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姻缘从天降,娶个武夫人

2016-05-31 18:02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小青年师母木条

冯子材从同治八年开始,前后多次出关围剿窜到越南的吴亚终、黄崇英、梁天赐部。

这个黄崇英,后来查明的确就是当年那个跟随自己的黄崇英。但此时的黄崇英却自甘坠落,与法寇勾结危害国家,冯子材最后为了国家民族,硬着心肠剿杀了自己的同门兄弟黄崇英。

到同治十二年六月(1873年),基本肃清了吴亚终、黄崇英等农民起义军,数以万计的反清武装被招安,基本扫清了活跃在广西边境的反清武装,清廷获得了暂时喘息的机会。

是年六月,他挑留十营分扎关外,交总兵刘玉成接统。自己则带着大部队回到广西。回到柳州后,得知南丹土州因争袭土官而发生械斗,他督饬总兵黄仲庆领兵往南丹土州,果断地处理了南丹土州土官械斗。

冯子材想着自己离开广西这么长时间,必须尽快了解广西情况,于是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对全广西进行巡视。

本来头晚已经决定第一站到桂林,但第二天早上启程时,冯子材突然对冯兆金说:“我们走上思线,第一站先到上思州。”

为什么要走上思州?上思是个边远的小州,当时没有大的动乱,大家都有很多的疑问,但又都不敢问。

冯兆金带着疑问在前头开路,相华相荣随侍中间,杨瑞山段后,一行二十多人,走走停停,由于此行没有具体的任务,纯属体察民情,走走停停,几天后的傍晚才走到上思州界。

冯子材这次走上思州,因为做了个梦。

自从41年前和师傅告别,这些年来,每当顺境的时候,他就想到师傅,他老在想,要是师傅知道自己的徒弟当上了提督,一定很自豪吧!

以前在江南的时候,师傅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还好理解,现在他已经回到广西做提督,而且已经做了这么多年,这样大的一件事,师傅肯定知道,可师傅为什么总不找自己呢?几十年来,他能想到的地方他都派人找过了,但师傅就像在人间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在广东打仗的时候,师傅还偶尔进入他的梦乡,到了江南,师傅就真的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但昨晚却真切地看到了师傅,师傅就站在他的床头,对他说:“我就住在上思,如果想找我,就到上思来吧!”

梦醒后,他心情无法平静,坐了起来,从脖子上解下师傅当年分手时送给自己的木条,在眼前细细地观察:这是一小段黄花梨木做成的木条,有三寸长,磨得油光水滑,看起来亮晶晶的,中间有个小孔,穿了一根葛麻做成的绳子。他是学武之人,知道这木条肯定有特殊功能,但是什么功能,一时又解不开。

想了一晚,找不到答案。

早上起来,他把木条塞进脖子下,穿了便服,突然决定改变行程,先到上思,如真能碰到师傅,遂了半生心愿,当然求之不得,如没见着师傅,就先回钦州,离开钦州已经多年,他十分思念家里的亲人。

如今眼看就要走出上思州,进入钦州边界。他心灰意冷地想:“真是好笑,师傅怎么可能在上思,听他的口音就是广东人。”

冯子材正想得出神。一群牛突然横在路上,有三十多头,都是黄牛,牛群里有两头小牛,跟在母牛后面吮奶,牛横在路上,就是因为母牛停下来让自己的孩子吮奶。

牛的后面,有五个小伙子,十三四的年纪,穿着打扮一样,都包着黑色的头巾,穿着对襟贴边的黑色上衣,下身是过膝的七分裤子。

看见有人路过,也不让路,也不把牛赶开。

这么无礼的行为,冯兆金从来没见过,本来想咆哮一番,但想到冯子材就在跟着看着,这个老叔是最恨手下出言不逊,以势压人,冯兆金都不知被老叔修理过多少次了。他只好压着火气放低身段说:“好兄弟,我们急着赶路,麻烦你们把牛赶走。”

有个青年说:“看你们大队人马的,骑的又是高头大马,不是官就是富,要过去可以,我家公子有规定,凡是经过我家门口的男人,先过招,算是切磋武艺。”

冯兆金一听,心里说,看你们几个还没长成人的小豆芽,大爷我一拳就打扁你们了。不过,这次是护送老叔,不能惹事,我且再求求。于是说:“这里荒山野岭的,那里就是你家门口?我们有急事赶路,烦请各位大侠高抬贵手。”

此时,有个包着青色头巾的青年飞奔而来,到了冯兆金的马面前,双脚一收,稳稳地站在地上,昂着头盯着冯兆金的眼睛说:“这位大哥不肯和我们交手,肯定是怕被打败,其实就算这位大哥败下阵来,只要你们不对外人说,不会有人知道,我们是山野之人,一年到头都待在山里,不会传出去的。”

冯兆金听了,肺都气炸了,把马缰绳一扔,人已经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心里说:看来这个是头人,我先打败他,看其他的还有什么话说,正想说:“比就比,谁怕谁!”

突然想到这是敌人的激将法,老叔常告诫:情况不明时一定要沉住气,不能上当。想过后双手抱拳说:“我们素昧平生,大路通天,还是一人走一边为好,放过我们吧!”

一直看着两人对话的冯子材突然说:“既然这位壮士看得起你,就向他领教一下,点到为止。”

早已经手痒痒的冯兆金得到老叔点头,双脚拉开,摆了个独钓寒江的武步。

冯兆金在冯子材所有亲兵中,武艺最上乘,他从14岁便跟随冯子材练武,在越南大大小小的战争中经历了无数的刀光剑影,若论刀法,拳术,在冯子材的部属中,绝对排第一名。

那小青年双脚轻轻一点,出了一招猴子摘桃,在冯兆金左右肩各抓了一把,便远远跳开,冯兆金双臂往小青年的下路一扫,意欲一招将他摔倒,岂知那青年在冯兆金的双手到达之前,已经跳开了三尺远,站在地上向冯兆金招手说:“过来呵,等着你呢!”

冯兆金全身的阳刚之气碰到这阴柔之术,一下子没了方向。

两人来来回回斗了一百多个回合,分不出胜负,那小子面不改色,神闲气定,倒是冯兆金感觉全身奇痒难受,沉不住气了,对观战的杨瑞山说:“杨大哥你来收拾他,这人使阴招,我全身都痒死了,打不下了。”

杨瑞山也不推辞,上前拉开架势就和那小青年你来我往地打了起来,五十个回合后,身上也感觉奇痒非常,他一边对斗,一边不时趁机搔几下。

打着打着,冯子材突然发现这小青年的脖子上也挂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木条,他心里激动无比,对杨瑞山说:“你退下吧,我来会会这位壮士。”

杨瑞山提醒说:“这人整蛊,我全身都痒了,大人注意。”

冯子材虽然已经五十多岁,由于长年练武,身板结实,力道厚重绵绵,两人交手后,那个小青年占不到什么便宜。

两人战到七十回合,那小青年伸出如葱般的五根右手指,在冯子材身上多个部位点了几下,冯子材先是感觉右手痒了起来,接着是左手,胸腹,双脚都痒了起来。

他咬着牙,对着小青年的门面一拳挥下,到了脸上时突然手往下一按,一把扯下了小青年脖子的木条,抓在手上说:“壮士,要赢,就赢得光明正大,使阴招不是练武之人所为。收手吧!”

那小伙子脸红若天边彩虹,求冯子材说:“把这个还我,我就收手。”

冯子材说:“要还你容易,告诉我这木条是怎么回事,如果回答让我满意,就还给你。”

小青年跺了跺脚,生气地说:“你等着。”

说完飞跑起来。

突然,一阵“啪啪啪”的掌声传来,一个老太婆健步如飞地来到冯子材面前说:“已经很久没看见这样的高手了,这位客官身手不凡,让人欣佩,如不嫌寒舍粗陋,请随老身到寒舍一叙,也给马添些草料,让随行弟兄们吃点便饭。”

冯子材想着这里前不靠村,后不靠店,如果碰到强盗兵匪就麻烦了,便委婉地说:“多谢这位婆婆好心,我们急着要赶回家,不便打扰婆婆。”

“看来客官是不放心老太婆我了,你们要走我也不拦,但是得带走小弟。”

冯兆金问:“哪个小弟?为什么要我们带走?”

老太婆说:“就是刚才和你比武的小弟,她发下誓言,谁能打败她就跟谁走。”

冯子材淡定地说:“我现在手上有你家小弟的物品,如果婆婆能说一下这木条的出处,我就把这个还给你们。”

说完,伸开手,让木条摊在手心上。

婆婆犹豫了一下,问冯子材:“你们是什么人,可以告诉我吗?”

冯子材不想告诉她真实身份,又不想骗她,只好说:“我们是广东人,在外干些事,现在回钦州。”

婆婆说:“刚才你们和小弟交手的时候,老身一直在观看,你们个个武功了得,同是练武之人,我也不想瞒你们。这个木条是我们教中师傅传下来的,我们教是白莲教的一个分支,名叫飞鸵凤。刚成立时有十二个弟子,师傅给每人分发了这个木条,对我们说,只要手上有这个木条,就是自家人。这十二个木条都是传给各分舵的舵主,一代代传了下来,小弟的这个,是她娘传给她的。”

冯子材急急地问:“现在所有的木条都在你们手上?”

老太婆说:“已经丢失了一个。据我家老头说,因为当时不方便告诉那徒弟真实身份,又十分喜欢那徒弟,便把那木条送给徒弟作了信物。除了我家老头,谁也没有见过那个徒弟,现在这木条已找不到了。”

冯子材一听,连忙从脖子上解下木条递到老太婆面前问:“是不是这个?”

老太婆看见,瞳孔突然散大,大喊一声:“你就是冯子材?”

冯子材激动地说:“正是在下。”

老太婆说:“既然是自家人,到了寒舍再说吧!”

冯子材得知这老太婆就是自己的师母,心里想着,既然见到了师母,自然能见到师傅,便对大家说:“这个是你们的师祖了,都来拜见师祖。”

大家围了过来,冯子材向师母介绍了大家。跟着师母往家里走来。

过了一道小山梁,展现在眼着的别是一番光景,只见两座大山之间,有一片翠竹掩映的民居,一字排开十几间平房,粗野不失韵味,鸡已经开始回笼,咕咕叫个不停,几只鸭子还懒在屋前的水塘里自由地玩着花样,看见大家走近,呷呷叫了几声,便旁若无人地继续水塘里游着。

冯子材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竹子青香的空气,焦急地问师母:“我师傅在家吗,我还不知道师傅的大名呢?”

师母平静地说:“老头子叫黄崇山,在山上守着竹林,快活得很。”

冯子材激动得全身都在发抖,原来师傅还真活着,原来师傅叫黄崇山。

他有些口吃地问:“师母,师傅在哪个山上,我这就去找他。”

师母指指右边的山说:“在那边呢,天已经快黑了,他一个人清静惯了。现在去找他会吓着他的。”

冯子材听了师母的话,想想也对,师傅毕竟已经是八十多岁的人,如果突然激动,说不定出什么事。虽然见师傅心切,但师母如此说,自己也不好再次强求,只好按下激动的心情。

老太婆回到家,便吩咐赶着牛回来的几个青年说:“你们抓紧时间煮些便饭给师叔他们充饥,叫小弟出来见过师哥。”

那几个青年应声走了出去。

大家分主客落坐后,师母说:“这几个都是我的关门弟子,农忙时做农工,农闲时就练武,身子和底子都好,是我一个个亲自选的,和你身边的这些勇士有得比。”

冯兆金听了,不服气地说:“你的人使阴招,实打实来比,就很难说了,请师祖帮我们解除全身的奇痒。”

冯子材连忙喝住冯兆金说:“对师祖不得无礼!”

婆婆听了,哈哈大笑着说:“兵不厌诈,古已有之,今天小弟和你们比武,看来是点了你们的骚痒穴,我先给你们止痒吧。”

说完分别给冯子材、冯兆金、杨瑞山点了曲池、合谷、血海、风市、足三里、三阴交、太冲、膈俞等穴位。

手到病除,几人的骚痒一下子就消失了。

大家正在称赞婆婆功夫了得,青头巾的小伙子扭扭捏捏走了进来,对着冯子材抱拳说:“黄庭辉见过师哥。”

说完就羞羞答答地站在一旁。

冯子材看那小伙子,脸上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眉毛如柳丝,嘴巴红嘟嘟的。冯子材心里暗想,一个男儿身,怎么长了一张女人脸?

正在惊诧,突然听师母说:“天天念着你师哥,现在见了面,怎么没话说了。”

说完,对冯子材说:“你师傅一直都在关注你,经常在几个徒弟面前提起你,早前天天骂你是清妖,说白教你武功,后来得知你为老百姓做了很多事,便不骂了。但他就是一直不肯原谅你和太平军打仗,明明知道你到广西当大官,就是不肯去找你。”

冯子材说:“师母,太平军杀了很多人,我原来的两位夫人,差点就给他们害死,太平军并不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为了百姓,什么均田地,享太平都是口号,骗人的。”

师母说:“朝廷比太平军更坏,我现在也老了,早年的满腔热血也冷下来了,也不管谁好谁坏了。我们立教之初就是为了反清,当年你师傅行走到钦州,发现你正是我们需要的徒弟,既是孤儿,又有点基本功,你师傅便将武功传给你。当时我们还在新会,居无定所,没法接你来一起生活。我们在这里安定下来后,到钦州找你,你已经不在钦州了。”

说着话,饭菜便煮好了。

大家开怀畅饮着师母亲酿的米酒,吃着项鸡,腊肉、菊花菜,水塘里自养的草鱼,谈了很多师傅的趣事。冯子材听说师傅一家现在已经不问政治,只知埋头农耕,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知道,只要朝廷知道有人反清,就会坚决剿灭,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

从师母的谈话中,冯子材知道原来和他们交手的小弟,其母也是反清义士,但生下小弟不久就病死了,其父早年投奔太平军,直到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小弟从小就跟着师母,师母一直把他当作己出。

晚上睡觉时,冯子材被安排在最好的贵客房住,冯兆金、杨瑞山、相荣、相华安排在冯子材左右两间大房住。

冯子材找到了师傅激动得没法入睡,想像着很多见到师傅的情景。

到了下半夜,他刚进入睡眠状态,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警惕起来,冯兆金、杨瑞山多年来一直是自己的亲兵,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躲不过他们的金睛火眼,现在来者能避开两人的监视,敢来敲门,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威严地喝了一声:“外面的是谁,如果是敌人,请你快点离开,还留下一条命,只要我这边有点响动,两边的人马上就出手了。”

“师哥,是我,黄庭辉。”

原来是他!

冯子材松了一口气,问道:“深更半晚你不睡觉,找我干什么?”

“我有急事找你,快点开门!”

冯子材只好起来穿好衣服,把门打开。

在微暗的灯光下,穿着女装衣裙的黄庭辉让冯子材吓着了,他严肃地说:“你既然是女的,深更半夜就更不能进入男人的房间了,男女授受不亲,快离开!”

黄庭辉说:“昨天你打败我后就是我的相公了,什么授受不亲,我来是告诉你,明天我要跟你走,活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冯子材喝斥:“糊涂,我已经是五十多岁的老人,可以做你的阿公了,不要再说离谱的话,赶快离开吧,别让我的手下看见。”

黄庭辉说:“反正我话已经传到你处了,你心中有数就行,走了,别真的吓着你。”

说完,突然一闪,人就不见了,冯子材暗暗喝彩:“这身轻功了得。”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了早餐,师母带着冯子材上山看师傅,她手上拿着香纸,对冯子材说:“你师傅半个月前走了,昨晚刚见面,怕说了对你打击大,没有说清楚给你听。他高寿82岁,我们像办喜事一样办理他的后事,他走时也很安祥,留下一句话给你:“做官不贪财,做人不亏心。”

冯子材听说师傅已经离世,从高兴的顶峰跌下悲痛的深渊,当即就哭着说:“徒儿来迟了!”

师母虽然已经八十岁的人,但登高如走平地,两人在一帮亲兵和徒弟的簇拥下到了师傅的墓地,墓是用红色砖建起来的,面前立了块石碑:师哥黄崇山之墓。

冯子材跪下便拜,哭着说:“师傅,子材来了,不孝徒儿子材戎马一生,未能在师傅膝前尽孝一天,愧对师傅教诲!”

师母说:“不要伤心了,我们练武之人对生与死看得很开,如果我有一天走了,我不喜欢你们哭哭啼啼。起来吧,心到了,礼到了,下山吧!”

冯子材一步三回头地下山。

向着师傅和一班师侄告辞。

大家上山拜祭师傅的时候,没有看见黄庭辉,冯子材心里感觉不踏实,直到大家骑上马,走出了好远,冯子材这才松了口气。

回到钦州,冯子材下得马来,黄庭辉突然闪身出来,笑嘻嘻地说:“师哥辛苦了!”

冯子材惊诧得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只见王氏开心地迎上前来,对冯子材说:“你师妹一路打听着来到我们家,说了你师傅师母的事,又说了她的身世,感觉你和你师妹之间是天赐的良缘,她又会武功,还会治病,可以帮上你的忙,我同意她入我们冯家。”

冯子材生气了,严厉地说:“谁同意也没有用,你们糊涂我可不糊涂。”

不糊涂的冯子材最终于同治十二年娶了黄庭辉,结婚的时候,冯子材56岁,黄庭辉16岁,两人相差4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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