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涛
我已年过四十,履历加了,精力减了;皱纹加了,头发减了。头发减了本无伤大雅,但耳边常会听到别人并无恶意的指点或评说,平添了些许落寞。哎,想想我年轻时有一头浓密的黑发,稍加打理,连自己都感觉精神。如今,头上土壤不肥且植被稀疏,每次走进理发店,估计连理发师也替我犯愁。
轉眼间,离上次理发又是一个多月了,我照镜子时发现有一绺头发长得有些卷曲了。卷曲不打紧,打紧的是长短分明,这愈发显得头发凋零衰微了。无奈之下,我又来到了理发店。
“老板,你这头发怎么剃?”年轻的理发师留着一头黄绿相间的头发,还系上了马尾。这发式我以前是很不待见的,不过今非昔比,我竟有点艳羡他了——可以染黄染绿扎马尾,有本钱嘛!
“剃平头?”“我这后脑勺有一地儿脱了一大块,肯定不好看。”“留分头?”“分头也不好。我前面的头发掉落较多,怎么分都不合适。”“莫非要剃光头?”“开玩笑,我好歹是个文化人,你觉得合适吗?”理发师一时语塞。我讲的都在理,可是到底要怎么剃才合适?他对着镜子反复端详琢磨着,嘴里不经意间蹦出一句:“这个头蛮难剃!”
这话听起来真熟悉。记得小时候我和小伙伴去放牛,路经一片刚栽下秧苗不久的稻田,牛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吃了十几株禾苗。有人蹦出一句“这个头蛮难剃”,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结果我还没到家,家里就传来了叫骂声。我赶紧道歉,家里补偿了别人40斤粮食才算完事。
这么想着,我倒为自己脸红了。头发掉落不少已是事实,何必一定要对过往耿耿于怀,老记得当年的青春与荣光呢?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为什么不要求简单一点,就像当年在乡下,整个屋场请一个剃头匠,每月在规定的日子轮流给大家剃头。那时候剃头不讲究发型,要求很简单,标准是“前不遮额头,后不盖过衣领,左右两边露出耳朵”。剃头的意义在于“整容”——整理容颜,不落下不修边幅的诟病就行。
于是我让理发师按照以前在乡下的标准修剪我的头发,一会儿就剪好了。其实也不难剃嘛,我一边这么想,一边走出了理发店。 (摘自《岳阳日报》)