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尝黑暗

滕洪英

一

不知不觉中，我已从教整整14年了，虽然时间不长，但这14年里，我与学生一同成长。都说教师的工作就是奉献，的确，每天面对批不完的作业，耳边唧唧喳喳的吵闹声，有时真想给自己放个假。曾经的热情渐渐消退，曾经的理想慢慢忘却，难道我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吗？难道我的青春就这样匆匆流逝吗？我开始寻求改变……

法国巴黎市郊区，有一家名叫“黑暗滋味”的餐馆。这家餐馆，无论从外面到里面的装潢摆设，还是经营的饭菜、酒水，与其他普通餐馆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唯一令人称奇的是这家餐馆营业时没有用来照明的灯。顾客一走进餐馆，里面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时，那些热情的盲人侍者就会轻松地把你带到适当的位置。然后，那些盲人侍者就会捧起凸字版的菜单，慢慢念给客人听，请他们点菜。在这家“黑暗滋味”餐馆里，曾经发生过许多有趣的事情。据说有一对感情濒临破裂的夫妇，离婚之前决定一起吃最后一顿饭。为了避免尴尬，他们便选择了这家“黑暗餐馆”。可是，就在用餐的时候，妻子不慎被打碎的酒瓶划破了手指。丈夫一边安慰她，一边疼惜地掏出手帕来，摸黑为妻子包扎伤指。当他俩一起走出餐馆的时候，她发现他的一个手指也在朝外渗着血，原来刚才他急于给她包扎伤指，自己的手指也被那些玻璃碴割伤了，她紧紧地抱住了丈夫。有一些记者慕名采访这家餐馆的老板，问他：“你为什么要开办这么一家独特的餐馆呢？”老板意味深长地说：“只有品尝黑暗，才能真正感受阳光的珍贵。”

黑暗令我们恐惧，健康的人在黑暗中能做的也许只有睡觉。一觉醒来，最想看到的就是阳光。

二

小学五年级语文课本中有一篇课文《假如给我三天光明》，介绍了一位伟大女性：美国作家、教育家海伦·凯勒。

海伦·凯勒于1880年6月27出生在美国亚拉巴马州塔斯喀姆比亚。从小就遭遇了极大的不幸，失去了视觉、听觉、语言，一直生活在黑暗与寂静之中。但是她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和超乎常人的毅力，考上了哈佛大学德吉利夫学院，并用生命的全部力量处处奔走，建起了一家家慈善机构，为残疾人造福，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20世纪美国十大英雄偶像。海伦·凯勒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她有惊人的意志和一颗博大的胸怀，她在无光、无声、无语的世界中活了87载。为了能更深切地体会海伦的内心世界，我让学生做了一个小小的尝试，把眼睛蒙起来，体会海伦·凯勒的内心世界。黑暗与沉默只有短短三分钟，而学生的感受却很深，有害怕、紧张、无助和不知所措，时间漫长，像掉进黑洞，很闷要窒息…有了这样真实的体验，在学生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感受到的光明才弥足珍贵。同时给了我们一个有关生存、生活和生命的提醒：也许最应该珍惜的就是我们视而不见的平凡世界和平常生活。

生活中，我们也应该适时找一个“黑暗”的环境，把自己浮躁的心灵置于其中，品味一下寂寞和孤独带来的惶惑。这样，当我们再次走出“黑暗”的时候，才会加倍珍惜头顶的阳光。

我们班上就有这样一个特殊的孩子，他叫姚弘扬，刚见到他时，是他妈妈搀扶着走进教室的。因为小时候生病，他的运动神经受损，两条腿像麻花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儿。又由于缺乏运动，整个身子显得很臃肿。而他妈妈看起来比别人的妈妈要苍老许多，第一次见面，他们一胖一瘦的两个背影给我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在学校里，他最大的困难就是行动不便。为此，别的孩子没少笑话他。学他走路的样子，说他是怪物。为了躲避别人的目光，他总是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回家。他可以一上午忍着不上厕所；别人上户外课，他静静地一个人待在教室。但从他趴在栏杆上四处张望的目光里，我可以感受到他是多么想和正常人一样。

一次作文中，他这样写道：“我常想，我就像一只关在鸟笼里的断了翅膀的小鸟，只能仰望天空看别人自由自在地飞翔。每当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孤独就向我袭来，我好像被世界遗忘了似的。但是我又想，不能让爸爸妈妈陪我一辈子，我还有很多梦想没有实现。不管有多苦，我都要学会走路，因为我选择了坚强。”

我想，对他最好的帮助就是视而不见，把他当做普通学生一样对待。我鼓励他是个懂事的孩子，要想不给别人添麻烦，就要自己站起来，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而他也是这样做的。生命给了他一些残缺，但他的心灵却很完整，我可以感受到他比健康人更热爱生活。姚宏扬是个特例，就在我身边，离我是这样近，从他身上我尝到了“黑暗”的滋味，也感受到了“光明”的可贵。而他那灿烂的微笑，永远定格在我的脑海里。与其说是我教育学生，不如说是学生教育了我。生活是最好的老师。

三

黑暗与光明是对立，幸福与痛苦对立。我们都追求光明，渴望幸福，当光明需要黑暗陪衬，当幸福需要人付出痛的代价，还有多少人愿意完成？记得曾读过这样一则故事：草地上有一个蛹，被一个小孩发现并带回了家。过了几天，蛹上出现了一道小裂缝，里面的蝴蝶挣扎了好长时间，身子似乎被卡住了，一直出不来。天真的孩子看到蛹中的蝴蝶痛苦挣扎的样子十分不忍。于是，他便拿起剪刀把蛹壳剪开，帮助蝴蝶脱蛹出来。然而，由于这只蝴蝶没有经过破蛹前必须经过的痛苦挣扎，以致出壳后身躯臃肿，翅膀干瘪，根本飞不起来，不久就死了。自然，这只蝴蝶的欢乐也就随着它的死亡永远消失了。这个小故事说明了一个人生道理，要得到欢乐就必须承受痛苦和挫折。这是对我们的磨炼，也是一个人成长必经的过程。

现在的孩子是幸福的，同时也是不幸的，说幸福是因为在家中被不止一代人众星捧月般呵护着，上下学有人接送，书包有人背，家里生怕他们在外面吃苦或受一点点委屈。说不幸是因为生活中的艰辛、痛苦、无奈都被拒之门外，一些父母事事包办，不给孩子独立解决问题的机会，一旦以后进入群体社会，面对必然而至的各种大小挫折，如危险，被大孩子欺负，作业需要独立完成就很难适应，形成孤僻、自私、自卑、胆小的心理。其实，鼓励孩子与外界接触，多参加群体活动尤其是学习之外的活动，在群体中，特别是同龄人之间的交往活动，最能培养孩子抗挫折的能力。

人生需要学会品尝，品尝就是用眼睛、用耳朵、用心灵感受上天赐予我们的每一份礼物。落日晚霞、霜林秋叶需要品尝；晓风残月、敲窗冷雨也需要品尝，生活中的酸甜苦辣同样需要品尝。

“黑暗”每个人都会经历，品尝“黑暗”却是另一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