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金陵画派”主将亚明看特定时期名家作品的价值定位

周安庆

亚明先生（1924—2002），20世纪50年代末崛起的现代“金陵画派”核心人物之一，他尤擅山水、人物画，也偶作花鸟画，在当代中国画坛享有较高声望，而且亦较受艺术品市场的青睐和追捧。

亚明原名叶家炳，1924年9月出生于安徽省合肥市。他自幼便酷爱丹青绘画，少年丧父之后家道中落。1939年参加新四军，1941年被选送淮南艺专学习。由于他敬慕美术老师程亚君，遂改名“亚明”（注：另一種说法是他凡事必争伯仲，为人要光明磊落、肝胆相照，故取名“亚明”）。两年后直接投身敌后武装斗争，为国家独立和民族解放事业贡献力量。1948年他创立了《战士画报》并任主编。1950年任无锡市美协主席，次年又任苏南《农民画报》主编。1953年调往南京任江苏省美术工作室主任，后负责筹建江苏省国画院并任该院副院长兼党组书记。“文革”中因受到不公正待遇曾被流放外地劳动。1972年归宁后遂任江苏省美术创作组负责人，1975年复任江苏省国画院副院长。1984年卸职后继续苦学深研中国画理法，追根溯源，竭力思变。1989年蛰居苏州东山太湖之滨的“近水山庄”后，他自诩“读书、写画、种花，观云、听雨、饮茶”，实则乃深居简出，专心致志国画、壁画创作，以取得对绘画艺术的更高领悟与发展。亚明2002年2月19日病逝于金陵，享年78岁。他生前还曾任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南京大学教授、中国美协常务理事、江苏省美协主席及顾问等职。

亚明从事画艺受现代艺术大师傅抱石的画风影响很大。其人物画主要师法阎立本、李公麟、陈洪绶、任颐等人，而山水画则由师原济、弘仁、梅清、沈周等人直取元、宋诸家。由于他思维敏捷，聪颖诙谐，悟性较高，解放后又在与吕凤子、钱松喦、秦古柳、周怀民、傅抱石、陈之佛等其他知名老国画家的交往中虚心求教。因此尽管他半路出家改学国画，但凭借不甘居人下的奋斗精神，在绘事上进步明显。他早先研习人物画，20世纪50年代后因创作《货郎图》《石壕吏》《炼钢炉前》《太湖晨雾》而崭露头角。1960年代起转攻山水画，在艺事上兼取中西、借古开今，致力于传统与创新相结合。受石涛“笔墨当随时代”等思想影响，他和傅、钱二老一起负责筹划带领“江苏国画工作团”跨越祖国山川23000余里长途跋涉写生创作，实现了传统山水画在思想上、笔墨上的一大变革，随后又在首都举办了轰动画坛的江苏《山河新貌》展，新“金陵画派”卓然而起并得到社会公认，当之无愧地载入中国现代美术史册。

之后，他继续敞开襟怀走出书斋，浏览名山大川，搜尽奇峰打草稿，注重生活提炼，滋养艺术底蕴，并代山川而言，不断讴歌祖国河山和建设新貌。70年代以后，他进一步地勤奋努力，发扬光大祖国传统文化艺术，逐步地进入了创作巅峰期，在中国画艺术由古典形态向现代形态转型过程中取得了比较显著的成绩。数十年来，他先后还创作出了《争分夺秒》《晨曲》《华山》《天问》《巫峡烟云》《莱茵河古堡》《得赫特拉山口》《黄山览胜图》《长江万里图》《日寇南京大屠杀》等贴近时代脉搏、充满生活气息的精构佳作，而且参加过许多国内外大型美展，并在北京、南京、合肥、香港、日本、新加坡、美国、德国等地举办过个人画展，出版有《亚明画集》《亚明近作选集》《亚明世界风情录》《亚明黄山画集》等多部专集，所作被海内外人士青睐追崇且引得许多官私方投资典藏。他还被评论界誉为“当代山水画八家”之一，在中国当代美术史上具有比较重要的影响。因此在其故乡安徽合肥还建有“亚明艺术馆”，保存了他毕生创作的百余幅绘画精品。另外在江苏南京计划还将建造“亚明纪念馆”，在苏州东山将辟建“亚明壁画馆”。

由于亚明乃性情中人，豪爽浪漫，才情并茂，而且博学多才，画风多变。傅抱石在世便称之为“小诸葛”。因此这也给不少投资收藏家和书画爱好者在鉴定其作品真赝时带来了相当难度。愚以为，若要对亚明的国画作品鉴藏能有一个较为系统的了解把握，应当注意以下几点：

一、从艺术思想看，亚明始终坚持“以人民、生活、传统三者为师”，满腔热忱地关注大自然与时代生活，并强调绘画创作应以情取意、以气取势，托物言志，在继承传统中开拓创新，藉以寻绎探究中国画的新境界，由此来深化对民族传统艺术的新认识。亚明在上世纪50年代那场关于“中国画前途”的争论中，就勇于捍卫国粹艺术的民族性和价值观。他认为中国传统绘画历来讲究“四意”（注：即意念、意象、意境、意趣）和“三法”（注：即笔法、墨法、章法），但从事创作应有一个“先入法、再出法”的过程，这也不失为一条绘画创作如何由自然王国走向自由王国的道路。他还提出了中国画创作“有规律而无定法”等学术观点。值得一提的是，他的这些独到见解对当今的一些画家从事创作影响启迪均比较大，而且江南现有不少画家也都出自其门下。

二、在艺术创作中，他豪情奔放，大胆心巧，既博采众长，又不拘一格，并熔铸了自己的真情实感、哲思人格、精神气质和艺术理念。为实现主客体的辩证统一，因为时间、物象、心境不同，其画法也有所不同。在特定的绘画语境中，他经常采取“先扫地，后绣花”之绘画程序，从画法技巧和运笔特征看：即融勾勒、皴擦、渲染、点破等于一体，立意在先、胸有成竹，先从大处着眼，纵情挥毫涂抹扫出轮廓大势，一任情感恣意抒泄；之后依所作笔墨因势生发，精心细微地收拾提神，使得画作蕴藉充实而又富于变幻，由此也凸现了他纵横挥洒、信手拈来、一吐胸壑逸气的高超才情。他的早期画作主要是通过师法传统来反映时代生活特征，尤其崇尚沈周、石涛、傅抱石等人的笔墨技法。自1970年代以后，他在致力创新同时，更加注意借鉴宋、元以来先贤笔墨传统（注：即便对同时代的李可染、陆俨少等人技法也有所汲取），进一步地加强对积墨、湿墨、焦墨等技法尝试，并以散锋与枯笔兼用等等，表现在画作上则笔墨简约刚健、虚实变幻，气势奔放跌宕、飘洒不羁，意境隽永灵秀、奇癖高古，颇能给人一种神清气爽之诗情妙趣。我们仅从他演绎石涛诗意的《漫将一砚梨花雨，泼湿黄山几段云》等画作中就可窥见一斑了。为此曾有人评论曰：“钱松喦善用笔，傅抱石长于墨色，宋文治章法精巧灵秀，而亚明则含三家自出新路。”

三、就艺术实践而言，如果说傅抱石、钱松喦是20世纪新“金陵画派”的创立者，那么亚明则可以说是其中的一员主将，在借古以开今、传统笔墨与时代相融并为生活服务的艺术进程中，他对这一地域性画派的确立、延续和发展同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并留下了一批在当代国画坛具有丰富表现力、旺盛生命力和较强影响力的优秀画作。但尽管晚年的亚明隐居于“近水山庄”，期盼在以后的思变中再攀登上一个新的高峰，然而艺术苦旅上的种种艰难险阻对包括其在内的所有虔诚探究者都是不会轻意让道的。客观理性地分析看待，与20世纪中国传统绘画大师黄宾虹、傅抱石等人相比，亚明在风格图式、本体语言等艺术创新的高度及深度上或许还存有一定距离，以至他在病逝前30天曾黯然神伤地写道：“中国画画到今天未画出点名堂，是最大的遗憾。”可能是亚公太过于自谦了！但这也可能将是限制其作品的影响穿透力和市场成交价难以达到开派宗师们水平状况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由于缺少时间积淀和历史选择，我们尚不能立马就全面系统地给亚明等当代艺术名家们逐一进行十分准确的学术定位。

四、综观现代江苏国画坛自傅、钱二老之后，亚明便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领军人物。因此受种种利益因素驱动，仿冒托名“亚明”的赝作在市面上露脸很多，现在连他的书法作品也都不予放过。这种现象早在70年代末江南一带便开始出现，并以针对其巅峰期作品仿冒为盛，至今已蔓延各地，愈演愈烈。从笔墨、格调、神韵、意境等字画鉴赏的基本要素来看，因亚明绘画创作常采用“先扫地，后绣花”之法，对未曾亲眼见过他作画的人来说一般都比较难以掌握这一笔墨运作程序，再加上他的灵气、学养等也让一般作假者只能望其项背。故可见其山水画赝作有的在笔法上一味地刻意狂抹胡涂，表现在画面上常常如一团乱麻，或冲劲有余，但气脉不畅、神采不足，故较难逮真迹。也有的还墨色虚实混浊，章法凌乱，气势局促，因此缺少审美感。在臆造的赝作中，还有的试图以破笔散锋法故作深沉，笔墨则显得生硬板滞，图式结构也比较牵强……低仿赝作大多技法卑劣、庸俗无度，常人倒也不难识破。另外在赝作的题款上，所仿书法不够率意洒脱，也常会露出破绽；他的人物画作被仿冒的也不少。现在市场上还充斥着一种借助于反转胶片投影等手段精心临仿的赝迹，这类人物画赝作往往尺寸不大，但只具形貌而韵味不足，而且有的还公然欺世盗名称其为曾经出版过的真品，并随赝作配上真迹图片对照。然而一般人若是不认真辨识其中细微差异的话，被蒙“吃药”上当受骗恐怕将在所难免。因此根据亚明不同时期、不同情境下的绘画创作特点，在鉴定时理应做到对具体情况进行具体分析，而且既不能轻易地指真为假，也不能草率地以赝当真。也只有这样，我们才可能处于不败之境地。

最后笔者还以为：要想在步履蹒跚的艺术品投资收藏道路上做一名成功者，必须系统了解中国传统文化艺术的历史发展进程，对特定时期的书画名家艺术成就能有一个比较清晰的定位把握；辨识字画真伪也只是迈进投资收藏的一道門坎，在此基础上若能区分比较出所创作品的艺术价值优劣高下，将会显得十分重要。通俗地讲，品鉴一幅字画是好或者不好？应当知道其中的真正缘由：即它究竟好在哪里、劣在何处？为什么？依据何在？比较鉴评同一作者的不同作品或者不同作者的各自作品艺术价值含量多寡时，也应当按照书画艺术的客观规律从学养功底、风格样式、笔墨技巧、格趣内涵等诸方面全面系统地展开综合探究。初入此道者除应多学习、多观摩、多交流、多实践外，不妨可多请一些有道德、有水平、有经验的艺术品投资鉴藏顾问给予恰当指导，藉以少走弯路为佳。

亚明的作品交易大约始于上个世纪70年代，当时每平方尺几十元左右。之后受国家经济形势和海外艺术市场影响，交易价位逐年攀升，至1990年代前后一般交易达每平方尺800元左右。其作品在1980年代后期开始进入海外拍卖市场。亚明继傅、钱之后作为新“金陵画派”的主将，70年代以来的画作（如古典诗文系列、黄山系列、三湘四水系列、世界风情系列等）由于创意迭出，因此投资典藏界一直比较关注，目前在国内外的一些较大拍卖活动中时有露面。与不少书画名家相似，亚明早期作品因个人画格尚未形成，故市场价位较为一般，中晚期作品价位大约在每平方尺3至10万元不等，精品价格更高。他的作品交易也有一些良好表现：

早在1994年中国嘉德秋季拍卖会上，亚明的巨幅山水画《峡江云》就以57.2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2年4月20日中贸圣佳拍卖会上，其山水画《秋山云起图》以7.92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3年7月10日北京翰海春季拍卖会上，其山水画长卷《长江颂》以90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4年12月18日北京荣宝秋季拍卖会上，国画镜心《西园雅集图》以66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5年5月13日中国嘉德春季拍卖会上，亚明山水画《峡江云》以99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8年12月24日中鼎国际秋季拍卖会上，其山水画《唐人诗意图》以30.8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09年5月29日北京保利春季拍卖会上，其山水画《万里长城》以42.56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11年7月24日南京经典春季拍卖会上，其人物画《石壕吏》以1046.万元人民币成交，首破千万元交易大关。在2011年12月16日江苏万达秋季拍卖会上，亚明的花鸟鱼虫画卷《群鱼游乐图》以2765.75万元人民币成交，再创个人作品交易新高。在2013年7月20日凤凰拍卖春季拍卖会上，其人物画《春讯》以345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14年7月5日中佳圣贸春季拍卖会上，其山水画《峡江图》以667万元人民币成交。在2014年11月2日上海明轩秋季拍卖会上，其山水画《峡江烟云》以828万元人民币成交，并且继续保持了比较好的市场交易势头。

值得一提的是在1998年北京荣宝秋季拍卖会上，亚明1973年为南京大校场机场老民航候机楼创作的巨幅山水画《钟山晴晓》，曾以33万元人民币成交，不过此作在2016年6月5日北京荣宝春季拍卖会上又以896万元人民币成交，经过10多年时间相应的成交价却增长了20多倍，个中固然有这些年来随着我国经济发展导致的艺术品交易价不断攀升等缘故，另一方面亦说明只要是绘画精品，总是会赢得投资鉴藏家们的青睐追捧的。

在此还需要说明的是，亚明不同时期、不同题材作品交易价格有时差别较大。笔者以为主要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亚明为人豪爽善良，在特定的历史时期确实也创作了不少应景应酬之作，之后这些又以不同渠道方式流向市场，但其中有些不是很精湛；二是自1970年代末南京一带就出现了不少亚明的赝作，目前在艺术市场上则早已泛滥成灾，而且高仿几可乱真，由此影响了有些人的“入市”人气。笔者预估，随着亚明画作精品因不可多得且尚存一定的价位空间，在今后一段时期内交易行情有呈渐涨走势，只要人们买进价位比较合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