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庶务/口述 许福芦/撰写
父母的给予
◎ 庶务/口述 许福芦/撰写
大约在1921年,父亲到日本东京大学进修去了。母亲这时已经怀了我,便回桐城老家待产。两年后,父亲从日本回国,在北京的华北大学教书,母亲带着我到北京和父亲相聚。可是不久后,父亲的生活中出现了另外一位女子,他和母亲开始正式分居。后来,父亲另行组建了家庭,离开了我们。
母亲带我回到桐城,此后的四十多年间,我们父子基本上没有长时间的相聚。
母亲不止一次深情地向我回忆父亲,比如他们新婚不久,父亲躺在躺椅上手捧英文书,口中念着中文,母亲坐在书桌旁作笔录的幸福情景。她一讲起来就非常投入,我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母亲在和父亲已经分居的情况下,还常常带我去看父亲。每次去时,母亲还跟那位与父亲一块生活的女子坐在一起聊天。母亲似乎不嫉妒她,大家在一起说说话,有时还吃一顿饭。而后,母亲带着我回家,像平常走亲戚一样平平淡淡。
母亲对父亲没有半点责备的意思。当面是这样,背后也是这样。她时常在我面前一遍又一遍地说父亲怎样好,连过去他们在一起拌个嘴、闹个别扭这样的生活细节她也说得津津有味,好像他们之间哪怕是吵架也是值得留恋的事。她有时说着说着会叹口气,告诉我父亲事事都好,就是有点任性。在她看来,父亲身上那些性格方面的毛病即便可以称之为缺点,也都是能够原谅的,并且值得回忆,值得思量。
后来,我年龄稍微大一点,能读书认字了,母亲就督促我每个月给父亲写一封信请安,报告学习情况。母亲还告诉我:父亲如何有才气,如何赢得家乡人的称赞等,让我一定要好好念书,将来成为一个像父亲那样有学问的人。
1934年,我父亲著的《中国散文概论》和《中国文学批评》 出版,他寄给了我。我反复地读了,受益很大。1985年,三联书店重新出版了《中国文学批评》,我写了序言。在半个世纪之后,我重读这本书,仍认为它有相当高的学术价值。
母亲和父亲给予我的就是这样一种无形的东西,这种自豪感在我的记忆中是磨灭不掉的。
(摘自《舒芜口述自传》人民文学出版社 图/z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