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2年4月——

2016-05-31 19:09
时代报告·中国报告文学 2016年5期
关键词:南雄杨开慧水口

毛泽东三到南雄闹革命:艰难的水口战役

杨开慧天上人间护夫君:枪子绕着爱人走

1932年6月底,毛泽东第三次到南雄。

天气炎热的盛夏,毛泽东和朱德不顾长途行军的极度疲劳,昼夜兼程到达南雄乌迳地区,并派部队占领了梅关。这时期,虽然毛泽东已被“左”倾路线排挤出红军的领导圈外,但他在红军指战员中享有的崇高威望,仍能使他发挥重要的作用,他所制定的战略战术仍被广大指战员所推崇。

仿佛是命运息息相连,那时的毛泽东、朱德,都是失去亲爱的夫人的痛心人。

先是1929年2月1日,为掩护部队转移,朱德妻子伍若兰身负重伤被俘,押往赣州。敌人诱其同朱德脱离关系,自首投降。伍若兰的回答斩钉截铁:“要我同朱德脱离,除非赣江水倒流!”

1929年2月8日,伍若兰被杀于赣州。又因她是湖南人,伍若兰被杀后,敌人将她的头颅押送长沙,挂于城墙示众。暴行传开,举国震惊。

身在长沙的杨开慧很快就耳闻,井冈山红军军长朱德的妻子被砍头示众,头颅就挂在长沙定王台。开慧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死亡信号。

从战友闭眼的容颜上,开慧找到一种陌生的熟悉,那是共同宿命的靠近,死亡将离自己不远了。井冈山的首领“朱毛赤匪”是国民党反动派多次下令捕捉的要犯,朱德之妻已先行一步,毛泽东的结发妻、他三个儿子的母亲,杨开慧是不用多想的,厄运迟早会降临。其实,那尊高悬在长沙街头的头颅,完全应该是她杨开慧的。民间传说中的朱毛红军,朱与毛的命运当然是唇齿相依的。她杨开慧的脑袋总归会被敌人取下来大做文章。

这一个遗嘱样的信,你见了一定会怪我是发了神经病?不知何解,我总觉得我的颈项上,好像自死神那里飞来一根毒蛇样的绳索,把我缠着,所以不能不早作预备!……

这个时候的杨开慧似乎显得出奇的冷静。她接下来的一连串举动,好像已经在为后事做准备。

她很快给三个孩子改了姓,其用意不言而喻:不让三个孩子暴露身份;

再写了封揪心的托孤信给唐弟杨开明,将三个孩子托付给他。

只有我的母亲和我的小孩呵!我有点可怜他们……我决定把他们——小孩们——托付你们……倘若真个失掉一个母亲,或者更加一个父亲,那不是一个叔父的爱可以抵得住的,必须得你们各方面的爱护,方能在温暖的春天里自然地生长,而不至受那狂风骤雨的侵袭!

命运也许真要把这个女人逼到绝境。就在杨开慧给堂弟杨开明写好那封托孤信不久,杨开明却不幸被捕。像无数英勇的共产党员一样,杨开明在过完那些免不了的严刑拷打之后,就在口号声和枪声中倒下了。

半年后,杨开慧也被捕入狱,敌人的严刑拷打、诱逼劝降无非让杨开慧跟丈夫毛泽东脱离关系。她知道,她必须用生命守住丈夫的尊严。

守护这个尊严,就是守护一段历史的尊严!

守护这个尊严,就是守护灾难深重的民族尊严!

丈夫的尊严,像他生命轨迹必定与共和国历史同在,与我们伟大民族的尊严同在!

无可奈何的敌人终于对杨开慧动杀手。临刑之前,杨开慧郑重地留下了两句遗言:

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我死不足惜,愿润之革命早日成功。

1930年11月14日,杨开慧被押上长沙识字岭那个有名的杀场时,刽子手要她背对行刑队的枪口,杨开慧没搭理,她面朝行刑队的枪口现出一种迷人的微笑。不知道杨开慧的微笑里究竟含着什么,但她微笑着眺望的方向,正好指向井冈山……

妻子杨开慧牺牲了,毛泽东“开慧之死,百身莫赎!”道出他怎样的揪心疼痛?但革命初期的艰难岁月,容不了他们太多地沉浸在个人感情里。他和战友朱德一起,化悲痛为力量。无论政治斗争多么复杂,根据地建设多么艰难,两人一直精诚团结,砥砺前行……

再说三到南雄的毛泽东,憋着一口气亲临前线指挥作战。7月10日拂晓,毛泽东、朱德来到水口指挥作战,以排山倒海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向敌人发起猛烈攻击。陈济堂增调了八个团的兵力,都被我红军击溃。

这时的浈水两岸,战火纷飞,硝烟弥漫,敌我双方伤亡都很大,许多将士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滔滔浈江水。

激战之后,敌人终于不支,纷纷向南雄方向溃逃,毛泽东率红军乘胜追击。这天,五军团政委肖劲光突然看见队伍中的毛泽东,他也端着一支驳壳枪,甩开长腿,大步往前追缴敌寇,速度居然不亚于身边的队伍。

这时的战斗并没有结束,敌人边逃边组织阻击,交替掩护。远处还有几门钢炮不停地向这边射击,红军的追赶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但毛泽东此时似乎忘记了身份,一边往前奔走,还一边举枪指挥战士们快追。肖劲光一看这阵势,吓得不轻,毛泽东是把自己当个连长、排长用,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向中央交代?肖劲光手一挥,一个班将毛泽东围住。“毛泽东同志,这里危险,请立即离开这里!”毛泽东停住步子,哈哈一笑说:“追赶残敌,乃一大快事也!待我追至前方树林,坐下歇息不迟。”说完,驳壳枪一挥,迈着长腿又往前跑。肖劲光火了,把脸一沉,严肃地说:“毛泽东同志,请你尊重我的指挥权!”毛泽东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说:“你这个肖劲光,你指挥你的,我追我的。我也是一个红军指挥员,追个敌人都没权力呀?你好霸道嘛!”说完又往前冲,并且跑了起来。肖劲光跟在后面,边追边喊:“打完这一仗,你怎么批评都可以,现在我是前线指挥员,我命令你不要乱跑!”说完,他对身边的一个连长说:“你们不要追了,把毛泽东同志拉住,送回军团部去!”毛泽东一边挣脱那位连长,拎枪往前跑,嘴里还嘀咕:我是何人?命大命硬,枪子绕着我走,灾星都怕了我……

这话,毛泽东说的还真对。早在一年多前,长沙陆军监狱里有这一幕,杨开慧是托梦给了夫君?而多少年后,孙嫂到北京见到毛主席,还说到当年在监狱的开慧,老是面向高高的小窗,双手合十,嘴里絮叨……

那是敌人第一次提审,杨开慧对李琼的厉声呵斥,就想让他们来的利索些。

“你们需要的是我送你们一把软刀子,自以为拿着这把软刀子,你们就可以把毛泽东刺得浑身不自在。你们想错了。有一点是你们永远理解不了的:革命伉俪,既是夫妻,又是战友。当两者相冲,夫妻轻于战友,战友重于夫妻。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一个被人抛弃的怨妇,而是一名共产党党员,是一个与你们不共戴天的死敌。我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了。你们这点政治上的雕虫小技,只配哄哄三岁小孩。别浪费时间,给我上刑吧。既然进来,就没指望舒舒服服地去死……”

李琼没有马上给杨开慧动刑。他明白,那是不得已的下下策。真到动刑的时候,已经不指望对方开口了。他一轮又一轮找人劝降,开慧对闺蜜李淑一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当毛泽东和他的部队被追得东奔西逃的时候,他怎么好,我就应该怎么高兴。不仅因为我是他的妻子,还因为我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同志。在共产党人艰苦卓绝的苦难岁月里,情感的哀哀怨怨悲悲戚戚不但是可笑的,也是可耻的。我要在这个时候声明跟他断绝夫妻关系,保存了自己和孩子,还可以马上走出这牢房。可这恰恰是我最大的不自尊,无论作为一个女人,还是革命者,我出卖了一生为之奋斗的理想。

所以,是生是死,我和润之不能分开。哪怕小小的退让,都是信仰的背叛、情感的亵渎。今生今世,我有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有十年心满意足的婚姻,有一段刻骨铭心、温润永远的生活,够了,足够了!一个女人,真正的爱,一瞬间都是永恒!我也无憾了,爱了一个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英雄!我们在一起,留下一段完美的爱,写下一个无暇的故事,我不想、也不能给这完美的故事掺半点杂质、留一丝遗憾。”

只是,杨开慧知道,她以后再不能辅佐夫君了。他的大业依然长路漫漫、艰难多多。突然,杨开慧双手合十、跪地求天:老天爷呀,保佑润之吧,他干的是救国救民的大事,你让他平平安安的。枪子绕着他过,病痛躲着他走。无论怎样,你让他好好的。他是我的爱人、是我三个孩子的爹啊。老天,拜托拜托!

……

毛泽东,一生中有惊无险的时候太多,一次次都能化险为夷。真是他天生命硬?还是挚爱他的妻子杨开慧忠魂在上,天地有感,呼应人间……

水口战役结束后,毛泽东站在山坡上,望着硝烟滚滚的战场,感慨万千。这次战斗虽然取得了胜利,但红军却付出了高昂的代价,几千名战士倒在浈江两岸。几千名啊,这对红军、对于中国革命是多么宝贵的财富啊!他们都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为了保卫红色根据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想到这里,毛泽东默默地面对战士们倒下的方向鞠躬、鞠躬、再鞠躬。

他的鞠躬里,是否也含对夫人杨开慧的怀念和答谢?

对水口战役的评判,毛泽东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一文中指出:“一九三二年七月在广东南雄水口圩地区对陈济棠的作战”,“吃了兵力不集中的亏,如象水口圩……这类的仗,本来一般算作胜仗,而且还算作大胜仗的,然而我们历来就不欢迎这种胜仗”,“因为没有缴获或缴获不超过消耗”。毛泽东向来主张以最少的牺牲来换取最大的胜利,他从来都不欢迎这种拼消耗的胜仗。这在某种意义上简直是一次败仗……

这就是历史,像梅岭这条千年古道,是希望与失望、胜利与坎坷、光荣与梦想、欢乐与痛苦、爱与恨、情与仇混合筑成的路。如今,这古道上,随便拾起一块石头,你都能感受那是千年心酸的混合、近百年坎坷的见证。长长的路蜿蜒在深山中,它究竟伸向什么地方,也许只有历史知道。

“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

眼前飞扬着一个个鲜活的面容。

湮没了黄尘古道,荒芜了烽火边城,

岁月啊,你带不走那一串串熟悉的名字……”

水口战役后,红军在界址圩休整了一段时间便回师赣南。还是走在鹅卵石铺就千年的路上,梅关古道两旁苍翠欲滴、奇石连绵。红军走了,却留住了雄奇,留住了险峻,留住了苍茫与伟岸,也留下一段神奇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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