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建国以后,在中共高级领导干部里有红四方面军代表人物:军界里的徐向前与政界里的李先念。两人是从西路军惨烈斗争中走过来的两位幸运者。1990年,当李先念探望病重的徐向前时,徐向前告诉了老战友他的3条遗愿……
并肩作战相知相惜
1929年6月,受中共中央的委派,徐向前从上海经武汉来到鄂豫边区,任红11军第31师师长。同年春,李先念率黃安县九龙冲乡游击队编入新扩建的红31师第五大队,任副班长(后代理班长)。
徐向前到鄂豫皖后,指挥红31师连续粉碎了“罗(霖)李(克邦)”、“鄂豫”、“徐(源泉)夏(斗寅)”3次“会剿”。就是在这3次反“会剿”中,徐向前认识了李先念。
1931年,李先念被编入红四军第11师第33团,任政治委员。11月7日,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宣告成立,徐向前任总指挥,从此两人的接触就多了起来。11月10日,在徐向前直接率领下,李先念第一次参与指挥作战。在战斗中,李先念身先士卒,率部猛烈向敌右翼包抄,插入敌军的侧背,杀得敌军四处逃窜。李先念临危不惧、敢打敢拼的精神给徐向前留下深刻印象。
在第3次反“围剿”的黄安、商(城)潢(川)、苏家埠、潢(川)光(山)四大进攻战役中,李先念、吴云山领导的红33团因纪律严明,战术灵活、作风顽强、战绩突出,被鄂豫皖中央分局和军委授予一面红旗,命名为“共产国际团”。
这是鄂豫皖红军史上的首次任命,是最高的荣誉和奖赏,使李先念和全体指战员深受鼓舞。通过战争的锻炼,徐向前逐步发现李先念是个难得的军事人才。李先念也从徐向前那里学到了不少作战经验,所以后来他经常说:“在军事上,徐向前是我最好的老师。”
违抗张国焘军令取得战争胜利
1932年底,李先念由师政治委员擢升为红30军政治委员。1933年7月,蒋介石委任刘湘为四川“剿匪”总司令。10月14日,刘湘纠集20多万人,并配置战机18架,对川陕革命根据地发起了六路总围攻。
11月16日,刘湘下达第一期总攻令。西线敌田颂尧第二路和杨森第四路率先发起进攻。12月上旬,邓锡侯第一路和李家钰、罗泽洲第三路,亦相继投入战斗。至此,反六路围攻战役全面展开。西线的四路敌军共有69个团,王树声、李先念指挥的西线红军仅十余个团,敌我力量悬殊。红30军在李先念等的领导下,发起了仪(陇)南、营(山)渠(县)、宣(汉)达(县)3次进攻战役,并取得了奇袭达县县城,一举端掉四川军阀刘存厚的老巢“绥定王国”,充分显示了超凡胆略和卓越军事才能。
经过10个月的鏖战,红军企盼已久的总反攻时刻终于到来了。
1934年8月10日,徐向前指挥夜袭青龙观,从敌防线薄弱处打开缺口,席卷两翼,猛插纵深,敌第五、第六路全线崩溃。
28日,徐向前令李先念、副军长程世才率红30军在冷水垭进行夜袭,一举突破防线。9月1日,克巴中县城。在巴中城内的一间民房里,徐向前摊开军用地图,同李先念商量,能否搞个大纵深迂回,让部队一直插到西北方向的黄猫垭、旺苍坝一线,切断田颂尧、邓锡侯两军的退路,打一个大歼灭战。但这时,红四方面军领导人张国焘打来电话,令部队向正北方向的长池开进,搞浅迂回。徐向前反复向张国焘陈说深迂回的必要,张国焘硬是不松口。
徐向前心头窝着一团火,连声叹气。李先念见此情景,就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你叫我们往哪里打,我们就往哪里打!”
听了这话,徐向前猛地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好!我们来个机断专行,这回就是犯错误也不听他的,打完仗再说,错了我负责!”紧接着,他指着李先念说:“你叫程世才马上带先头部队出发,经仪凤场、雪山场,直插黄猫垭,我们随后就到。”
李先念回忆说:“拂晓前,徐总指挥和我率大部队上来,马上调整部署,令新上来的部队进入阵地。被堵住的敌军系田颂尧的10多个团,他们在猛烈炮火掩护下,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向我阵地猛扑,企图夺路而逃。天亮后,敌人又发起两次大规模的进攻,我30军和31军93师的指战员,紧封“瓶口”,坚守阵地,打得敌军横七竖八,弃尸阵前。总指挥见时机已到,下达总攻命令,指战员们立即跳出阵地猛虎般地冲下山去,在十多里长的山沟里将敌军切成数段,分头围歼。激战半天,全歼敌1.4万余人,缴枪7000余支,迫击炮40余门,子弹数万发,银元上万枚,获得了反攻以来的最大胜利。”
生死之交浴血奋战祁连山
三大主力红军会师后,1936年10月,红四方面军一部奉中共中央和军委的命令西渡黄河,执行宁夏战役计划。不久,改称西路军,挺进河西走廊,按照中央及军委的战略部署,创建河西根据地,并伺机打通新疆。
1937年3月7日,敌集中5个旅以上的兵力,采取集团冲击方式,向西路军阵地发起猛烈进攻。李先念、程世才率部迎战。
两天后,西路军折损过半,被迫向南边祁连山区转移。在进入祁连山的梨园口,红30军又面临了一次生与死的挑战。刚刚从3道流沟突围而出就又与马步芳部队遭遇,一场众寡悬殊的血战开始了。为掩护李先念率红30军展开,徐向前令前卫红9军抢占山口两侧的制高点,进行阻击。在军政治委员陈海松的指挥下,红9军近千名指战员面对潮水般一拨又一拨冲击的敌人,毫无惧色,用刺刀、用大刀、用枪托、用石头,与敌殊死搏斗……不到半日,红9军近千名指战员几乎全部壮烈牺牲。接着敌人一齐压向红30军阵地,为了徐向前和总指挥部机关的安全,李先念、程世才各率一部兵力,猛烈阻击马敌,激战终日,后乘夜向康龙寺转移,天亮后至石窝山前一带。
刚到石窝,马敌几个旅的追兵又接踵而至,西路军有被敌骑分割围歼的危险。李先念、程世才见此情景,心急如焚,命令部队火速控制高地,坚决顶住马敌的进攻,掩护徐向前和总部机关上山。红30军与敌激战大半天,多次击退敌人的冲锋。黄昏前,敌军发起最后猛攻,红30军实在无力抵抗下去。无奈之下,李先念准备拼死一搏,后被指战员强行撤下阵地。
西路军经过几次血战,几乎全军覆亡。徐向前与李先念是从西路军惨烈斗争中走过来的两位幸运者。1937年5月,西路军李先念支队突围到达新疆星星峡。随后,李先念由新疆返回延安后,职务被降六级,从军政治委员变成营教导员。而徐向前在129师当了一段时间的副师长后,又被派到冀南搞平原游击战争,一年后任国民革命军第18集团军第1纵队司令员。
徐向前坦然对李先念说出3条遗嘱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徐向前和李先念未在一起战斗和工作。新中国成立后,徐向前主要在军队工作,李先念在地方和中央政府机关工作。
1954年5月,李先念从湖北调任中共中央工作。刚到北京的第二天,李先念谁也没惊动,直接来到徐向前家。李先念告诉老首长,中央决定他到财政部工作,自己思想正处于矛盾之中,怕干不好。徐向前说:“我了解你,你很聪明,有钻劲,就是做财政部长,尽管原来没做过,也难不倒你。这与打仗是一样的道理,你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仗,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嘛!”徐向前的一番话,给李先念增添了无限的力量。
以后,徐向前与李先念虽然都在北京,但他们都严格要求自己,都不插手自己职权范围以外的事情,但两人仍同在战争年代一样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李先念始终视徐向前为自己的老上级、老领导,常常对人说:“我一生有两个老师,一个是徐帅,他教会我打仗;一个是陈云,他教会我管经济。每逢党和国家遇到重大问题,经常是李先念受中央委托去征求徐帅意见。他们彼此信任,视为知己,无话不谈。
1983年,李先念受邓小平的委托,撰写了《关于西路军历史上几个问题的说明》。文章写完后,李先念本来要亲自去征求徐向前意见,但生病了,腰痛,起不了床。徐向前对前来征求意见和汇报情况的李先念秘书说:“我和先念几十年了,我去看他,他躺在床上也没关系。”徐向前去看望李先念,李先念坚持起床迎接他。一见面,李先念就诙谐地说:“你看,你拄了拐棍,我也拄了拐棍。”两位老人笑了。
1990年9月,徐向前重病时,李先念怀着沉重的心情去看望他。徐向前把自己想了很久的意愿,事先没有告诉家里人,却告诉了这位与自己一起战斗60多年的老战友。他坦然地对李先念说了自己的3条遗嘱:“一是不搞向遗体告别;二是不开追悼会;三是把骨灰撒到大别山、大巴山、河西走廊和太行山。”
1992年6月21日,李先念追徐向前而去。臨终前,他也留下遗嘱:把自己的骨灰撒在大别山、大巴山和祁连山。他要和徐向前一样,和人民在一起,和自己的战友在一起,和徐向前这位导师与知己永远相伴。
(摘自《福建党史月刊》2011年第13期,张肇俊/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