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 李雯
长头发,齐刘海,她是慢慢。她非绘画科班出身,创作的一辑珞珈猫插画却在武大疯转,是珞珈山下的新星画师。
慢慢是笔名,她觉得自己是大千世界里一只弱小的蜗牛,慢悠悠地生活着。慢慢来,慢慢努力,是她的生活态度。
养活自己
慢慢的父母一直不支持她学画画,觉得那就是“玩物丧志”。妈妈36岁生日时,慢慢想画36张画作为礼物。她在房间里偷偷画了20多张后,妈妈突然进来,非常生气,一怒之下把20多张画全撕了。到现在,妈妈还不知道自己撕的是生日礼物。
高中,慢慢得知可以通过艺考进入美院,不惜用一星期不吃饭的方式试图说服父母,还是失败告终。慢慢考上了武汉大学外语学院英语专业,实现了父母的心愿。她说:“爸爸妈妈年轻时吃过很多苦,所以很担心自己的小孩。他们觉得我要画画就是不懂事,我也不忍心跟爸爸妈妈争吵。”
生活似乎进入父母眼中的正轨,慢慢一度以为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好好学专业,毕业后找个稳定的工作。学习之余,慢慢努力按下心中画画的愿望,她参加不同的活动,试图找新的兴趣点,却反复发现自己最喜欢的还是画画。
大四,同学们忙着准备出国、找工作、读研,慢慢却特别迷茫,不知道以后到底要做什么。站在大学的终点,慢慢隐约觉得自己又一次有了选择的机会。大学四年宽松的环境让她对父母口中的“辛苦”有所反思,她意识到无论做什么“辛苦”是逃不开的,总会要面对一些困难和挑战,也就会辛苦。那么,为什么不选择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辛苦?
这一次,慢慢任性了一把,她要画画!宿舍地方狭小,画具不好摆放,慢慢瞒着父母租了房子自学画画,她打算今后以画画为职业。慢慢不知道父母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不务正业”的,2014年4月,他们切断了她的生活费,希望用这种方式让女儿“理解社会残酷并回归正道”。
慢慢承认自己很理想主义,但并不糊涂。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先要能养活自己。那段时间,慢慢摆过地摊,武大樱花开时卖明信片,也会卖自己的画。回想那段日子,她说每天都在为租金和吃饭烦恼,她很感激那些支持她的人,有朋友借钱给她交房租,学画画。慢慢感慨地说:“我当时想得很明白,如果我现在不去试试做自己喜欢的事,等我老了一定会后悔。尝试了又不会死掉,只要死不了,就会有机会尝试其他的东西,这样的人生才比较有趣。”
半路出家
一个很有天分的人横空出世,受到赞扬与赏识,这是电影、小说常出现的桥段。现实是另一番面貌。慢慢非科班出身,自学画画,半路出家意味着必须比别人付出更多。
生活拮据,慢慢坚持自学画画。有一次,她实在交不起房租,经朋友介绍,一个同学买了她的几张画,几天后买家要求退钱,理由是美术学院的老师、同学看了,都觉得这画画得不好。那年樱花季,慢慢卖画,不少游客路过围观,一个专业老师当面提了很多批评建议,阴影、构图、比例、透视各种不好……这两次经历让慢慢很受挫很委屈,但冷静下来想想,她承认自己不是天才,确实有很多不足,既然想要以此为职业,就应该往更专业的方向走。
武汉大学没有美术学院,慢慢跑到附近的华中师范大学。凭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慢慢找到了华中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的院长,问能不能去学画画。经过院领导协商和面试,院长同意她先交一年学费跟着学。机会有了,学费怎么办?好在一个朋友把自己的国奖奖学金借给慢慢,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这一年时间很宝贵,拿着课表,慢慢跟不同的年级从早到晚一直上课。
第一天上课是色彩,慢慢和大一的学生一起。他们个个基本功扎实。专业课对慢慢来说是头一遭,她硬着头皮跟着前面的女生画,自然画得很糟糕。班上的老师、同学听说慢慢是院长介绍来的,一下课就充满期待地跑过来看她的画,慢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严重的挫败感没有打倒慢慢,她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画。只要看到美院的老师路过教室,她就赶紧追过去,请老师来指点。最初,老师们觉得这个女孩可能是三分钟热度,后来被她的坚持打动,留在慢慢身边指点的时间越来越多,再后来有老师拿着慢慢的作品去做展览。说起这样的变化,慢慢笑了,她知道自己真的有很大的提高。一年后,慢慢结束在美院的学习,她又回到最初的状态,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又好像不一样了。
慢慢学画期间,和家里的关系依然紧张,身边常有人劝她放弃这个天真的想法。当时她觉得,整个世界都不能理解她。有两个月,慢慢没有碰画具,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巨大的精神压力和经济压力让她一下子从120多斤变成了90多斤。最后,她还是忍不住,继续画画。那段时间,她画了一系列伤痛题材的画。但是,记录那段最低谷的日子的画作慢慢不愿意给人看。
珞猫精灵
慢慢的作品受到大家的关注和喜爱,源于她设计的《珞珈山下的猫咪精灵》系列插画。12张一组的插画,每一只可爱的猫咪形态各异,配色独特而温暖、有人情味。而且,每一只猫咪头顶是不同的珞珈风景,樱顶老图、樱花大道、行政楼……武大经典美景在她笔下用特别的方式展示出来。因为珞猫,大家认识了慢慢,也开始喜欢上她的画。
慢慢创作珞猫是因为一次偶遇。武大校内流浪猫多,那天慢慢路过枫园宿舍区,遇到一只弱小的流浪猫。她看着觉得很可怜,想去摸摸它。不料流浪猫突然竖起耳朵,全身毛发竖起,发出凶狠的警告。看到瘦弱的流浪猫对世界、对陌生人的防御心,慢慢似乎看到不被理解的黑暗时光里的自己。“有段时间,我感觉周围的每个人都不理解自己想要画画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我变得很敏感,不跟任何人联系,也不想接近任何一个人,连别人对自己好都会觉得害怕,试图用抗拒世界的方式保护自己,就像这只绝望的流浪猫一样。”感同身受,慢慢很想为流浪猫做点什么。回家后,她画了一只猫。画着画着突然有了灵感,开始创作《珞珈山下的猫咪精灵》系列。原本,慢慢画珞猫系列插画是想在学校做一个公益性的展览,让大家看到这些猫咪的时候能关注学校的流浪猫。虽然展览因为资金和场地等原因没有办成,珞猫系列却一直画了下来,从《珞猫一》《珞猫二》到现在已经有《珞猫》第五期。
因为武汉大学官方微信推送了慢慢笔下憨厚可爱的珞珈猫,引起了大家的关注,随着热度不断上升,慢慢的一些作品有校友和艺术爱好者购买,她的生活状况逐渐好转。慢慢还在创作其他流浪动物,希望更多人关注。好消息是曾经停下来的画展的再次进入筹备中,顺利的话将在10月和大家见面。
珞猫越来越火后,慢慢成立了耽兮画意工作室,让更多喜欢画画的人聚合在一起。学校的咖啡厅里有慢慢的画作,常有人表示希望收藏。慢慢和团队成员讨论,他们觉得可以把画作印到文化衫,做成文创产品。如果有盈利,就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情。大家讨论后决定把工作室从社团的定位转变为创业团队。
顺势而为,慢慢的工作室陆续推出了明信片、台历、毕业文化衫等产品,销量稳定。工作室的发展一度遇到不少问题而陷入瓶颈,慢慢按照她的名字意思来处理问题,一点点克服和解决,现在工作室逐渐地走上正轨,慢慢相信未来只会越来越好。最让她开心的是,当她的画受到了认可,父母开始理解并且相信她可以对自己的未来负责,她的努力不再是亲人朋友眼中的疯狂和天真。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天堂,我的天堂就是我手中的画笔,很多人尝试了很多才发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空,也有人一辈子都没有找到。我比较幸运就是我很早就知道我喜欢画,路上遇到过各种阻挠也让我想过要放弃,觉得会遇到更喜欢的。但是事实上,我最喜欢的,一直都是画画。”慢慢说。
责任编辑:陈晓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