,克拉克的司令部又在全力准备“金化攻势”(即上甘岭战役);10月14日,“金化攻势”开打,“联合国军”仗打得极不顺手,美方投入兵力巨大,伤亡倍增,敌司令部已是焦头烂额。在此情况下,对于两栖登陆的全面准备显然已经顾不上了,指定的专职情报组织仍处于计划中的准备状态。

夜擒“高级情报组”

1952年9月中下旬,丁部长心中时刻惦记天罗地网,夜观星象,见已到望月期,正是敌特趁月夜光照良好的空降时机,遂命各部高度警惕,强化监视。果然,9月27日午夜,新换防入朝的第二十三军驻鹰嘴山区某连对空监视哨发现敌机盘旋,投下8只降落伞。连队立即包围,严密搜捕。

敌特通信员孙宪首先被志愿军哨兵发现。在突然被控制的情况下,孙宪慌忙用汉语回答:“我是来投降的。”连部审问,孙交代自己是朝鲜人,原为中学音乐教员,被裹胁南逃,现决意投降。称还有同来3个情报员和4筒物资在山上。连队边上报边搜捕。在孙的喊话下,情报组长权某和情报员裴某、李某迅即被一网打尽,4筒物资被缴获。经清点,4人各配考尔德手枪1支,卡宾枪刺刀1把;大小双套电台;手摇发电机1台。另有东海岸5个道(朝鲜行政建制的省)范围的1∶10000军用彩印地图两套,指北针、望远镜、微型探照灯、测绘仪器等侦察器材全套,以及棉衣、大衣、大米、常用药品、伪币及其他生活用品等。电报密码4本和通信联络表1张,由通信员孙宪随身携带。

经突击审讯,查明这个组正是“联合国军”司令部情报处米尔上校直接派遣和领导的“高级情报组”,装备的充足也与“高级组”的身份相匹配。

这个组的任务是:着陆后首先寻找朴北时的先遣组,妥善隐蔽潜伏,而后为发起登陆战役搜集志愿军东、西海岸军力部署的情报。

第九兵团保卫部助理员陆星耕,出身地下时期的军委上海情报组,对敌斗争经验丰富。他抓住敌人企图发动登陆战役的主题,迅速突破了敌特电信员的心理防线,使其交代了无线电通信密码和电文第十二字加句的密规。

丁公量部长是20世纪30年代上海地下党出身的新四军锄奸保卫工作专家,他注意到此组降落地点并不在朴北时降落点附近,指示一定要查清这个细节。

陆星耕分头审讯的结果是:美机驾驶员畏我防空炮火,不敢深入,咕哝几句“地形差不多嘛”,就开门骂骂咧咧地把几个朝鲜特务踢下飞机。据此可以断定,这个“高级情报组”是被误投到鹰嘴山的。

丁公量部长立即召开工作会,分析认定:敌特口供基本属实,并且感觉到敌人的登陆战役计划似已蠢蠢欲动,我们必须抓住敌特电台被我控制的有利条件,大胆进行逆向工作,实施反侦察。随即决定陆星耕助理员、金熙国工作员和李关为工作员(本文作者),组成“逆用敌台工作组”,目标直指敌人心脏——“联合国军”司令部,任务是伪冒敌特身份,逆用敌特电台,开通对敌总部电信联络,摸索敌特活动规律,相机获取敌总部的登陆作战动态。

向“联合国军”领电台

接受任务后,我们三人兴高采烈。部里十几位同志谁都没有经历过这种新奇的工作任务,大家都很羡慕我们。

在抗美援朝战争的战场反特斗争中,第九兵团保卫部摸索到一条规律,就是敌特机关派遣的特工人员政治态度很复杂。有人一过来就投降,有人消极躲藏,有人阳奉阴违,究竟谁可靠谁不可靠,连敌总部自己都吃不准,所以特工派遣过来后,敌总部都要通过各种手段不断考验,一旦发现有疑,立即甩掉。这就是他们“大量派遣,百求一效”派遣方针的背景。

针对敌人这个规律,丁部长决定,开场就主动进攻,不待敌人考验,而先考验敌人。办法是向“联合国军”总司令部补领电台,从敌人给不给电台,来考验敌总部对本组台的信任度。

10月10日,在敌人通信规定的时间(每天不同),我们用敌特带来的小电台给敌总部发出电文,大意是:小组平安降落,隐蔽安全,请求总部下达任务。大电台及发电机摔坏了,小电台电池不久将用完,届时将无法联络。请总部尽快补给大电台及发电机。

次日,敌总部回电,下达任务的事只字未提,倒是痛快地同意空投补给电台,要求这边选好空投场,报告坐标。

经研究,我们应该对敌总部的“指示”表示“服从”。于是,由刘毅民队长率领金熙国和我,到几十公里外的僧袍山区选场。

我们带着干粮,徒步翻越深山老林,逐山逐岭仔仔细细踏勘了两天。我们观察记录各点的条件,反复设想空投应有的地形,还有我们秘密接受空降物资需要的地形,琢磨反空中袭击、反地面偷袭的有利地形、地物,逐点对照、比较、选择,在特务带来的非常精确的美制军用地图上标好,然后一路欣赏着深秋美丽的山景,高高兴兴地回部复命。

部长批准了我们选择的一个空降场,我们立刻将坐标发往敌总部。

次日,敌总部来电通知:10月28日午夜12时空投。届时飞机从东方来,两翼红绿灯闪亮。空降场联络信号是三角篝火,中间用电筒发三长两短光束。如28日未来,继续等候两天。如三天飞机都没来,就隔三天再等候三天……

我们提审敌特,核对敌总部通知的细节,确定无诈,便着手准备行动。

半个多月,天气渐入初冬,下了两场大雪,满山银装素裹,气温下降到冰点。

我们好不容易盼到了28日。调兵团直属警卫连、高机连各一个排随我组接受敌方补给。部长指派有战斗经验的刘毅民队长,全权负责现场指挥。

这天,天气晴朗,温度已是零下。下午,分队轻装进抵空降场山脚下的村庄宿营,村名叫长在洞。我和金熙国随刘队长组成指挥组,与班、排长研究敌情,布置警卫排担任对空联络、地面警戒(防监视、防偷袭、防空降)和空投后的搜寻、运输;高机排担任对空警戒,防敌空袭,如敌机袭击,坚决将其击落。

兵团直属分队的战士们老兵多,平时担任机关警卫、防空任务,少有机会战斗,这回遇上这战斗性和戏剧性兼有的新奇任务,可来精神了,在宿营地老乡家的炕上围坐讨论,对这个耍弄敌人玩的特殊任务,一个个说得有声有色,神采飞扬,完成任务信心十足。但是天黑上山,都要严格保密,要悄无声息。

入夜,满月映照白色的山峦,雪厚盈尺。分队人人反穿大衣伪装,快速穿越了七八里覆雪的稻田,拐进狭窄的山沟,再进入没有路的陡坡树林,钻树穿行。坡很陡的地方,为防雪滑,要手脚并用向上爬。零下的寒夜,人们身上还直冒热气。到了山顶空投场,刚好晚上9点钟。人人棉衣、大衣都被汗水湿透,此时结成冰壳,凉飕飕的很难受。

分队静若无人地分散就位,同志们没有语言的交流,只有走近时黑暗中的对视一笑。

高机排攀上两翼制高点构筑掩体,架设机枪,警卫排散开在场地外围各自的哨位上。我和对空联络组搜集了大堆干松枝,堆放在三角形三个顶点上。一切就绪,刘队长命令就地休息。

夜渐深了,满月当空,山风轻拂伴随时光移动,寒气袭人。晚10点半,大家一传一地叫起,抖擞精神,迅速各就各位,动作是那样迅速而轻巧。没人抽烟,没人咳嗽,四周一片寂静。我们的战士,我们的军队,严守纪律,隐显自如,素质真棒。这就是战斗力,难能可贵啊!我检查了一圈回来,感到今夜任务一定能漂漂亮亮地完成。

表针指到晚11点45分,刘队长、金熙国和我进入战斗状态。我到三堆干柴处告诉战友们准备浇汽油,看我举手示意就点火。

晚11点55分隐隐听见飞机声响,三堆浇了汽油的干柴呼啦啦火苗蹿起,烈焰熊熊!我走到三角形篝火的中心。

敌机从东方来了,临空低飞,从树顶上擦过,机声如雷轰鸣,震耳欲聋,双翼红绿灯闪亮着,飞行员的脸部看得清清楚楚。战友们几十支枪,各自瞄准了敌机。我就地仰卧,双目紧盯敌机,按动五节电池的大电筒开关,跟踪敌机发出三长两短灯光信号。敌机向西飞去,又返回向东,没有空投,飞走了。

不过几十秒钟,敌机又从东方飞回到我们头顶上空。篝火燃烧正旺,我又打出灯光信号……只见五个黑咕隆咚的家伙投下来了,随风飘开,月光映照下,半透明的降落伞看得很清楚。飞机向西飞去。

大家头一回见到空降场面,又没有发生意外,都兴奋地松了口气。刘队长命令分组搜索空降物,严格要求防敌暗中监视、防爆、防毒、防细菌、防损坏。找到筒后,必须由在场级别最高者单人打开检查,做到绝对安全。动作要快,要趁天亮前把五个筒全部搜到,检查完毕,秘密运往山下宿营地。

老兵的榜样

月光映照下,不远的一棵大树上挂着降落伞,伞下面悠悠荡荡垂着空降筒。战士小张身材灵巧,把他的转盘枪递给我,腰间别好小军斧,噌噌两下引体向上就爬上树了,砍断挂住伞的枝干,伞落了下来,空降筒重重地坠地,倾倒,沿坡滑到10米开外的悬崖边,一下子又滑下了悬崖……

空降筒滑失后有可能出现各种意外,我急忙请示刘队长:“我先一个人绕下去找,找到再联络你们……”话没说完,只见金熙国同志拉下棉帽帽耳,冲到悬崖边,径直地滑下去了……

我轻呼:“不好!”飞快跑过去,连小张的转盘枪都还挂在胸前,随在熙国后面也滑了下去……

只觉得时间不长,但足够头脑清醒过来,分辨出悬崖虽然很陡,但不是垂直的,身体断断续续地碰撞着山体、树枝、雪层……身下的小树都被冲压倒了,自己有时自由落体,有时蹭着雪层下滑,说时迟那时快,一下子就滑到了谷底,正好骑在金熙国的双肩上。定睛一看,熙国骑在空降筒和那堆红色的降落伞上,而空降筒则落在雪层覆盖的狭窄沟底。

没感到受伤和疼痛,赶紧爬起来。听见熙国轻声“哎哟……”我急切地摇动他的双肩,叫道:“熙国,熙国,怎么样了?”连叫了好几声。

熙国慢慢抬起头,说道:“哎哟!头碰得生疼!”

我问:“伤没伤着?胳膊、腿怎么样?”

他动动两只胳膊,把腿抬了抬,翻身站起来,说:“行!还活着!”看得出他是在忍痛强作镇定。

我说:“嘿!可把我吓坏了!我都想先把你背出沟,空降筒就先不要了。”两个人高兴得捶打着肩膀,笑了起来!

再回首,崖高足有五六十米,险啊!这不是死亡的边缘嘛!侥幸没事儿,那就该笑……两人相对又笑了起来!

熙国说:“往外运这筒,就看咱哥儿俩的力气了。没人来帮忙喽!”说着,我俩解下降落伞带,打开筒,在月光下一件件小心地翻出物资检查,从筒的中部翻出来一架手摇发电机。

熙国高兴地说:“这下摔得还值个儿,发电机叫咱找到了。”

我说:“还得说人家克拉克总司令听丁部长指挥,叫送什么就送什么。……不过刚才你要摔个好歹就太不值了!”

这时,熙国问我说:“你知道我那会儿想什么吗?”

我说:“知道你是怕下面有监视的特务把东西劫走,或者怕电台摔坏,对吧?可是你太愣实了,你要牺牲了,就太没价值了。”

熙国说:“告诉你,战斗动作归根结底讲究‘抢占先机,要的就是一个‘快字,谁快谁赢。刚才只有跳下去才快。你跟刘队长说话的时候,我粗略瞄了一下,这山崖有点斜度,不是笔陡,又有雪层,不用绕路,直接跳下去摔不死,我还是有数的。不然下去就摔死,快了又有什么用?”

瞬间有能力对突发情况做出准确判断,又拿得出对策,这才叫“训练有素”!我从内心更加敬佩老兵金熙国。

金熙国,21岁,原籍沈阳苏家屯,朝鲜族,初中文化,1947年入伍,1948年入党,四野的老兵,有战斗经验,辽沈战役中腿部曾挂花,部队进关解放北平后,编为首都公安一师,担负保卫中共中央的重要任务。抗美援朝战争开始,抽调大批朝鲜族同志到各部任联络员(即朝语翻译),他被调到三野九兵团来的。他是一个身体健壮、乐观开朗的帅小伙,写一手好汉字,有一副好听的歌喉。我们相识后,很快成为好战友,听他讲战斗经验,跟他学朝文,两人经常男声小合唱苏联或朝鲜歌曲,关系好得一生都亲如兄弟。我内心一直敬重他,以他为榜样。所以他刚才纵身跳下悬崖时,我想都没想,下意识地认为在战斗的节骨眼儿上老兵总是对的,学老兵的榜样不会错,就跟着他跳了下去。

反右、“文革”,我的人生步入20多年逆境,被迫转业离开了部队大家庭,与熙国天各一方,但是生死之交,战友情深,他从没有和我中断联系,给我许多真情的关照!

熙国同志“文革”后升任旅大警备区政治部保卫部副部长,副师职。离休后,2004年7月不幸遇车祸去世。可惜啊!渡尽磨难兄弟在,夕阳不容共春秋!在我心头留下一道深深的创伤。

山里没有路。我俩用降落伞带绑着空降筒,一边在沟底小溪覆雪的冰面上拖呀,拉呀,一边目光搜索着周围。只有五六里的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一直把这装着宝贝发电机的空降物资筒拖到了沟口外。路是平坦了,但没有坡度空降筒更重,死沉死沉的,我俩的速度不得不放慢下来。

月光下,远远看到刘队长他们分队行进的长条黑影,我俩奋力拖着筒向分队靠拢,最后会合了。他们那边原来早已警惕地监视我俩的黑影了,甚至枪口都瞄向了我们……走近了一看,才放下心来,战友们兴奋又呵护地一直问我们摔伤了没有。

黎明前,分队拖着五筒缴获物资,人人满身大汗,还是那么鸦雀无声地返回了长在洞。清点战果,接收RT-3型收发报机一台,手摇发电机一台,军用铁壳收音机一台,还有棉衣、棉裤、大米等等,装了满满五只空降筒。同志们白天隐蔽休息,晚上静悄悄地把战利品运回到保卫部驻地。

初战告捷!接收到空中补给电台,证明敌总部目前对这个组台的信任度至少在中上程度。我们敲开了“联合国军”司令部神秘的大门,逆用工作上了路,又白白得到战利品,真是太高兴了。

三要电台,稳步造势

部里连夜研究。丁部长深谋远虑地教我们辩证看问题,说敌人一方面乖乖送来电台,另一方面只字不提侦察任务,表明了对本组台并非全信,也非全疑,而是半信半疑。预测今后,“信”“疑”共存,交替消长会是常态。我们的任务,就是要长其信,消其疑,充分利用信,警惕应对疑,在调节“信”“疑”平衡中,最大可能地用好这条直插敌人指挥中枢的反情报线索。

从这个指导思想出发,丁部长大胆决定:再搞一部电台,检验并调整敌人“信”与“疑”的合适程度。

于是,我们发出电文,称“28日夜,在空投场见南边远山有火光,有飞机盘旋,但飞机没到我们的空投场来,大家很失望”。询问总部是否把电台投错了地点,同时报告说小电台电池电量已很弱,迫切要求补给大电台。对要求侦察任务的事则不再提起,以示我们完全听命于总部,避免过于“积极”引敌起疑。

敌总部回电对是否投错地点未予回答。“指示”三天后再投送新电台。结果,三天后,我们在原地第二次接收到一台RT-3型电台和一台手摇发电机。这表明敌人对这个组台的确是要待机而用的。

接着,为同样目的,我们又向敌总部伪报:“电台收到,但摔坏了。”第三次要求补给。敌总部毫不迟疑,屁颠儿屁颠儿又在三天后送来一台RT-3型电台和一台发电机。由此,我们肯定敌人对这个组台是抱有相当希望的。

至此,我们“三要电台敲门探路”的攻势策略,调稳了敌总部对这个“高级情报组”的信疑平衡位。

此时正面战场正是上甘岭战役中期,敌原计划投入2个营兵力即可拿下志愿军主阵地,现在已投入3个师的重兵,仍对志愿军阵地久攻不下,非常被动。我们判断其总司令部应对正面战场已经焦头烂额,实在无暇兼顾登陆计划。因此,对这个海岸“高级情报组”,暂时顾不上使用,先撂在一边,也在情理之中,但绝不会是放弃不用。所以,斗争的主动权仍在我手中。

战局在发展

1952年11月末,上甘岭战役结束。美军败下阵来,克拉克想在上甘岭找便宜,搞个“中线小突破,扭转大战局”的目的落空,战场复现僵局。“联合国军”又回到打不赢、走不掉的被动态势。不过这次被动是螺旋式地上升,“联合国军”从此失去了攻势作战的能力。

美国新当选总统艾森豪威尔于11月29日专程到朝鲜视察。此人二战中曾任欧洲盟军总司令,成功指挥过盟国百万联军参战的史上最大规模的诺曼底登陆战役。在组织超大规模两栖登陆实战方面,此人可称得起世界级权威。他此次视察的最终结论是:一个目的,“光荣停战”;两种手段,一威慑,二大打。

中共中央和军委判断,艾森豪威尔如要大打,唯一有效的招数只有在我侧后大规模冒险两栖登陆;要登陆,其战役发起时间将在春季化冻后。为此,中朝部队部署全军从1952年12月下旬起到1953年4月,全力投入反登陆作战准备。以东、西海岸及正面战线全线构筑坚固的防御工事体系为中心,全面调整各线兵力部署和指挥关系,增调空军、海军、防空军、炮兵、装甲兵、铁道兵、工兵部队;后方修复和新建铁路、公路网,后勤各要点运输、囤聚了大量粮食弹药及军需物资。朝鲜方面为此动员了数十万矿工和民工,全力投入。总之,一定要把反登陆准备做得足足的。

遵照志司部署,12月末,第九兵团调防正面战线,第三兵团移防东海岸。“逆用台”因不宜长距离移动,原地上交志愿军政治部保卫部领导,由第三兵团政治部保卫部代管。我们“逆用组”三人和裴宗友、许树云两名警卫战士依依惜别了朝夕相处的九兵团首长和战友,和三兵团的首长与战友一起迎来了战场上新的一年。

1953年伊始,中朝部队正在大规模向新防区机动,东、西海岸守备部队投入坑道施工,工程规模浩大。这些都引起敌方高度关注,其侦察活动活跃起来,派遣特务数量明显增加,我各部各级保卫机关就像到了丰收季节,几乎天天有所捕获。

态势在变

1953年1月15日,敌总部发来急电:“命你组去海浪里一带侦察中共第十五军的情况。”

好啊!在此敏感时期,敌总部终于下达了侦察任务。

当时志愿军第三兵团所属第十五军结束上甘岭战役,北撤休整,移防东海岸担任反登陆准备主力,海浪里一带是该军行军大站,三五天前部队曾途经休息,现早已继续北上。我们根据敌总部下达的任务推断,可能是敌人已掌握十五军行军一路到达海浪里的情报,但对从海浪里继续北去的情况还没掌握,需要紧急动用“高级情报组”去侦察,这表明敌对十五军的去向非常重视。

战场上大规模的军队调动,是瞒不过对方侦察的。但我们的底线是绝不能在十五军部队尚未到达目的地,反登陆准备任务尚未展开之时,就被敌人摸得一清二楚。对此,三兵团保卫部于克法部长传达兵团党委的指示:“我军战略部署和逆用敌台工作,都是军事机密。但前者重于后者。”要求我们组一定要在保证十五军行动机密和兵团指挥机关安全的前提下,周密处理好对敌回电。

我们遵照志愿军第三兵团党委指示,研究一要严守志愿军行动机密,二要迎合敌总部的要求,三要坚决保护住我“逆用台”的主动地位。为此,我们设计了一次引敌迷茫的方案。

1953年1月16日,我们发出电文:“遵照本部指示,派裴德浩(被我俘获的敌特情报员之一)去海浪里,昨已出发。”

过了4天,1月20日又发报称:“德浩尚未归。我们很着急。拟马上转移地点,以防意外。我们口粮将尽,请求本部月末补给。”此后裴德浩就消失了,海浪里十五军的情报自然也没有下文了。

侦察员一去不回,在战争中不足为奇,敌总部只能无可奈何。但是,在补给粮食上,敌回电很冷,称:“粮食暂不补给,请你们克服困难。”没给总部完成侦察任务,总部对本组台的信任度明显下降。

为了调整敌我态势,我们继续不断理直气壮地发电要粮。同时报告说:“为了找粮食生存下去,不得不转移潜伏地点。”为使敌人无线电测向能确认本台确已经转移,我们就带电台和敌特电信员迁移到东海指保卫部驻地西北约30公里处的龙沼洞山沟里。相信这会让敌人减轻对本组的怀疑,下不了甩掉这个组的决心。

莫名其妙的考验

1953年2月4日傍晚,敌总部电令:“今晚11时补给粮食,地点在东经126°58′30″,北纬39°0′20″。电台保持开通,随时联系。”

打开地图,查到敌人指定的空投地点位于云雾山南偏西,属僧袍山区,距我驻地西南直线距离30多公里;东距东海指驻地直线距离也是30多公里。这么遥远的距离,这么短的时间,跑去接受补给怎么来得及呢!而且当天已是下弦月,天空光照很不符合空投规律。为什么这样干?看来敌总部不怀好意!

可以肯定这是敌人的一场考验,但是这种手段很难解释。我们紧急分析,一致认为:不管什么弄不清的原因,什么莫名其妙的手段,反正这是敌人的一次考验。是考验,就坚决应对,在应对中调整有利的态势。

我们和东海指机关之间没有通信联络手段,附近虽有工兵二连一个排在施工,但我们的秘密工作不便向他们求援。我们自己只有五名战友和那个敌特电信员,一切困难只能靠自己解决。我们意识到,敌情突来,应对得好坏,决定着“逆用线索”的命运。我们必须克服一切困难,坚决打赢这场战斗。

迎难而上

陆星耕、金熙国和我三人就地紧急研究应对这一突如其来敌情的办法。

我提出:“我们组驻地为一点,东海指驻地为一点,敌指定空投点为一点,这三点连线近似等边三角形,各边30公里左右,近中点是东海指直属工兵二连驻地。咱们算算时间和路程。这里到工兵二连约15公里山路,快步三小时,加点小跑,抄点近路,限两个半小时到达。现在5点20分,算10分钟后5点半出发,8点能到达。工兵二连到敌人指定的空投补给场,图上不到15公里,因为路不熟,也算3小时,紧一紧2个半小时。8点半出发,11点能赶到。这样,第一方案,我去工兵二连,凭口头商量,要求工兵二连派一个排随我上补给场。从路途和时间上可以赶出来,但非常紧张,稍有耽搁就赶不到。第二方案,陆助理员和熙国同志想法子用施工工兵排的土电话(一根线,另一端接地,声音极微弱,只通其本连连部)和他们连部通话,请连部把情况转报于部长,同时就由部里调工兵二连一个排准备执行上山的任务。建议于部长接电话后派部里同志尽快赶到工兵二连带队,能等到我,就一起上山;等不到我,最晚8点直接上山。部机关到工兵二连有小路,路途时间可能缩短,11点前完全可以赶到补给场。关键是抢时间。两套方案齐头并进,都抓紧时间,我们完全可以顺利应对敌人的紧急考验。该考虑的现场问题,路上我再仔细想。陆助理员,现在算5点半,你同意的话,我立刻出发,就算全程跑步,也要8点跑到工兵二连。只有抓紧时间,别的办法没有了。”

我用树枝在地上边画图边说,说完,三人沉思片刻。陆助理员说:“咱们部队装备落后,到这关键上可真较劲儿啊!关为,你想得很清楚,就这样办!”接着,他以长者的口吻说:“关为,你刚才计算的路程,实际上是‘图上画路,山上无路啊,大段深山老林要靠自己脚下开路。时间非常紧,马上天就黑了,全程是夜行,月亮很晚才升起,你重任在肩啊!赶快到伙房拿几个馒头带上,千万注意安全!”又说:“熙国,你守住电台,敌人再有紧急来电,你全权处理。我去抓紧弄土电话向部长报告。关为,咱们组就这一只手表(缴获特务的),你戴着,掌握时间。今天晚上是咱们组和‘联合国军司令部决战的关键,咱们三人分兵把口,事情成败,你是千钧所系啊!相信你一定会坚决战胜困难,完成任务!”陆助理员摘下手表,交给了我。

金熙国严肃地说:“关为任务最重,我是不能离开电台,不然咱们俩一块儿去。陆助理员要靠那‘电里没话的土电话,把紧急情况上报,同样是一大困难。我在跟前,陆助理员,你有问题只管喊我。电台和特务,有我和小许、小裴严密监控,你们俩放心,我决不叫它出问题。”

熙国从墙上挎包里拿出手电筒和指北针递给我,说:“路上黑,带着电筒。迷了路,看星星,用指北针找方向。记住枪防后,眼看前。”

我答道:“你俩放心吧,成败在我脚下。我们这是和克拉克直接作战,非打赢不可!”

三位好战友紧紧握手告别!

深山之夜

我走在山路上,充满战斗的激情,非常豪迈。

一会儿,天就黑下来了。山里树林密密,荆棘丛丛。要越过几道岭。我按记忆的地图上的方向不断校正着,使劲加快脚步。

近处山鸟夜啼,好像人的哭声,瘆极了。远处时而听到野兽闷声嗥叫,也够恐怖的。鸟兽不叫时,极度寂静中只听见自己的脚步沙沙声,像有人在后面追踪,黑黝黝的山谷,恐怖情绪连连袭来。那时我刚满18岁,第一次单身在深山密林里黑夜摸索着走路,说不害怕是假的,阵阵恐怖不断袭上心头。……不好,豪迈与恐怖搅到一起……

仗着革命军人坚强的意志,仗着对任务清醒的了解,牢记要抢时间,事关与克拉克统帅部斗争的成败,这成败就决定在我脚下啊!军人面前无恐怖,不准胡思乱想!这么一来,恐怖都驱散了,什么都不管,只管往前赶路。加上手里有枪在握,确实也壮胆,觉得什么也不怕了。

走啊,跑啊……下了山,走上一条能通行牛车的窄路,方向自信正确,我就小跑起来,跑一段,快步走一段。缴获特务的美造考尔德大号手枪一直保持着熙国平时教我的姿势——他在公安部队学过的右手反握、左肋夹持的“单人夜行防后式”。

跑啊,跑啊……持枪的姿势怪别扭,限制跑步的速度,索性放下手来,撒开脚步跑个痛快……

也不知跑了多远……前边隐约有手电筒闪光,我警惕地靠向路边继续小跑。

手电筒还在一晃一晃照过来,并且连声喝问:“谁?”“什么人?”

听清了对方是两个人的声音,喊的是中国话,知道是自己人。我估计接近工兵二连的驻区了,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快步迎了上去。

部里的郭元顺助理员和部长的朝鲜族警卫员金今龙两人迎过来了。在这临战的紧急情况下,战友的会合让我一下子觉得有了依靠,心里特别踏实。我拍打着郭助理员和金排长(金今龙是四野部队调来的排长,朝鲜族)的肩膀说:“这下好了,有你这位老英雄(郭元顺是解放战争时期二野四纵的战斗英雄)和你这位老排长,我可是什么都不愁了。”

郭助理员说:“我们等你都等急了。你真是分秒不差,现在整8点。工兵连三排都准备好了。补给场在地图上辨认了,他们三排备料去过,轻车熟路,一个半小时准赶到。”

我说:“我还担心我到工兵二连不认识他们连队的干部,他们把我当特务,那麻烦就大了。”

我接着又问:“你们什么时候接到报告的?”

郭助理员说:“不到6点,刚吃完晚饭,工兵二连贾连长来电话,紧急转报了你们那边的情况。于部长考虑敌人有可能发现被逆用了,要报复,必须做好战斗准备。为了加强现场指挥,把老警卫员都派来了。为了对话方便,叫部里几位朝鲜族同志全部出动。要求我们一定百倍提高警惕。走,咱们到连部谈一下就出发。”

这一晚,我们和工兵二连三排的战友准时赶到了敌人指定的补给场。但是敌机没来。这莫名其妙的考验成了我们的不解之谜。

第二天,敌方电告:今夜原地接受补给粮食。我们原班分队又去了一次补给场。结果只投下一袋大米,还电告要我们克服困难。

这次,我们虽然对敌人的目的判断不明,但认为这是敌方对我方的一次考验。我们单纯从应对考验出发,去处理敌情,迎难而上,扭转被动态势,维系住了逆用线索。不过我们也比较清楚地感到“逆用线索”已很脆弱,为了以后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需要主动去强化。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敌人既不给任务,也不给粮食,只是要我们克服困难。对此处境,我们虽然恼火,但还不着急。因为敌人没有切断联络,表明他们对这个组台还是疑而不舍。既不舍,不就是还要使用嘛!

根据公开报道的艾森豪威尔赴朝鲜考察的活动,我们判断,敌人很可能正处在重大的战略犹豫期,或称“战略未定期”,不知下一步该走哪步棋,因而“高级情报组”暂时只能是一枚闲棋。

这时,于克法部长和陆星耕助理员均已调志政保卫部,“逆用组”就金熙国和我两人,由西南军区轮换来的何晓光部长及地方肃特科刘镜科长领导我们。

那一阵,何部长要求我们每天看司令部编发的战报,围着地图研究点子,也要求我们好好读读《孙子兵法》。现在回想,就是那一阶段,我们接触了《孙子兵法》,对毛泽东军事思想及中央军委各个阶段战略方针及战争全局的认识,才渐感豁亮,较快地产生对战局放大角度,深入本质的理解。

纵观抗美援朝战争大势,登陆与反登陆,是战争全程双方高层战略斗争的焦点。美军一直企图登陆,占据蜂腰,断我后方,聚歼志愿军;志愿军则必然时刻重兵防守两翼海岸,不准敌人登陆,歼敌主力于海岸。这是决定朝鲜战争最后胜败的决战。现在敌我双方登陆与反登陆的形势日益接近实施的关头,谁准备得好,谁就将赢得最后胜利。

我和熙国都朦朦胧胧地设想,怎么样把“逆用台”这根直通敌人心脏的线牵动起来,按《孙子兵法》的理论,用在反登陆斗争上,搅和搅和“联合国军”总司令的登陆决心,那才好呢。

何晓光部长领导我们反复分析志愿军东、西海岸构筑工事的进展,以及部队反登陆部署完成的大好形势。

分析、推测敌人将帅心理,我们从掌握的情报资料发现,克拉克是一个军事指挥低能的盲目反共鹰派;而艾森豪威尔则称得上是一个有头脑、有经验、知利害的军事家。这个差异非常有利于分化敌人高层的战略思路。

于是,我们考虑,形势发展到这一步,我们正好利用敌人不补给粮食这个理由,搞一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计策,先加强一下我逆用线索的态势。

1953年3月末,志愿军正面战线全线频频展开战术攻击,消耗、拖住敌人可能用于发起登陆的兵力。东、西海岸以构筑“地下长城”工事为主的各项战备工作按计划接近完成,反登陆作战壁垒森严,对敌人登陆企图已构成巨大威慑和阻力。军事形势有利,志愿军第三兵团首长指示我们及时拉开情报决战的序幕。

此时,我们向敌发报说:“自入敌区,无所建树,本部不给任务,我们心中不安。现粮食早已告罄,我们艰难维持,派李(情报员)率细胞(敌称在“敌后”发展的情报员为“细胞”,组成的情报网叫“细胞网”)赵远出,侦察共军军情;相机寻找食物较丰富地区转移潜伏。权(情报组长)、孙(电信员)负责隐藏电台,然后也去兴南海岸侦察,寻找新潜伏点。一个半月内会合,恢复联络。”

这份电报既表示了情理之中的不满,又主动承担了侦察任务,还中断了电台联络,把完全听命于敌总部的受控状态转变成对敌总部貌似有利、实则脱控的自由状态,极为自然地甩掉了“逆用台”无所作为的闲势。

强以示强

到1953年4月中,志愿军东、西海岸构筑工事按计划基本完成之日,我们带着电台,到离东海指驻地远远的一个山区——元山与阳德之间,江原道和黄海道交界处的头流山,登上1324米标高的主峰,发出恢复联络后的第一份长长的电文:

李、赵历尽艰险,在元山、阳德搞到中共高级军官会议笔记簿,加上沿途亲见,综合报告如下:

1.北韩现有中共19个军,10个以上炮兵师;北韩军5个军团。

2.中共总兵力83.6万人,北韩总兵力29.4万人,全部兵力113万人。

3.共军今年春季以反登陆为全军工作重点,军民总动员,大修坑道防御工事、铁路、公路、山洞仓库。中共毛泽东指示邓华:“坚决不准敌人登陆,敌人登上来要坚决消灭它,绝对不准敌人在我侧后建立一条战线。”

4.共军部署东、西海岸的兵力达30万以上,机动部队有中共两个军,有坦克师、摩托化步兵师。元山、高原一线海岸防守部队有中共十二军和北韩二军团。

5.共军在东海岸和西海岸修筑的坑道防御体系已与正面战线相贯通,全长1100多公里,正面纵深30多公里,设有二至三道防御地带;明壕、交通壕层层叠叠。

6.共军储存的粮食够他们全军吃八个半月。

我们搞到了共军的大米,全组转移头流山隐蔽待机,盼我联合国军早日登陆打过来。

提供这些数字我们运用的是“黄金分割法”,保持威慑,虚实并举。

到了4月下旬,敌总部来电:“诸位东木(朝语“同志”之意):不久可能就要和平,你们的补给将得不到了,密码本也不能补给你们了,用过的密码本按编号顺序反复使用。东木们要准备下山,长期分散潜伏在北方,各自设法进入共产党机关内部,效忠联合国军事业……”

战场的满分——不战而屈人之兵

后来,直到金达莱花盛开的时候,东、西海岸一直波澜未起,美军高层精心酝酿的登陆大战最终胎死腹中,销声匿迹。

志愿军四个月的反登陆作战准备,功达极致。在无声无息、不立自威的毛泽东军事思想构成的抗登陆优势中,没有硝烟,没有战场,没有伤亡,无声无息,敌人罪恶的企图在沉默中被掐死,志愿军打赢了一场“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战役。

这是一场没有战史记载却又真实存在的,寓强力于无形之中的胜利!战场全局对峙形势从此由相持转为我进敌退,“联合国军”败势昭然。

1953年6月,夏天到了,志愿军连续发起夏季反击战和金城战役,胜利收复土地260平方公里,歼敌9万余人,东部战线拉直,狠狠教训了敌人,势如秋风扫落叶,“联合国军”威风扫地,气数已尽。

千日对抗至此,美记“联合国军”失败铁定,克拉克不得不传过话来要求快点在停战协定上签字。美国历史上“第一次没有凯旋班师的战争”就是这样结束的。

40多年后,各方情报显示,当年艾森豪威尔及其高层智囊最终决策朝鲜登陆战役时,研究了侦察所得的全部数据。艾森豪威尔不失为知利害的军事统帅,从幕僚报告的数据中,他的头脑里幻化出可怕的志愿军海岸防御全景……他,也只有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中共军”步步真切的威慑力,联想到组织、协调、指挥、调动艰难至极的诺曼底登陆,他清楚地看到了在朝鲜发起登陆必败的前景,清醒地选择了放弃。

意味深长的是,他们引用的情报数据,和我“逆用台”发给东京“联合国军”总司令部的“强以示强”的电文竟然相同。

抗美援朝战争以中朝人民的正义制止了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赢得了朝鲜半岛和东北亚迄今的持久和平。和平同样惠及美国人民,因为他们的统治者尽管在中国周边不断张牙舞爪,却一直不敢再战。

历史渐远,往事弥新!和平脆弱,必须斗争!

以战争制止战争!以战争保卫和平!正义战争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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