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镇南关大捷，一战功名成

冯子材稍事休息，就把诸将领到关前隘现场办公。

长墙已经修好，修得很结实，三里长的工事像一道铜墙铁壁横亘在两山之间，长墙每隔一丈就前后有一个栅门，以便进出，前门叫“先锋栅”，后门叫“拦冈栅”。到时守军进入长墙，驻扎在两墙之间，军队一旦待命长墙，即行戒严，出入要通行证。长墙后就是关前隘。

冯子材摸着高七尺、厚一丈多的墙壁，看着外面深达四尺多深的壕堑，环视着周围的山脉，突然抽了一口冷气，如果敌人登上小青山，用火力对付长墙内的军队，清军就会损失惨重，得尽快采取补救措施，只要在小青山五座小峰各修一个堡垒，就可以形成一个完备的山地防御阵地体系，由高山与平地联合组成高低交叉的火力网，如果敌人进攻，高低火力网可以相互支持，对敌人造成威胁。敌人要分出几股力量来分别对付高低工事，兵力就会分散，为我军组织大反攻提供机会。

冯子材快速地思考着，小青山的位置太重要了，得派一员猛将镇守，他决定派梁振基来执行这个重要任务，于是对梁振基说：“你现在立马召集500人，分别到小青山五峰各修一个堡垒，把500人全部布置在五峰上，越快越好，如果在今晚9点前修好，每座堡垒奖500两银子。敌人一旦进来，你只管刀枪全用，将敌人压在关内，不让他们逃跑，你的责任最大，一定要死守。万一被敌人攻占了，就提头来见。”

梁振基领了任务，冲出长墙，飞跑着去安排。

冯子材这时对兵力进行了具体布置，他指着长墙各位置说：“我已经近七十岁了，人生七十古来稀，也许这一仗就是我为国家最后一次效力了，我将亲率十营萃军守住中路，担任关前隘主阵地正面防御，相华，相荣你们和我一起守中路，只要有一个人在，中路就要守住；王孝祈总兵，入桂以来，我们生死与共，这次我们也要在一起，你率八营守在我后面，作为第二梯队；总兵王德榜部十营屯关外的油隘，保障左翼安全并威胁敌人后路；杨瑞山、麦凤标率先锋三营和后路两营分别守住扣波、艽葑，保障右翼安全；请提督苏元春所部18营，屯关前隘之后2.5公里的幕府为后队，随时增援长墙；潘抚的人马就继续驻扎在海村，留下作机动，随时听候潘抚的调遣。如下12营全部固守凭祥作机动。这次参战的总兵力70营，共3.5万人，生死一战，让法寇的头颅重建我们国家的门户。”

王孝祈听了，内心不能平静，主动请战说：“大帅，第一梯队就让我来担当吧，即使我战死，只要有大帅在，我们就可以反败为胜。求你了！”

冯子材板起脸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各自执行自己的任务吧，什么也不用说了，长墙部队今晚10点前全部到位。”

大家听了，知道再说可能就要军法处置了，便都不敢再作声。

当晚所有人员都各就位，驻守长墙的部队就睡在长墙内。

冯子材分析，敌人被我方偷袭文渊端了堡垒，死伤过半，一定认为是奇耻大辱，他了解尼格里的性格，这人目空一切，又乘着多次胜利的锋芒，一定要报文渊之仇，肯定在盘算着什么时候偷袭扳回面子。因为明天是礼拜天，按照天主教的规矩，这天得做礼拜，不会轻易动枪动炮，敌人要来，不是后天，就是大后天。

冯子材在长墙严阵以待，突然哨兵报告，有人要见冯子材。

冯子材让哨兵带人进来，一看，是化了妆的蒙大。蒙大穿了一件花花绿绿的衣服，肚子塞了一大捆草，装成怀孕妇女来见冯子材。

见了面，他就焦急地说：“敌人好像不上当，大批兵力涌向艽葑，得及时派人增援艽葑驻军，迟了，那里的守军就要吃亏了。”

听了蒙大的话，跟在身边的相荣担心地说：“难道敌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往这边来了？那这长墙就白修了。”

冯子材知道，艽葑、扣波两地都是我方绝不能失守的防地，扣波距离镇南关40里，艽葑100里，若两地落入敌手，我军就被敌截断了后路。

危急当头，冯子材下令：传令兵请速往凭祥传令，调驻守凭祥机动部队三营，两营支持艽葑，一营支持扣波。”

传令兵急急离开后，冯子材看见冯相荣满脸都是问号，便借机给相荣上课：“相荣，军人的最基本素质，就是大敌当前要沉住气，不能自己怀疑自己，汉朝有个将军叫李陵，在一次抗击匈奴的战斗中，指挥五千步兵抵御十万匈奴骑兵，在他的沉静指挥下，没有一个士兵后退半步，最后虽然五千士兵大都战死，李陵被活捉，但它展示了军人战死到底的勇气，勇气就是一个军人的最好武器。大敌当前，我们要沉着沉着再沉着，不能自己先乱。”

冯相荣听了，脸红红地低着头。

冯子材知道，自己的几个儿子还得在战斗中多摔打，这次大战，安排相荣相华守中路，相成进入敢死队，相钊进入亲兵队，就是要让他们在血与火的洗练尽快成长成熟。

冯子材留下蒙大在长墙吃了晚饭，得知他还没有和刘永福联系上，有些着急，催他说：“辛苦你再跑一趟，无论如何要让刘将军知道这边的战况，让他尽量牵制敌人，这是东路战场能不能取胜的关健。”

蒙大听了，只好又匆匆上路。

冯子材这边调兵遣将，法寇东京军区副司令尼格里也在密谋进攻中国。

这个进入越南和中国军队开火以来处处如入无人之境的狂徒，越想越生气，清廷被打得屁滚尿流，死伤过半，在越南已经没了立锥之地，残兵败将逃回中国还要继续抵抗，居然敢偷袭文渊，算他们溜得快，最迟几分钟，增援部队赶到，就让偷袭的清兵全部葬身文渊。

他痛恨所有的中国人，冯子材这个老不死，这两天都在修什么长墙，真是笑死人，现在是什么年代，还在搞这种落后的防御办法，墙最厚，能抵挡得住法兰西先进的枪炮？

真是可怜的中国人，他们还以为是在汉朝，修长城就可以抵抗外族的进攻。

刘永福也不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刘永福在西线捣乱，天天围攻宣光的部队，他就不可能分出一旅兵力去救援，多一旅的兵力，清兵就算筑最高的墙，就算多派人手，他也能轻易取胜，落后的中国军队居然想用肉身抵抗，那就成全他们，看看是他们的肉体坚硬还是我的武器厉害。

本来，按照法国政府的部署，现在两路对敌，要求尼格里暂时按兵不动，待国内运来增援部队，集中优势兵力，才动手攻打龙州，一举打败还想东山再起的清军，打服中国，让中国同意越南脱离藩属关系。

但尼格里被冯子材偷袭文渊之事激怒，想着手上还有4000兵力，决心以4000兵力扫平中国军队，让高卢的4000雄鸡啄得中国军队满头鲜血，再也不敢搔扰越南。

尼格里认为，国与国之争，就是实力之争，闭关自锁的清廷，已经没落了，也是退出历史舞台的时候了，就让法兰西的军队送清廷一程吧！

上帝第一天创造了天地，第二天创造了水和空气，第三天创造了植物，第四天创造了日月，第五天创造了鱼、鸟等生物，第六天牲畜、昆虫、野兽以及管理这一切的人，第七天就是主休息的日子了，明天正好是礼拜天，是主的日子，就让主好好休息吧，后天进攻，打他个措手不及。

光绪十一年二月初七一早（1885年3月23日），法寇在尼格里的率领下，拉着几十门大炮，马队在前，步兵在后直向长墙扑来。

这天的镇南关，好像已经知晓即将发生血战，漫山遍野都是浓雾，似是花花草草为即将到来的杀伐痛哭流下的泪水。山岭静寂，长墙内外到处弥漫着肃杀之气。

冯子材通过望远镜影影绰绰看见大队人马向着长墙而来，他知道敌人被成功调动，既兴奋又紧张，因为小青山上的五个堡垒天亮才刚刚完工，梁振基已经拼尽了全力，如果敌人先攻击小青山，占领了制高点，整个清军就被动了，他不能侥幸坐等法寇不去攻打小青山，他要主动转移敌人的视线。

他悄悄对守在长墙主攻方向的冯兆金授计：“冯督带，请你速带50名奋勇埋伏到横坡岭，敌人一旦踏上横坡岭，你的人马要且战且退，务必将敌人引来攻打长墙，尽量扰乱敌人。”

冯兆金响亮地回答：“听令！”

冯兆金挑选了50个身强力壮、胆大心细的奋勇。

出发前，他对相荣和相华两兄弟说：“两位兄弟，保护大帅安全的大任就交给两位了，如果我战死，请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照顾好我家里的爹娘，我走了。”

冯兆金是冯子材的远房侄子，入营以来，由于他奋勇作战，很得冯子材重用，一直放在身边作亲兵，已经升到了督军位置，他家里有双亲，生死时刻，想着家里的爹娘，心里很难过，临行托付相华相荣两兄弟。

冯子材听了，斥他说：“什么生生死死的，你的300奋勇还要和法寇肉搏，你得给我好好回到阵地来。”

冯兆金听了，也不敢多言，大嘴一咧，双手抱拳：“大帅，我走了！”

说完跃出长墙，望横坡岭而去。

尼格里的部队越来越近，早上8点，已经到达镇南关，但镇南关已经成了一个空关，一个人都找不到。

他派出三个非洲侦察兵作为先头部队去侦察，看清军筑起的长墙哪里好下手。同时下令：“就地休息，等大雾散尽开始进攻。”

这些法国兵便散开坐的坐，站的站，三三两两说着话，讨论大概几点可以结束战斗，回到营房洗澡饱吃一餐。

这些法兵根本没有想过，这是他们的末日，如果知道面临是死路，可能早就跑光了。

三个侦察兵接了任务，跨着高头大马，大摇大摆地向着横坡岭走来。

大阳从东山探头探脑地升起来，把浓雾驱赶着向四周散开，山的轮廓已经露出了真面目，长墙在尼格里的望远镜下像一条得道的蛟龙，蛰伏在东西岭之间。

这个长墙，昨天他就来亲自侦察过，由于怕被清军发现，他不敢走太近，只看到一条逶迤的长索横卧在两山之间，现在靠近了，终于看清了，他真弄不懂中国人为什么如此愚蠢，一堆破土石就想阻挡枪炮，真是太可笑了，他看清了长墙，更加蔑视中国军队。

他的望远镜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见了东岭小青山的五个堡垒，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想：如果不把山上的五个堡垒拿下，只要我军开始冲锋，山上的五个堡垒就会封锁死我军的进攻路线。

他作出决定，第一轮就攻打东岭小青山上的五个堡垒。拿下堡垒后，腾出人手用大炮和机枪同时进攻长墙和西岭，到时东岭已经控制在自己手中，居高临下支持，就可以打垮清兵。

想过后，便开始布置进攻。

而那三个骑兵此时已经进了冯兆金的埋伏地盘。

冯兆金领了任务，一声令下带着50奋勇奔跑起来，在敌人哨兵来到前已经进入阵地。

横坡岭，冯兆金并不陌生，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他跟随冯子材多年，经过浴血锻炼，对阵地战，攻击战早就烂熟于胸。

冯子材常对身边的人说起打仗地形的重要，什么“夫地形者，兵之助也，知远近，则能为迂直之计；知险易，则能审步骑之利云云。”

他知道横坡岭对这次战斗的重要，在冯子材在长墙现场办公后，他就悄悄到横坡岭进行了全面侦察，冯子材临危受命，叫他带队做诱饵，他要完成任务，又要把人安全带回长墙，因为长墙内他的奋勇还要等主帅回去指挥。

为此，他对全体奋勇说：“我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把敌人引向长墙，我们要利用这里山势起伏连绵的特点，保护好自己，逃奔时尽量往树林里钻，躲在树林里移动，敌人的枪炮优势就大大减弱了。现在每个人找好自己的隐蔽位置，敌人经过谁的伏击点，谁出手，快准狠，用青光刀结束敌人，大家现在散开，隐蔽！”

这50名奋勇，是冯兆金精挑细选的敢死队，是专门啃硬骨头的小分队。

这些人个个身经百战，临战经验丰富，冯兆金知道他们都会保护好自己，但大敌当前，他要安全地将敌人引向长墙，更要将全体人员安全带回长墙内，不得不多说几句。

尼格里派出的三个侦察兵，都是非洲兵，这些非洲兵体能好，跑得快，不怕死，每次进攻，都是用这些替死鬼开路。

这三个侦察兵排成战斗队形，成品字相互拱卫前向横坡岭冲来，马蹄声声，身后溅起一溜的黄烟。

他们跑跑停停，咕噜着不知说些什么。

埋伏在树林里的冯兆金部岿然不动，在等待时机。

近了，更近了，一个骑兵进了冯相成埋伏的位置，冯相成跃出埋伏点，双腿上提，两手一举，已经跃上了敌人的马背，敌人还来不及反应，青光刀一闪，非州兵的头颅已经血淋淋地滚到地上。马受了惊，长啸一声，惊恐地到处乱窜。

这一变故吓坏了另外两个，他们正在惊愕，又有两人跃出埋伏点，挥舞着青光刀砍马脚。

一阵乱砍后，马受惊，拼命飞奔，马背上的非州兵被摔了下来，拼了命往后跑。

哨头张诚，看见另一个非洲兵奔跑，举枪瞄准，敌人应声倒地。

这声枪响惊醒了寂静的山庄，宣告了镇南关战斗正式打响。

拿着望远镜监督东岭的尼格里，一听枪向，向手下命令：“法利指挥一四三团攻取横坡岭，得手后迅速组织兵力攻占小青山堡垒，一一一团从大路直接进攻，迅速建立一个火力可以覆盖长墙的炮兵阵地，用开花炮轰炸长墙，正面进攻长墙清兵。”

接到命令后，法寇的炮火像雨点一样向着冯兆金的横坡岭倾下，树木被炮火卷起抛在半空又重重地摔下，到处是炮弹掀起的大坑。敌人的炮弹由于是毫无目标乱放，没有伤着潜伏的清兵，待敌人换炮，冯兆金率领众人向长墙退却，敌人看见清兵，兴奋得哗哗叫着，尾追而来。

冯兆金的50奋勇边打边退，安全地回到长墙主阵地。

在尼格里的指挥下，法寇开始进攻小青山堡垒。

小青山的五个堡垒刚刚修好敌人就来了，冯子材一直担心敌人进攻小青山，现在眼看担心成了事实，他为守在小青山上的梁振基捏一把汗，他虽然下了死命要梁振基守住小青山堡垒，但敌人炮火威力太大，肉体又怎么抵挡得住敌人的炮弹？他心急如焚。

小青山堡垒从山下向上，分别是第一峰，第二峰，第三峰，第四峰，第五峰，一个比一个高，敌人要攻占小青山，第一个目标就是第一峰堡垒。守卫第一峰堡垒的是黄万程。

现在他手下有两百多人，武器是100枝烂土枪，还有100把青光刀，原来说好保证每人配一把青光刀，但押运武器的人还在路上，法寇已经开始进攻，远水救不了近渴，他只能充分利用好这些武器了。

所谓的堡垒，其实就是一些黄土堆起来的土墩子，里面挖了壕沟，兵勇就躲在壕沟内。

早上9时，敌人开炮了，第一炮没打中，大家正在庆幸，第二炮，第三炮接连而至，炮弹一次次将土墩上的黄土掀开，壕沟已经成了平地。

清兵已经裸露在敌人的炮火面前。

黄万程把拿枪的兵勇集中在山上，“乒乒乓乓”地放了一阵枪，但子弹的射程只有几十步，连法寇的影子都够不着。

这样的武器，叫他们如何抵抗？此时敌人开始摸上了第一峰，黄万程大喊一声：“手上有青光刀的，都站起来，我们和敌人拼了。”

黄万程说完，自己先跃下山，后面的兵勇跟着主帅一阵乱砍，敌人想不到这帮清兵居然不怕死，用肉身来拼枪炮，他们害怕了，战战兢兢地向山下跑。

第二轮的炮火更猛烈，压得清兵根本抬不起头来。

黄万程知道为国捐躯的时候到了，对所有手下说：“大家快后撤，撤到第二峰，我来掩护大家。”

说完，把上身衣服全脱光，手上拿着青光刀，潜伏在地上，敌人看见没有什么动静，以为清军都被打死了，又向第一峰扑来，黄万程大喊一声：“番鬼佬，我要和你们同归于尽。”

说完，挥舞着青光刀冲向法寇，被敌人一枪打中左脚，当即跪在地上，后面的人看见，连忙架起他，向着第二峰退来。

第一峰就这样被法寇夺了。

攻打第二峰，法寇又如法炮制，先是集中炮火轰击堡垒，把堡垒轰平，在大炮的掩护下，敌人持着枪向堡垒靠近，第二峰也失守了，又退回第三峰。

敌人夺下第二峰后，梁振基已经作好了以死报国的准备，他把第一峰、第二峰退回来的兵勇集中起来，又从第四峰，第五峰调出一部分兵力，决心战死到底，他说：“冯大帅把重任交给我们，就是要让我们守好这个五个山峰，现在第一峰，第二峰都失守了，我们要以第三峰共存亡，敌人要踏上第三峰，除非踏过我们的尸体，大帅有令，杀一法寇者奖100两白银，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大家不要惊慌，听我号令，杀死一个就够本了，杀死两个有赚，人生自古谁无死，大家都拼了！”

大家听了，连声高喊：“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有赚！”

士气一下子提振起来。

敌人从中午11点一直攻打到下午5点，把第三峰削为平地，但在梁振基镇定指挥下，法寇就是不得前进半步。

冯子材了解情况后，派出亲兵到第三峰嘉奖了全体兵勇，同时派人请求苏元春增援。

敌人的炮火更猛了，他们知道，如果在天黑前攻不下第三峰，就等于前功尽废。

炮火过后，敌人的冲锋号响了，法寇开始冲锋，他们十人排成一队，踏着鹅步向前冲，前排猛打一阵，后排又接着开枪，打打冲冲，越来越近，梁振基振臂一呼：“冲呵，杀番鬼的时候到了杀死一个奖励100两白银！”

说完，挥着青光刀带头冲入敌阵。

这个时候，真正是你死我活的搏斗，如要活命，就得杀死敌人。

清兵潮水般涌向敌人，扔先锋煲，用青光刀猛砍，有人甚至用牙咬，手上有什么武器就用什么，什么都没有的就抱着敌人滚下山。

山上的花草一棵棵染满了鲜血，山风吹过，到处都是血腥味。鸟儿在天空盘桓悲鸣，它们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

激烈搏斗还在持续，在这生死瞬间，勤军王孝祈奉冯子材之命领着增援部队从下往上攻击法寇，法寇想不到有人在背后开枪，调回头来攻打王孝祈的小分队，第三峰上的梁振基部得到片刻喘息的机会。

突然陈嘉、蒋宗汉带着部下赶来了，正在苦战的萃军看到湘军赶来增援，勤军又从下面向上攻击，精神大振，大家纷纷跳出壕沟，从三个方向夹攻敌人。

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法寇想不到一下子从地上冒出如此多的清军，愣神间，被清兵冲散了队伍。清军人多势众，青光刀又方便近身战斗，洋枪一下了失去了威力，被清兵像赶鸭子一样驱赶下山。

长墙这天虽然不是法寇主攻方向，但战斗也打得难解难分。敌人的枪炮一直压着长墙打，墙内的清兵头只要露出来，就被法寇开枪乱打，大家贴在墙后，敌人开枪就蹲下，敌人枪声一停就又开枪还击。

冯子材来回督战，炮弹不时落在他的脚边，但总是不爆炸，有如神助。

冯子材判断敌人一旦拿下第三峰，就会居高临下用火力全面封锁长墙，当即飞令召回扣波的杨瑞山三营和艽葑麦凤标的两营。

冯子材对当天的战斗有详尽记述：“该匪立分三路来犯我军，帮办饬令各营及王勤军一面出队分击，一面飞调扣波萃前后两军，又知会署广西提督苏元春，统领楚军王藩司各队，或自后接应，或在前包抄，或从旁截剿。萃、勤各营齐出长墙，分投迎战，枪炮环施，毙匪数百，我军俱有伤亡。”

这一天，敌人虽然攻占了三个堡垒，但敌人也遭到了致命打击，天越来越黑，法寇对地形不熟，不敢在夜间开战；清军一天没有吃喝过，此时又饥又渴，也要休整。

布谷鸟又开始歌唱，“布谷、布谷”的声音在山谷中久久回荡。

清军摸黑吃完饭，各就各位，抱着刀枪，坐在长墙里体息。

而法寇却精神抖擞，他们认为自己已经取得了初步胜利，攻占了清军的三座堡垒，明天只要再加把劲，就能攻下如下的堡垒，堡垒拿下，长墙就会成为瓮中之鳖，就可以轻松收拾清军。

为了第二天的有效进攻，尼格里连夜从文渊、谅山运枪枝弹药，粮食，调派增援部队，作为第二天总攻之用。

接着，他对明天的战斗进行布置：“他说，一座座山头争夺，费时间，损失大，明天我们直攻大青山，攻下大青山，小青山就失去抵抗能力，明天一三四团夺取大青山，其他人员集中攻打长墙，务必在天黑前拿下长墙，到凭祥吃晚饭。”

这一晚，冯子材在长墙过夜，带队赶来增援的苏元春经历了白天一仗，对冯子材的勇气和智慧深感佩服。

三更时分，苏元春到长墙看望冯子材。

这苏元春原是广西永安州人，因父亲被太平军打死为报仇投入湘军，以功名提拔为记名提督，潘鼎新到广西任职时，他带着手下2400人跟随潘鼎新来广西，得到潘鼎新赏识，被提名担任实职的广西提督。

苏元春看见冯子材还在检查长墙工事，心里想：“这样一个年近70岁的老人，还坚守在阵地上，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竭尽全力。”

他由衷地说：“萃翁，你的沉静指挥是整个军队稳定的基石，今天虽然打得很苦，但大家都很勇敢，守卫东岭的战士个个都是英雄，结束战斗后要给他们一一请功。”

冯子材老实说：“东岭如果没有你们及时赶来增援，早就全部给敌人拿下了，打仗，就是要同心合力，不分你我。只要团结一心，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

“萃翁说的极是，明天又是一场恶仗，湘军誓与萃翁同进退，一切听任萃翁调遣。”

冯子材说：“对明天的战斗苏提督有什么想法。”

“萃翁不用客气，有什么您就直说好了。”

“为了明天的胜利，那我就倚老卖老了，明天我想把原来王孝祈的勤军第二梯队调到第一梯队，而苏提督驻扎在幕府的湘军埋伏在距长墙一里处作第二梯队，随时增援长墙。第三峰再坚守下去，就会死很多人，我已经命令梁振基主动放弃第三峰。请继续调陈嘉和蒋宗汉两位将军支持东岭的梁振基，梁振基今天伤亡大，人员得及时补足，现在我手上已经没有机动部队。”

苏元春听了，满口应承，连连说：“一切听从萃翁安排。”

他已经得到快报，藩抚马上就要撤职，他马上要荣升督办了，打赢这次战争，也是他向清廷交出的第一张答卷。

冯子材说：“敌人离开驻地，补给肯定短缺，要把补给队打垮，把物资全部抢光！”

“好，这个想法好，我马上派人去！”

冯子材说：“我已经派王德榜率队去了，让他有机会立功。他到广西后，屡战屡败，朝廷意见很大，得给他机会。”

苏元春听了，心理想：“怪不得跟他的人都死心塌地，他真是心细如丝，关心到每一个人，按理，王德榜又不是他萃军的人，他没有义务要帮王德榜，但他却给了机会给王德榜。从这件事上，苏元春又学到一招带兵打仗的致胜利器。

“潘抚叫我转告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他会尽量满足，一切为了胜利。”

冯子材听了，内心很激动。

藩抚从开始极力反对自己，到现在大力支持，这是他最欣慰的。能把反对自己的对手变成盟友，有什么比这更值得欣慰。

他开心地说：“转告藩抚，萃军将与阵地共存亡，绝对不会有人后退半步！”

两人又说了一些明天协同作战的事，苏元春才离开。

早上6点，守在长墙的清兵早早吃完早餐，拿着武器严防敌人进攻。

还不到8点，尼格里指挥法寇在炮火掩护下，分三路再次发起攻击，沿东岭、西岭和中路谷地进攻关前隘阵地。冯子材传令各部将领：“有退者，无论何将遇何军，皆诛之”。同时阵前悬赏：“获法寇首级一颗，赏银100两；一画法酋首级一颗赏银百五十两，二画赏银二百两；三画赏三百两；四画六百两，五画一千两；按级升官。”

有些兵勇虽然在法寇的炮火轰击下吓得战战兢兢，但想到退缩立即人头落地，拼死一搏还有一线生机，如果能够杀个五画法寇，马上就升官发财了。也就早把生死看轻了。

大家紧紧抱着武器，只等长官一声令下，就冲出去拼个你死我活。

尼格里虽然狂妄，但毕竟是科班出身，对敌作战，有着丰富的经验，知道制高点对战争胜负的重要，他对指挥攻打大青山的明非说：“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要拿下大青山，拿下大青山，长墙就没了屏障，我们的火力优势才得以发挥。”

于是，明非督促着法寇，在浓雾的遮掩下，偷偷摸摸移动到山脚，架好了开花大炮，明非一声令下：“攻击”！开花炮像雨点一样散在大青山上。他们继续采取昨天攻打小青山的办法，先炮火猛打一阵，打得清军抬不起头，然后在炮火的掩护下，有恃无恐地占领阵地。

法寇的算盘打错了。

这次守卫大青山的陈嘉和蒋宗汉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两人临战经验丰富。

陈嘉是镇毅军首领，曾多次在越南北圻、谅山和法寇交手，并且在北圻之战中打败过法寇；蒋宗汉是广武军首领，也在越南多次和法寇交手。

陈嘉部、蒋宗汉部在东岭与法寇展开了激烈争夺战，在双方胶着的时候，陈嘉赤膊冲入敌阵，七上七下，杀敌如切韭菜，几刀一个，四次负伤不下火线，全身成了血人。法寇看见一个血人飞快跑来跑去，挥刀乱砍。

讲阵法正规军校毕业的法兵哪里见过这样的打法，吓得双脚都迈不动步了。

勤军督带潘瀛看见大青山情况危急，请求带兵攻打敌人，并请求重赏。

冯子材当即许诺重赏，夺得法寇大炮一门者，赏白银一万两。

潘瀛便从长墙率100人赶来增援，他杀得性起，脱光衣服，双手各执一刀，首先冲入敌阵，连掷先锋煲，火烟冲天，青光刀与枪并举，夺回了敌人占领的第一峰和第二峰，一时士气大振，呐喊声在大山中久久回荡。

梁振基为报昨天之仇，也领着手下从第四峰杀下来，四路人马拼了命乱杀，敌人吓得屁滚尿流撤下山。

指挥攻打长墙的尼格里看见清兵从大青山如潮水般涌下山来，明非的人马狼狈潜逃，立即命令攻打长墙的大炮对准大青山狂轰滥炸，将山上往下冲的陈嘉、蒋宗汉、梁振基几路人马全部拦在半山腰，清军死伤惨重。

这时，王孝祈击退了沿西岭进攻之敌，由西岭包抄指挥攻打大青山的尼格里，想分散尼格里的火力，减轻大青山的伤亡。

冯兆金看到大青山这样被动挨打，窝了一肚子气，冲到冯子材面前说：“我请求带着手下300奋勇杀出去，围魏救赵，支援大青山上的弟兄。”

冯兆金这300敢死队，是冯子材战胜法寇的秘密武器，专门等敌人进入长墙就冲出去和敌人肉搏。现在冯兆金却要抛头露面引诱敌人，万一都被敌人打死，那怎么办？

冯兆金看见冯子材犹豫，连忙说：“昨天早上我们不是都安全回来了吗，我向您保证，我们都会平安回来！”

冯子材现在也很焦急，这尼格里确实有些军事天才，他就在长墙外放炮，利用自己的优势兵力想击溃清军的意志，如果王德榜不能有效截断敌人的运输线，炮弹源源不断运到阵地，长墙就危险了。必须速战速决，清军才有取胜希望。

想过后，冯子材伸出双手抱了抱冯兆金，郑重地说：“好，想尽办法把敌人的注意力引到长墙来，大青山一旦失守，兵勇信心就会崩溃，后果不堪设想，多保重，战后我一定为你请功！”

冯兆金接令，带着300敢死队，打开“后冈栅”，借着长墙掩护，再次摸到横坡岭。

此时的横坡岭已经和昨天的横坡岭完全换了个样，法寇在横坡岭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攻击网，一门门大炮对着大青山，不停地开炮，炮火连天，日月无光，整个横坡都笼罩在浓烟中。

冯兆金带着300敢死队，侧迂到敌人右侧，出其不意地向敌人开枪，敌人发现背后受敌，持枪的法寇便向着枪响的地方乱射，而炮兵依然毫不放松向着大青山半腰的清军开炮。

冯兆金跃出树林，冲到敌人前面，法寇朝着冯兆金一阵“乒乒乓乓”开枪，没有打中冯兆金。

冯兆金回头开了两枪，又往前跑。

后面的敢死队见主帅冲在前面，也就学着冯兆金的样子冲到敌人前面，边打边跑，被法寇一阵乱打，倒下了几个。

冯兆金跑着打着，突然看见第四峰有人朝着山下不停地摇着旗，冯兆金明白，杨瑞山、麦凤标的人马到了。

于是，他向着敌人猛开了一阵枪，敢死队假装败退，敌人用田鸡炮轰冯兆金的人马。

冯兆金带着敢死队顽强地打打退退，王孝祈部又在西岭居高临下向横坡岭的敌人开枪开炮。尼格里只好命令炮兵又将炮口对准冯兆金和王孝祈的人马，于时，大青山的清军争取到宝贵的片刻时间，全部安全地撤回到山上。

尼格里打了一阵，看见援军和供给物资还没有到达，十分心急，他担心运送弹药的法寇被清军埋伏，如果弹药和援兵不能及时赶来，持续时间一长，法寇的优势就会变成劣势，他得以最快的时间攻下长墙。

想过后，他也不管大青山的法寇是死是活，便重新组织火力对长墙进行新一轮的轰炸，于是在开花炮的掩护下，敌人像疯狗一样向着长墙进攻，长墙已经打开了一个缺口，冯相华指挥兵勇抢修，刚刚堵上，一发炮弹打来，又打开了另一个缺口，长墙内浓烟滚滚，咳嗽声此起彼伏，脚下是滚烫的土地，地堡像个烘炉，兵勇们把衣服全脱光了，身上只留着一条大裤衩。

敌人越来越近，气势汹汹。冯子材抓住战机，突然大喊一声：“弟兄们，为国立功的时候到了，跟我来，杀光法寇！”林绳武主笔的《冯子材传》对这一场面有精准的描写：“子材乃帕首短衣草履，操倭刀一柄，亲率大刀队，大呼一跃出墙外，其子相荣、相华随之跃出，各军将士莫不感奋，齐开栅门涌出，肉搏冲敌，纵横决荡。关外游勇、客民数千见子材帅旗入阵，皆来助战，伺便随处阻击。”

喊完，打开“先锋栅”，手执倭刀，第一个冲出“先锋栅”，跃出长墙，飞舞着倭刀向法寇砍去。冯相华、冯相荣看见冯子材冲出了“先锋栅”，两人怕冯子材有闪失，各拿了一把青光刀也杀入了敌阵。

正在指挥进攻的尼格里看见一个老人穿着短衫短裤跳出长墙，感觉很好笑，心想，清军真是无人了，让一个老家伙冲头阵。

可是眨眼之间，他吓得脸都白了，这老人一跳出，清军的先锋栅全部打开，喊杀声淹没了枪炮声，清军从长墙，从山上，从地下，从左右，前后全都冲向了法军，冲在前面的法寇在青光刀的连番进攻下，已经成了刀下鬼。

一时间，山动地摇。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人不停地赶来，人越来越多。

突然潘鼎新的帅字大旗在前，大队人马向着长墙涌来。清军看着帅字旗，欢声雷动，好像过什么盛宴一样狂欢，十几个，几十个围着一个法寇，用刀劈，用茅戳，法寇转眼成了肉酱。

侵入越南以来，尼格里经历战争无数，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恐惧，现在看着杀红眼的清兵，看着不断涌现出长墙的敌人，他开始两腿发抖，身边的法军已经没有几个，再不逃跑，自己命就保不住，他推开一个正想跨上战马逃跑的法军，恐惧地跨上战马，拼命抽了几鞭马屁股，望着文渊狂奔。

镇南关一战，“总计是役，杀毙法官法兵一千六七百名，生擒一百余名，伤者约三千余名。生供首级，均解赴潘帅大营委员验收。至我军阵亡、被伤各百余名而已。”（注12）并夺获枪炮、物资数不胜数。

对此役，张之洞在《光禄大夫建威将军太子少保冯萃军门七秩寿序》叙述：“公靴刀自誓，芒履先登；冒如星如电之弹丸，鸣疑鬼疑神之鼓足鼓角。始则催其坚阵，巨炮开花；继乃发以短兵，杀人如果。”

冯子材知道战机稍纵即逝，必须乘胜追击。

晚上，他来不及吃饭，就在被打得坑坑洼洼的长墙主持了军事会议。

冯子材看看各军首领到齐，开口说：“兵书上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两天，为了对付法寇，大家都很累，但是敌人比我们更累，现在敌人逃回文渊，如惊弓之鸟。我们要趁敌人站立未稳，打它个措手不及，如果歇下来，让敌人喘息过来，重新组织兵力，加强防守，我们要交手，难度就会增大很多，我的意见是乘胜追击，明天一早就攻打文渊。”

冯子材说完，王孝祈首先表态：“我听大帅的，大帅指向哪里就打向哪里！”

冯子材这一仗谋划得当，清军的窝囊气都出了，大家不得不折服冯子材的军事天才。

听了王孝祈表态，各路首领便纷纷表态由冯子材统一调度。

冯子材也不客气，便说：“既然大家同意进攻，那我就分配一下任务，如果感觉不恰当，大家再讨论。计划安排如下，我亲率萃、勤两军明天一早开始攻击文渊；苏提督率领毅新军、镇南军、广武军，潘抚亲兵进驻长墙和东西二岭，任务是阻击敌人偷袭，如果东西二岭无战事，除了留下小分队继续监视外，大部队赶赴文渊会师一起进攻；楚军王德榜部今晚从油隘出发，明天早上务必赶到驱驴埋伏起来，等待进攻谅山命令。”

大家听了冯子材的部署，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当晚便分头做着明天攻打文渊的准备。

晚上，冯子材交待后勤说：“杀几头猪让大家吃好，养足精神，明天攻打文渊。”

兵勇们劳累了一天，十分的疲倦，战事暂停后，都抱着手中的刀枪坐在长墙后休息，现在听说明天又要开打，而且又有猪肉吃，便都振奋起来。

一晚无话，初十早上6点，先锋栅全部打开，整装待发的萃勤二军精神饱满地列队出发。先是杨瑞山的先锋营举着萃字旗雄赳赳地走出长墙，接着是勤军的旗兵，然后是各营兵勇有序地一队跟着一队走出了长墙，直扑文渊。

文渊是法寇攻打中国门户的桥头堡，离广西镇南关只有十里，是法寇进攻中国的军需供应站。现在残敌退回文渊，弹药充足，还有一定的战斗力。

冯子材不敢轻敌，由先锋营杨瑞山开路，保持着战斗队形向着文渊方向急行，刚穿过中国边境，迎面走来了一队巡逻兵。原来尼格里昨天逃回文渊后，便加紧了防御，除了连夜派部队抢修好二月初五晚被清军攻破的堡垒，就是加强了巡逻，这一队巡逻兵正是奉了尼格里的命令，在边界巡逻监视。看见中国的军队，一个穿红衣服的法寇“叽叽喳喳”大喊几声，对着杨瑞山的先锋营就开枪，杨瑞山的部下一阵猛打，红衣法寇倒在地上，其他法寇便不顾命地往文渊州跑。

杨瑞山带领先锋营一路追赶，到达文渊州，法寇已是人去屋空。

冯子材正在赶着路，路边突然杀出一人拦住了冯子材的去路，冯子材一惊，马嘶了一声，腾空而起，差点就把冯子材掀下马背，亲兵一拥而上，制服了来人。

冯子材低头一看，笑出了声，连忙说：“放开他放开他，1000的兵马都比不上他。”

亲兵听了，这才放开了来人。

冯子材跳下战马，对来人说：“蒙大，是不是又有重要情报？”

蒙大连忙说：“要不是重要情报，我能拦你的马头？你的亲兵太不够义气，差点就杀了我。”

冯子材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战争时期，他们也是尽职责。说吧，有什么重要情报！”

蒙大兴奋地说：“刘将军得知大帅正面对抗敌人，二月初七日组织滇军和越南人民在临洮对法寇进攻，杀真法和越南兵2000人，接着乘胜前进，接连收复广威府、不拔县等十州；初八日夜，又偷袭宣光敌人，虽然没有造成敌人大损失，但也让敌人神经紧张。现在文渊的敌人都往谅山撤了，就是刘将军攻打临洮让敌人害怕了。他叫我告诉你，抗法不分家，有什么事，一定支持！”

冯子材听了，开心地说：“刘将军是条真汉子，这个忙，他帮得太好了，没有他在西线的支持，我这东线就麻烦了。请代我多谢刘将军！”

大家听到刘永福在西线大败敌人，又得知文渊的敌人已经撤退，便放心地向文渊前进。

留守的小股法寇已经被先锋营收拾，冯子材不放一枪就收回了文渊。

大家安营扎寨下来，庆祝了一番，决定明天进攻谅山。

但到晚上，便开始下雨，先是不紧不慢地下着，到了下半晚，越下越大，街上都浸满了水。

听着雨声风声，冯子材心情很不好，不由得想：莫非老天爷故意为难我们，为什么偏偏在这时下雨，如果错过杀敌机会，敌人撤回到谅山，加强工事后，要攻下，又不知要死多少人。

天亮，雨还没停。

苏元春的大部队却来了，他知道敌人已经退回谅山，一时三刻之间，敌人不可能有能力组织进攻长墙，便放心地把大部队拉到文渊与冯子材的队伍回合，准备攻打谅山。

冯子材现在担心提前到达驱驴的王德榜部势单力薄，一旦被法寇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雨接着又下了一天。冯子材再也没法等了，便不管道路泥泞，决定部队开拔。

谅山，位于越南北部，北距中越边境18公里，南距越南首都河内130公里。谅山以北，是层峦起伏、丛林密布的越北山地，谅山北面有一条美丽的河流，叫做奇穷河。奇穷河蜿蜒穿过谅山中间，把谅山分隔成两半，向下流入广西龙州县的左江，因而越南中国山连山，江连江。

由于两国当时是宗藩关系，也没有明确的划分国界，住在谅山的又大都是中国移民，语言相通，习俗相近，文化相同，就像一家人一样。

在奇穷河的北面，有个小圩镇，叫驱驴圩，站在驱驴圩，谅山尽收眼底。这个地方，自从法寇入侵越南后，就成了中法两国相争的要冲。现在冯子材率领的大队人马就奔着驱驴圩而来。

尼格里节节败退回谅山后，还想着东山再起，于是，便加紧了对驱驴圩的把守。

冯子材的大队人马走到离驱驴圩还差一截路，就听到炮火声声，喊杀声不断。

冯子材判断是先头到达的王德榜部可能遇到了敌人，因此，发出命令，催着大队人马向驱驴赶来。

原来王德榜部从油隘赶到驱驴外围待了两天，不见冯子材的大部队到来，便派出侦察兵摸入驱驴圩了解敌情，结果发现驱驴圩内敌人并不多，他心里想，要是能先扫清外围，冯子材统率的大军到达即发起总攻谅山，就可以节省了时间。

于是这天早上趁着大雾，开始攻打驱驴圩，一下子就给端了两个碉堡。大家正在庆祝胜利，突然大闸门一关，王德榜的人马成了瓮中之鳖，进，进不了，退，无路可退，此时法寇组织火力疯狂扫射，他们压在城墙下束手无策，形势越来越危急。

也就是这个时候，冯子材大部队赶到。

冯子材对这一带地形非常熟，以前几次进越南围剿农民军，都是走这条路，他快速地想着如何渡江救人。

冯子材叫来杨瑞山，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又叫来冯兆金安排一番。

这一天，枪声一直不停，持续打了一晚，终于救出了王德榜部。

第二天，冯子材直取谅山，尼格里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所有法寇都出动了，冯子材采取分路包围再攻击的办法和法寇开战，这一战，从早上8点一直打到下午5点，双方都有死伤。但驱驴一直没有攻下。

冯子材看到这样和法寇正面对抗，我方很难取胜，于是，他即时做了调整，兵分两路，一路仍明攻驱驴，而由杨瑞山带先锋营通过蒙大发动当地渔民撑船把杨瑞山先锋营偷偷运过河。在奇穷河南岸，尼格里看到自己部队情况危急，亲自从谅山打开栅栏站到前线指挥，结果被廖南生一枪打中，被亲兵救了回去。

杨瑞山的人马过了河后，埋伏在谅山城外，五更天开始攻打谅山城，一直打到13日早上7时。此时的谅山法寇，尼格里受伤危在旦夕，刚被任命为指挥官的明非经历了两场大战，没日没夜做噩梦，开眼闭眼都是潮水般的清军向自己袭来，又看见主帅被打伤，想着河对岸的几万清兵，吓都吓死了，还抵什么抗！他在尼格里昏迷不醒时，切断了所有对外联络电话，把尼格里放到担架上，抬着尼格里就向着北宁方向逃跑，过了奇穷河，怕清兵追来，顾不了越南兵，就把奇穷河桥斩断了。带不走的器械物资全扔到奇穷河里。

中国军队三战三捷，获得了镇南关大捷，收复文渊，攻陷谅山的完胜。

中国军队在14日攀爬上了城墙，杨瑞山先锋营劈开城门，攻克谅山。得知法寇已经逃跑，又分两路追杀，梁有才和冯兆珠一直追到长庆府，法寇不敌又弃城而逃，陈嘉追敌一直到谷松，经过激战，又夺下一城。各路大军乘胜追打连下屯梅、观音桥，船头、朗甲。喜信传来，举国欢呼！

镇南关大捷与谅山大捷，终于以中国军队完胜写入世界战争史，成为近代中国百年痛史的一抹亮色，成为冯子材人生最有风骨的圆美篇章。

光绪十一年二月十四日（1885年3月30日），法寇司令波里放弃谅山的消息传到法国本土，法国总理茹费理内阁以306对149的票否决了茹费理的“增拨军费案有先议权”提案。茹费理引咎辞职。

侵略成性的法国总理茹费理被钉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上，成为中国人民不可战胜的最好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