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爹露几手

张玮

国庆节放假，董海亮从县城兴冲冲地赶回了家。一走进那个熟悉的小院，董海亮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爹坐在正屋那把太师椅上，正在独自喝闷酒。看到他回来，也没有了以前的高兴劲，只是不冷不热地问一句：“回来了？”娘从里屋出来看到他，倒是脸上堆起了笑容，说：“放假了？”董海亮悄悄问娘：“我爹好像有心事？”娘叹息一声，说：“唉，咱家种的那五亩肥桃不是成熟了吗，可到现在还没有买主上门，你爹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哩。”

董海亮一听，心里暗暗吃惊。他知道，自家那五亩肥桃是家里一年主要的经济来源，全家的吃穿用度全都指望着它哩。肥桃到了成熟期如果卖不出去，又不好储存，只能眼巴巴看着烂在地里。他不解地问：“娘，以前不是都能销售出去吗，今年这是怎么了？”娘感慨地说：“以前是以前，今年种桃的人多不说，买桃的人好像也少了不少。”

这时，爹咂了一口酒，斜眼看着董海亮说：“你小子整天给爹吹嘘说自己本事有多大，天南海北的，什么都知道。现在好了，咱家的五亩肥桃卖不出去，你也给想个办法，让咱家的桃顺顺利利地卖出去。这桃要是卖不出去，咱家的损失可就大了！”说完，爹一仰脖，又把一口酒灌了下去。

第二天，董海亮还在睡梦中呢，就被爹粗门大嗓地叫起来：“小亮子，小亮子，快起来，快起来，跟爹一块到公路上卖桃去！”董海亮不愿意起来，迷迷糊糊地答应一声，又想继续睡。娘又赶过来叫他：“小亮子，今儿个不同往常，你赶快起来吧。肥桃熟了卖不出去，从树上掉下来，就只能白白地烂掉……”尽管董海亮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早起，但在爹娘的呼喊声里，他还是懂事地爬了起来。

吃罢早饭，董海亮来到院子里一看，院子里摆放着两辆脚蹬三轮车，每一辆车上都装满了一箱箱肥桃。董海亮和爹一人骑一辆，来到了村北的公路上。两个人拉开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便在公路边上摆摊卖起了肥桃。每当有车辆缓缓驶过，看到有开着车窗的司机，董海亮就喊：“买桃吧！又大又甜的肥桃，不买可要后悔哟……”尽管董海亮的喉咙快要喊破了，但整整一个上午，他也只卖了二十来斤肥桃。爹也比他好不到哪里。董海亮皱着眉头想，照此下去，他家那五亩肥桃还不知卖到猴年马月哩。

下午，董海亮蹬着装满肥桃的三轮车对爹说，他不想在这个地方卖了，他要另找个“福地”去卖，这里卖桃的摊位太多了，每隔十几米就有一个，来个客户都争抢。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看着董海亮吃力地蹬着三轮车沿着公路往前走，爹在后边高声喊道：“要小心啊，注意安全！”董海亮清脆地答应一声，慢慢地骑着三轮车走了。

傍晚，爹卖完桃回到家，却还不见董海亮回家。天渐渐暗下来了，还是不见董海亮的影子。娘放心不下，正想叫爹出去看看，董海亮骑着空三轮车回来了。一进屋，疲惫地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嘴里嘟囔一句：“可累死我了……”

爹问：“那些桃全卖出去了？卖了多少钱？”董海亮从衣袋里掏了许久，才把钱掏出来，数数也就几十元钱。爹问：“怎么这么少？”娘走过来，对爹说：“行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就不能给孩子留点零花钱？”董海亮嘻嘻一笑道：“看看，还是娘通情达理。”

第三天，天刚蒙蒙亮，董海亮一改往常睡懒觉的毛病，他看着窗户有些发白了，就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爹娘的屋里喊：“爹、娘，快起来，快起来！”

爹娘急急忙忙爬起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董海亮嘻嘻一笑道：“等一会儿，有喜事就要发生了……”爹把脸一沉，训斥道：“你个熊孩子，一大早的，开什么玩笑！”娘也附和道：“是呀，小亮子，昨天累了一天，我们正想好好休息呢，你可别胡闹！”董海亮觍着脸，问：“你们觉得我是那种胡闹的人吗，我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胡闹过？”娘说：“你不胡闹，那你说说，咱家有啥喜事了？”董海亮说：“等一会儿有车辆专门到咱家桃园里来收桃，你们说，这算不算喜事？”爹一听，不敢相信地问：“小亮子，你说的是真是假？”董海亮把牙一龇：“爹、娘，我是你们的亲儿子，我骗谁也不会骗你们是不？”娘说：“既然这样，那你快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董海亮说：“好，我就告诉你们实情吧。”

原来，昨天下午，董海亮根本就没有另择地方在马路边上卖桃，而是蹬着三轮车去了镇上的几家工厂。因为他知道，爹种的肥桃使用的都是农家肥，不仅个大，甜度高，味也纯正。而许多买桃的人又总是怕买到中看不中吃的桃，尤其是那些买桃大户。董海亮骑着三轮车到了几家工厂，亲自上门让他们品尝自家的肥桃，结果，有家服装厂的厂长品尝后大为赞赏，当场拍板要购买董海亮家的肥桃作为福利发给厂子里的职工，并且约定在今天一早就派车来拉。

说到这里，董海亮看看爹，笑笑说：“爹，咱现在卖桃不能坐在家里守株待兔，咱必须主动出击。咱家的桃品质好，但是别人不知道，谁会来买？现在，种桃的人那么多，许多人滥施化肥，影响了咱这里桃的声誉，这就是为什么不像往年那样，买主直接到桃园来的原因了……”

爹听了，兴奋地说：“小亮子，真像你说的，办成了这件大事，爹给你记头功！”董海亮摇头笑道：“爹，别说您给我记功了，您就是什么都不给我我也高兴，再说，我是这个家里的成员，能不为这个家着想吗？”一句话，说得爹娘全乐起来。

嘿，还别说，早上七点半，在一位副厂长的带领下，那家服装厂果然开着两辆车来拉桃了。再一次品尝了董海亮家的肥桃后，带队的副厂长当场拍板，购买三千斤肥桃回去。乐得董海亮的爹连嘴都合不拢了。要知道，这么多桃，倘若到马路上去卖，得要卖多少天呀！

等把买桃的人和车辆都打发走，已是晌午了。董海亮一家虽然很累，但能把这么多桃一下卖出去，全家都很高兴。董海亮借口想休息休息就回家了，因为做了这么漂亮的事，爹也没拦他，就让他走了。谁知，到了中午，爹娘回家吃饭，发现董海亮根本没在家，直到娘做完了午饭，还不见董海亮回来。

娘坐不住了，到巷口去看。碰到一个从镇上回来的邻居，那人问：“嫂子，在看什么？”娘答道：“我在找我家小亮子。”那人答道：“你家小亮子还在镇上呢，我见他去了一家网吧。”“什么，去了网吧！”娘一听，吃惊地叫了起来。那人知道自己惹了祸，赶紧改口道：“我看到的不一定是你家小亮子，也许我看花眼了呢。”

不管怎么说，娘再也沉不住气了，气得肚子一鼓一鼓的，立刻回家，向董海亮的爹告状说：“他爹，这死娃子，到现在都不回家，你猜他去了哪里？”“去了哪里？”爹也瞪着眼吃惊地问道。“他去网吧了。这死娃子，我听人说，要是迷恋上网吧，学习铁定就没指望了……”爹一听，差点蹦起来：“你听谁说的，这还了得，找到他我非得把他的腿打断不可……”

董海亮爹娘正在家发狠呢，大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董海亮兴冲冲地推着车子走了进来。爹一见，气得吼起来：“你个死娃子，还知道回家呀！”娘也批评道：“小亮子，你说你干什么不好，跑到网吧里去干什么，到饭点了还不回来，你爹都急坏了。”

董海亮把车子往院里一停，笑道：“你们先别急，等我把情况一说，保准你们都会乐起来。”娘怯怯地问道：“难不成你又联系来了买桃的主？”董海亮忍不住笑道：“娘，你这脑瓜转得就是快，怪不得我这么聪明，原来是遗传了你的基因呀……”爹骂道：“别听他胡咧咧，他到网吧里去还能做什么好事呀，你没见电视上报道说，到网吧里去的都是些不学好的孩子！”董海亮惊叫道：“爹，你不要以偏概全好不好，到网吧里去怎么了，到网吧里去的也有干大事好事的……”爹冷笑道：“你干大事好事？拿出证据来让爹瞧瞧。”董海亮毫不示弱：“好，你们不是要证据吗？明天吧，最迟明天下午。”说完，气哼哼地回了自己的屋，连饭也不吃，只说自己已吃过了。

想不到，第二天中午，有几个陌生人来到了董海亮家，说是来看桃的。一问，他们竟都是附近几个城市的，是董海亮在网上联系来的客户。爹领着来人到桃园里品尝了肥桃，他们不由得都竖起了大拇指，赞不绝口：“好，真是好桃，这才是名扬中外的正宗肥桃！”他们当场就下了购桃的大单子，只等明天派车来拉。

董海亮爹娘一听，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回到家里，爹喜滋滋地坐在家里祖传的那把太师椅上，夸赞道：“小亮子，你这书真是没白念，你放心好了，这书你就认真读下去吧，你读到哪里爹就供到哪里……”

董海亮故意问道：“爹，您不反对我进网吧了？”爹不好意思地笑道：“爹现在是明白了，进网吧不都是干不务正业的事，我相信自己的儿子干的是最正经的事……”娘和董海亮忍不住全都乐了起来。

（发稿编辑/黄素萍 插图/卢仲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